一句“杖責二十”讓整個蘭馨院的氣氛都猛然爲之一凝,端木恬眯了眼,絲絲的涼意從眼角沁透而出,盤旋於身邊,森冷森冷的。
宸公子“啪”的一聲收攏了摺扇,冷笑看着老太太,說道:“老太太,你似乎有些弄不靈清現在端木家當家的,是誰。”
老太太冷笑相對,道:“老身既執掌首代家主印信,自當恪盡職守,不敢有絲毫懈怠,今日便是家主犯了錯,也同樣要家法伺候!”
端木恬忽然伸手阻止了宸公子的繼續開口,看着老太太森然道:“杖責二十是嗎?好!”
“恬恬?”
“小恬恬?”
“郡主!”
衆人驚呼,端木恬卻不理,冷眼從老太太身後的人身上掃過,道:“誰來動手?”
莫名的,忽有一股寒意從尾椎骨升起,直衝腦後,讓老太太不禁輕輕打了個冷顫,可事到如今,她斷然也不可能會退縮,也絲毫沒有這樣的打算。
她今日是打定了注意,定要將端木恬給打壓下去,至少絕對也不能讓她將這家給分了!
老王妃見着眼前的這個情況,忽然也不阻止了,在丫鬟搬出來的椅子上坐下,冷笑着說道:“既然恬恬都說好了,那我便在這兒看着,看今天的這個事情,到底會變成什麼樣!”
宸公子則忽而勾搭上了旁邊鳳樓的肩膀,給他輕輕閃着涼風,說道:“鳳總管,你可要好好的看仔細了,事後定要將此事如實的稟告皇上。杖責二十啊,也不知道咱身嬌體貴的郡主能不能扛得下來,尤其還是在昨晚遭了那樣的變故,今日身子不知是恢復了幾分。”
鳳樓一把將他掀開,然後嬌笑着說道:“該怎麼做我自當心裡有數,如果不把情況弄了清楚,我也不好回去向皇上,還有三殿下交代啊。三殿下先前可是說了,讓我先來端木王府傳旨,待得他與皇上商議好事情之後,他也會來拜訪。卻不知等會兒當他看到一個傷痕累累的郡主時,會是何等樣的表情,哎呦,我可期待着呢。”
老王妃轉頭看過來,道:“哦?三殿下待會兒要過來這兒?”
“可不是?三殿下說了,昨日迫不得已,冒犯了郡主,今日定要上門請罪,並順便的,與郡主將昨晚的事究竟該由誰來負責這事商量下。”
端木恬頓時就黑了臉,怎麼都沒有想到昨晚的那個男人,竟會是君修染。
下意識的摸向了腰間,卻忽然一愣。
那一直都被她掛在腰間的小荷包,不見了!
因多年來都是隨身帶着的,已成了習慣,所以她此刻竟也想不出到底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莫非,是昨晚?
行刑的人已經準備好,老太太這是打定了注意,便是得罪皇上,得罪三殿下也定要將端木恬給打壓下去。
杖責二十,若是體質稍不好些的人,怕是就要被直接杖斃了。
她或許,打的就是這個注意。卻不知她的憑仗究竟是什麼?真只是那端木家首代家主的印信?就憑着那印信,她便敢對端木王府的郡主,已賜婚三殿下的皇家未來媳婦下殺手?
這似乎不大可能。
“郡主,請!”
端木恬淡淡的從那行刑的人身上掃過,目光一凜。
這些人,竟都是身懷內力的。
她不禁勾脣冷笑,便是在這個時候,突然從蘭馨院外又“呼啦啦”的涌進了一羣人。
“住手!”
來人赫然是端木璟,還有連帝師大人都出現了!
端木璟在宮中時便聽說了皇上賜婚的事,面對外公的逼問只得將昨晚的事如實說給了他聽,外公當即大怒,提前結束了今日的授課便拎了他一起急急的衝出宮來。
沒想到他們剛到,竟然就見到了如此陣仗。
端木璟剎那間殺氣畢現,卻是當先惱怒的看向妹妹,道:“你說王府中的事由你負責,你來解決,你難道就是這麼解決的?你昨天晚上,是怎麼對我說的?現在你打算要挨下這二十杖刑?”
“呃?”直面哥哥的如此怒焰,端木恬嘴角輕扯,眨了眨眼。
好哥哥啊,什麼氣氛都被你這突然的出現給破壞了好麼?
璟世子於是又一聲冷哼,道:“裝無辜也沒用,今日你若敢接下這二十杖刑,看我以後還認不認你這個妹妹!”
“世子想阻擾家法的施行?”老太太不甘寂寞的插嘴。
端木璟當即猛然轉過身去,冷冷的盯上了她,道:“不知郡主犯了什麼過錯,竟要被責罰杖刑二十?”
直面端木璟殺氣畢現,老太太不禁凜然微微後退了半步。
然而今日自她說出要執掌家法的那一刻開始,與她們的臉皮就已經徹底撕破,再容不得有絲毫退卻,也沒有了轉寰的餘地。
她便也是沉聲說道:“郡主她目中無人目無尊長頑劣不堪不聽勸告,更是不仁不義不孝,迫害叔祖的妻兒子孫,老身既手執端木家首代家主印信,面對她如此過錯,代家主將她執行家法莫非也不可以?”
端木璟冷笑,道:“你說出這一長串的罪名,可有證據?不然若無憑無據的說出這一番話來,本世子便當你是在刻意詆譭郡主!”
“她當着這許多人的面頂撞老身,難道不是目中無人目無尊長?老身好言相勸,她非沒有聽從難道不是頑劣不堪不聽勸告,之後更是言語辱罵老身,不是不孝?她欲驅逐叔祖母堂叔伯兄弟姐妹們出王府,任由他們流落外面難道不是不仁不義,迫害叔祖的親兒子孫?憑證?這些可都算是憑證?”
端木璟聞言“唰”的踏前了一步,怒道:“據端木家家法,叔祖幾房早該分出去單獨過活,郡主此舉有何不妥?倒是老太太你,三番兩次的阻止這件事,現在更是斷章取義意圖以這事對郡主施刑,你究竟是何居心?你好言相勸,卻不知勸的是什麼?你若和藹慈祥,郡主又何至於會頂撞了你?”
“你……混賬!”
“放肆!我乃堂堂端木王府世子,你便是手掌首代家主印信,也不得辱罵!”
“你……”
“你說郡主觸犯家規,本世子卻要說你殘害郡主!郡主昨日纔剛遭了難,你身爲曾祖母不但不多加體恤安慰,不去處置那真正犯了錯的人,反倒不顧郡主何等金貴,要將郡主杖責二十,你又是何居心?”
在他身後,端木恬忽然輕嘆了口氣,隨手把玩着手中的聖旨,喚道:“哥哥。”
“你給我閉嘴!”端木璟當即轉頭冷喝了一聲。
端木恬嘴角一抽,仰面望天一臉的無語。
當然很快的,她又低頭看向他,說道:“哥哥,你先轉個身。”
端木璟擰着眉心,冷冷的轉了過來。
一向溫潤的他,現在猛然沉冷了下來,看上去竟是格外的可怕。
端木恬卻輕和一笑,將手中的聖旨暫交到端木宸手中讓他先拿着,然後在這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唰”的一下撩起了裙子。
端木璟的臉色瞬間抽抽,黑如鍋底。
妹妹何時竟變得這般不着調了?莫非是昨晚受刺激過度有些失常了?
蘭馨院內一片驚呼,還沒從郡主這個極端不雅的動作中反應過來,便又見她伸手探進了裙子裡面,一路往後朝她自己的屁股摸了過去。
衆人的臉色一變再變,最終在看到她從屁股上摸出了的一塊閃閃發光的金牌時,剎那沉靜。
她重新又放下裙子,拿着那閃閃發光的金牌在端木璟眼前晃了晃,輕笑着說道:“哥哥,你救了她們一命。”
端木璟看着眼前那金光閃閃的金牌,忽然就呆了下。
這丫頭,她竟然把皇上御賜的金牌墊在屁股上?!
任是以璟世子的深沉,在此時此刻也不禁抽了抽嘴角,而旁邊,老太太在她拿出那金牌的時候就倏然臉色蒼白,伸出手指,直直的指向了她,道:“你……你竟敢……竟敢對皇上的御賜金牌如此大不敬!”
端木恬相對冷笑,道:“有本事,你就進宮去皇上那告我的御狀啊。”
“你……”老太太氣極,心裡也是好一陣後怕,剛纔若是真的那麼打了下去……
只想想她便不禁心底發涼,看向端木恬的眼神,突然間多了一絲驚懼。
進宮去找皇上告御狀?她雖年紀大了,但還沒有昏聵,怎麼可能做出這種誰都能預見到後果的事情來?
皇上絕對會因爲她竟敢對御賜金牌不敬之事而加以責難,卻未必爲爲難端木恬。
她用力的喘息了兩下,很快就平復下心情,冷冷的盯着端木恬,道:“這麼說來,你是想要違抗家法了?”
“老太太這說的是什麼話?我身爲端木家的女兒,怎麼可能做出違背家法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呢?不然的話,我也不會如此急急忙忙的想要分家啊。”
親,你在火上澆油哦親!
面對老太太逐漸冷冽怨毒的目光,她卻輕輕的笑了開來,說道:“老太太你執掌我端木家首代家主的印信,能代家主施行家法,也口口聲聲將這事作爲是你的分內之事,卻不知爲何,你自己反而罔顧家法中的規矩,幾次三番的阻擾分家之行?若是這麼說起來,你自己不也得受家法刑責?”
宸公子在旁邊看得眉開眼笑,剛開始的那一層黑霧也已經從眼底消散,聽到這兒也插嘴進來,說道:“刻意阻擾家法規矩,責鞭刑二十,再阻擾,責罰加倍!”
彼時,雙方沒有撕破臉,有些事便也是馬馬虎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算能夠相安無事,可現在,既然對方先撕破了臉,那就乾脆撕得更徹底更狠辣些吧。
端木恬聞言側頭看向他,明知故問道:“小叔,我有權施行家法嗎?”
“你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你父王亦在出徵前交代你來當家,自然是有權施行家法的。”
“哦,這麼說的話……”
“當然,因爲你是晚輩,對長輩施刑,應酌量減輕一點。”
“這是理所應當的。”她點頭,道,“雖然老太太似乎很不喜歡我,但我又豈能因爲這麼點不愉快而趁機做出傷害老太太的事情來呢?但家法嚴規,更加不能罔顧,看在老太太您年紀已大的份上,就酌量減半吧。”
“小恬恬,你真是太仁慈了,竟一下子減少了這麼多。”宸公子在旁邊跳腳叫囂,眉開眼笑擠眉弄眼啊!
尼瑪!他剛纔真是乾的什麼,竟那麼火氣森森的!
以他家寶貝侄女的本事,難道還會被一個老不死給欺負了去?
看戲看戲看戲,從此刻開始,乖乖看戲,順便做做那煽風點火挑撥是非的事兒。
這纔是他宸公子該做的事情嘛!
如此想着,他便越發的興致盎然了,真想一手抓一把桃花碟扇,在旁邊一邊蹦躂一邊起勁兒的給乖侄女助威。
小恬恬,給我往死裡整治這不知好歹不知所謂厚顏無恥自以爲是心思歹毒的老東西!
和端木璟一起過來但卻始終沒有出聲的帝師大人,這個時候突然開口說道:“好了,我看這事就先放下吧,老夫可不是爲了看你們爭論家規而來的,你們要讓老夫在這裡站到什麼時候?”
外公?
端木恬輕挑眉看了過去,不明白外公爲何竟在現在這個時候打岔,而且聽他的語氣,還似乎是要幫老太太。
視線相對,老爺子對她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然後說道:“老夫已經從小璟的口中得知了昨晚的事,我說你這死丫頭,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今天不好好的房裡躺着休息,到處亂跑亂蹦躂做什麼?顯得你身強體壯渾不在意嗎?你以後還想不想要嫁人了?”
宸公子轉着手中的聖旨,笑嘻嘻的說道:“帝師大人,這是剛剛送到的賜婚聖旨,關於我家小恬恬的終身大事,已經不需要您操心了。”
老爺子當即冷眼瞪了他一眼,又冷哼着說道:“那竟敢做出下藥這等下賤之事的人呢?爲何你們端木王府發生了那等嚴重的事卻竟不見有人處理,反而還想將老夫的外孫女給家法處置了?”
老爺子,你果然是來找茬的吧?
端木恬靜靜的看着他,然後側身讓開了身子,說道:“外公要見的,那人就在這裡面,就怕那場景會污了外公您的眼睛。”
“哼!老夫倒要去看看,是怎麼個人,竟如此不知廉恥膽大包天害了老夫的外孫女!”他說着,邁步就朝那房間走去。
走過端木恬身邊的時候,有輕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外公,給我個理由。”
他步子一頓,壓低了聲音,有些惱怒有些冷的說道:“你再有理再尊貴,也是小輩,豈有小輩責罰長輩的道理?今日你若當真將這老太太給鞭打了,你是痛快,可接下去呢?外面會有什麼樣的流言出現?你還要不要在這京城立足了?”
“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那你也不在乎整個端木王府名聲?你父親你哥哥你祖母的名聲呢?端木王府的恬郡主不仁不義不孝,目無尊長竟毆打曾祖母,這樣的流言一出,你讓外面的百姓如何看待端木王府,如何看待你那被百姓尊爲大炎戰神,北疆守護神的父親?”
端木恬頓時心中一緊,緩緩的抿直了嘴角,終輕呼出一口氣,說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你知道就好。走,進去!”
說着,邁步就進入到了那個房間裡面,端木恬緊跟在後,宸公子和鳳樓這兩最喜歡湊熱鬧的自不肯落下,不知那房內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也不知妹妹將那榮芩媛如何處置了的端木璟,也緊跟而上。
另還有一幫子人,帶着各種目的願意,也“呼啦啦”的涌了進去。
房內已經安靜,剛纔宸公子找來的那些侍衛都已經翻窗從另一邊悄悄離開,但再安靜,也掩飾不了在空氣中飄蕩的淫靡氣息。
剛一走進來,帝師大人的臉色就變了下,不禁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端木恬在旁邊聞言淺笑道:“我見榮二小姐似乎思春了迫不及待的想要男人,就好心幫了她一把。”
老爺子不由驚異的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嘴角輕含笑意,卻森涼森涼的,他的驚異中便又多了一絲若有所思,但卻什麼意見都沒有發表。
他在屏風之前止步,端木恬轉頭看了跟在身後的錦繡和元香兩人,兩人頓時心神領會的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有抽氣聲從裡面傳出,然後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夾雜着榮芩媛已虛弱不堪的輕吟,差不多盞茶功夫之後,兩人才又從裡面走了出來,行禮道:“稟郡主,已經都收拾好了。”
衆人這才繞過屏風進了內室裡面。
裡面確實都已經收拾妥當,不見了絲毫不堪的景象,窗戶也被打開,新鮮的空氣涌入進來,吹散了濃郁的歡愛氣息,牀上,榮芩媛靜靜的躺在那兒,已陷入到半昏迷的狀態之中。
帝師看了一眼,眉頭一皺,忽然又轉身出去了。
再說另一邊,皇宮御書房內,君修染與皇上似乎已經談論完了正事,正在接受父皇的注視打量。
他含笑相對,作揖行禮道:“不知父皇是否還有別的吩咐,若沒有的話,請容兒臣告退。”
君皇帝莫名的輕哼了一聲,眼中有什麼在閃爍不定,問道:“你先前在朝殿上說,恬恬是被人下了藥,此話可屬實?”
“不敢欺瞞父皇。”
“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做出這等事來?”
“兒臣現在也尚不清楚,但定不會輕饒了那卑賤之人。”
君皇帝眼中厲芒閃爍,又緩緩的沉凝了下去,輕皺起眉頭似有些不解,喃喃說道:“照理來說,恬恬不該會遇到這種事情的啊。”
是啊,就憑她臉上那巨大的胎記,怕是就已經嚇退了一衆男子,誰竟還會想要對她下那種藥?再說,她乃堂堂端木王府的郡主,任何膽敢對她有所企圖欲要對她下手的人,在動手前也定要好好的掂量掂量。
君修染目光一凜,這也是他所想不通的事情,不過心裡,卻隱隱的有着一個猜測。
端木璟!
他剛從御書房出來,卻迎面走來一內侍太監,朝他打了禮,道:“三殿下,您可算是回來了,德妃娘娘甚是想念,請您過去一趟呢。”
往前的腳步一頓,他側頭看着這位在他母妃身邊大紅的內侍,眸色深了幾分,道:“有何事?”
“呃?娘娘說是想念您了呢。”
君修染頓時冷笑,直接撇過頭邁步朝宮門外走去。
那太監一愣又一驚,忙緊走了兩步追上去,說道:“三殿下,娘娘確實的真關心您的,得知您昨晚回了京城,就迫不及待的讓奴才過來請您過去。三殿下……哎,殿下!”
君修染壓根就沒有理會他,自顧自的朝宮門方向行走,眼底的冷峭卻越來越濃。
想他?
這是今天他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找他過去,應該是爲了父皇賜婚那件事纔對吧。
想到這個,他便不禁眯了眯眼,嘴角弧度擴大笑得越發燦爛,卻也越發森冷,直沁人的靈魂。
她的消息倒是一如既往的靈通。
那太監緊追了一路卻只看到三殿下離他越來越遠,不由停下腳步站在那兒怔怔的發傻,這……他該如實的回稟娘娘嗎?
君修染自不會去理會那太監是如何想法,也根本沒有想要去見他那母妃的意思,直接出了宮。
宮門外,自有下屬隨從等候着,看到他的身影就馬上迎了上來,“主子,就在大概半個時辰前,帝師大人和璟世子匆匆的出了宮去往端木王府了。”
君修染眼底的冷意稍去,盈盈笑着若有所思,道:“可知道端木王府內有什麼事發生?”
“暫沒有消息傳出。主子,我們現在……去拜訪端木王府嗎?”
“走吧!”他直接登上了馬車,馬車內有準備好的衣裳,他伸手摸了摸,又摸了摸此刻穿在身上的,笑意越發升騰。
真捨不得換下來啊!
馬車一路朝端木王府的方向行駛,他們到的時候,王府內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因爲榮芩媛醒了。
那般責罰,對榮芩媛來說絕對是災難性的,當時藥物作用之下她控制不住自己,可即便如此……天哪,她雖只是側妃之女,但也是明榮郡王府的千金小姐啊,卻竟被那般玷污,幾個男人?她自己都根本記不清楚。
她自醒來之後就尋死覓活,對端木恬那是滿腔怨毒,蘭馨院內再一次鬧成了一團。
明榮郡王府的人已經在得到消息之後以最快的速度過來了,來的竟赫然是明榮郡王爺和王妃,在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之後,沒有太出人意料的,明榮郡王當即一巴掌就將本就已經虛弱不堪的榮芩媛扇飛了出去。
王妃更是拉着端木恬連連說着:“都是我沒有將她好好教導,她纔會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竟做出這等敗壞之事,害得郡主你受此磨難。我知道現在不管我再說什麼都已經改變不了發生的事情,但還是要替明榮郡王府向郡主你賠罪,郡主你心中悲憤,不管是要將媛兒這丫頭殺了還是剮了,我與王爺都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此話一出,旁邊的老郡王妃和側妃便臉色大變,明榮郡王卻也在此時轉過身來,朝端木老王妃抱拳道:“是本王管教無方,竟出了這等劣女,以至害了郡主侄女的清白,讓我們兩邊王府皆盡蒙羞,我現在便將榮芩媛這混賬丫頭逐出家門,此後但憑舅母你和郡主之女處置!”
側妃當即身子一軟,就癱倒在了地上,隨後手腳並用的爬到了明榮郡王的面前,扯着他的衣角哭道:“王爺,您不能啊!求您開恩,媛兒她也只是一時鬼迷心竅纔會做出這等錯事,求求您給她一次機會,求您救救她!”
明榮郡王臉色一冷,當即擡腿一腳將她踢飛了出去,怒道:“賤人!如果不是你將她驕縱得不知好歹,她豈敢做出那等子事?現在竟還敢求情?”
本也想開口說些什麼的老郡王妃見此,頓時閉上了嘴,對於她這個兒子,她自己其實也是有些犯怵的,尤其是在當年她近乎逼迫般的讓他娶了端木王府的庶小姐爲側妃之後,母子間本就不甚親暱的關係就越發僵硬了。
況且,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時候,她確實是已經不能再繼續想要護着那丫頭了。
她轉頭看了眼坐於旁邊,臉色極其陰沉的母親,緩緩皺起了眉頭。
實在也是沒有想到,端木恬這丫頭竟會那般難纏,再加上一個先前看着一直覺得溫和好說話,沒想到事情一旦牽扯到他妹妹就馬上翻臉,絲毫也不肯相讓的端木璟,母親這一次,怕是真的要輸了。
這個想法一出現在腦子裡,就不可抑制的瘋狂席捲,她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斂了神情,似入定一般再不管外面的事了。
不得不說,不管是明榮郡王還是王妃,做得都是極好的,無論他們心裡是怎樣想,有什麼目的打算,至少如此言行落在端木恬的眼裡耳中,確實是讓她心情有所緩解的,就連老王妃的臉色也稍稍緩和了下來。
其實先前與老太太會有那般爭吵,便是因爲她們太過咄咄逼人,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竟還想着要保下榮芩媛,不然就如老王妃先前對老郡王妃說的那樣,她們但凡是稍微有那麼點真心爲端木恬着想的,她都會給她們留下情面。
老郡王妃一直都想要防止明榮郡王府被牽扯進漩渦裡面,她卻不去想想,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明榮郡王府怎麼可能置身事外?倒不如如此大大方方的,還能讓彼此心裡都舒服點。
“媛兒犯下如此過錯,便是將她杖斃,我相信只要是稍微有些道理的人,都不會說我們過分。”老王妃端坐在上方,如此說着,然後卻又話鋒一轉,道,“可媛兒畢竟也是我的外孫女,又怎麼能忍心眼看着她殞命?也是恬恬這丫頭受到打擊過大沖動了,我來這的時候有些事已經發生,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因此媛兒也算是受了責罰,這事,就這麼到此爲止吧。”
明榮王妃頓時說道:“這如何能成?郡主受了這般災難,如此輕易的就饒恕了媛兒這丫頭,豈不是讓郡主委屈了?”
端木恬搖頭說道:“就按祖母說的吧。先前,實在是因爲媛表妹不肯承認昨晚所做的事情,又有人口口聲聲說是爲我的清譽名聲考慮,想要讓我就這麼放過了此事,纔會一時憤恨激動之下做出了衝動之事,想讓那罪魁禍首也嚐嚐被下了媚藥的滋味,現在憤恨發泄了,媛表妹也得到了懲罰,這事就這麼算了吧。”
他們好說話,她當然也好說話,反正那榮芩媛已經受到了懲罰,她也不怎麼想要讓她去死,活着受那噩夢之苦,豈不更好?
況且,明榮郡王雖說是那樣說,可榮芩媛終歸是他的女兒,聽說還頗爲寵愛,她就此放過,便不會讓他心生怨恨,反而還要感念她的寬容。
沒有必要爲了一個榮芩媛而與明榮郡王府交惡,尤其是在明榮郡王和王妃都如此誠懇的情況下,她自也做不出打人笑臉的那種事。
所有人都呆了半餉,老郡王妃聽到她那麼說,更是嘴角抽搐,心裡忽然間五味雜陳。
明榮王妃拉着她感嘆着說道:“郡主你實在是太寬宏大量。”
寬宏大量嗎?
這個詞竟也會有用到她身上的一天,真是個奇蹟。
有門房匆匆來報,說道:“稟老王妃,三殿下前來拜訪。”
屋內頓時一靜,下意識裡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轉到了端木恬的身上,而她則擡頭看向門口,秀眉輕蹙,漠然道:“去告訴他,今日府上正在處理一些家事,不宜見客。”
屋內於是更安靜了,宸公子以摺扇遮擋着嘴,吭哧吭哧的笑了起來,端木璟也是嘴角微勾,似乎心情很好,連從昨晚開始一直在胸腹間盤桓的鬱氣也消散了幾分,其他人則都不由得被她這句話給驚呆了。
那門房不禁有些發懵,此時卻有人自顧自的走了進來,輕笑着說道:“恬恬如此說,真是太讓本王傷心了。昨晚你不顧本王的反抗利用了本王之後連頭都不會一下的轉身離去,今天本王親自登門,你竟也想拒之門外?好歹我們也已經是最親密的人,你若有事要處理儘管處理,我只坐在旁邊看着便可。”
來人不是君修染,還能是誰?
他擡頭,看向坐於正位的端木恬,她也正好擡頭看向他,兩人四目相對,他眼底忽然激盪起了層層漣漪,她也略有些怔忪,然後又迅速的迴歸平靜,輕皺了下秀眉似想說什麼,見旁邊這許多的人,就又縮了回去。
屋內衆人紛紛行禮,臉上神色各異,轉而又看向端木恬的眼神中,更多了幾分詫異。
三殿下如此反應,實在是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了。
對君修染來說,這是久別十年之後的第一次真實相見,儘管昨天晚上還被她強行撲倒劫了色,可昨晚太暗,他摸遍了她的全身每一個角落,卻也沒有能夠認真仔細的將她好好看看。
十年不見,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涼漠,而十年不見,她越發的可愛動人了。
我說三殿下,您是不是也青光眼了?就她那模樣,竟然還可愛?又動人?(寶貝被無情蹂躪中……)
老王妃也是詫異的看着君修染,然後說道:“三殿下,請上座。”
君修染含笑看了眼坐在主位上動都不動一下,更不要說是站起來對他行禮的端木恬,又對老王妃說道:“不敢,老王妃您請坐着吧,本王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就成。”
然後走到端木恬的下手位,安之若素的坐了下去。
衆人再次變了變臉色,尤其是那老太太,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另一邊的端木璟忽然涼涼的看着他眯了眯眼,而後笑得溫和有禮,道:“正在忙些家事,無暇好好的招待三殿下還請恕罪。”
“無妨,本王並不在意。”
“此地喧鬧,三殿下不如先去府中其他地方逛逛,等儘快將此間事了,纔好招待您。”
君修染也笑得溫和燦爛,狀似大方的說道:“本王坐在這裡就成,既是恬恬的事,那自然也是本王的事。不知是否有本王能幫上忙的?”
最後那個問題,他是轉頭看向端木恬問的。
端木恬涼涼的瞥了他一眼,面上絲毫看不出在見到他之後心情是否有異,漠然說道:“這是我端木家的家事,你一個外人還是避嫌的好。”
“我以爲我已經不能算是外人了,或者難道你還沒有接到父皇下達賜婚聖旨?”他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又忽然略現一絲羞赧,說道,“無論如何,本王的清白都被你給強行奪走了,你總得負責纔是。”
“噗!”
一直悠然的宸公子忽然一口茶就這麼噴了出來,正正噴在了旁邊看戲看得津津有味,死皮賴臉的要在這裡怎麼趕也趕不走的鳳樓身上。
鳳樓頓時尖叫着一蹦三丈高,“唰”一下扯出了一方精緻的秀帕就在身上急慌慌的擦了起來,又翹着蘭花指朝宸公子吼道:“你做什麼?髒死了髒死了,你賠你賠你賠!”
宸公子抹一下嘴,不屑的睨了他一眼,哼唧道:“人妖果然就是人妖,遇到這麼點小事就慌慌張張大驚小怪的。”
鳳樓當即暴走,紅着眼就朝端木宸衝了過去,滿臉的殺氣騰騰。
另一邊,端木恬也是剎那間神情僵硬滿臉黑線,微撇頭冷冷的看向了他。
某人卻笑得毫無危機感,看着她的眼中滿滿的全都是輕柔之色,眼一轉看向了旁邊一羣目瞪口呆的人,也看到了伏在角落已然是氣息奄奄的榮芩媛,眼中有精光一閃。
端木恬此時突然開口,對明榮郡王說道:“事情既然都已經說清楚了,那也便這樣吧。多謝表叔對我衝動的諒解,回去後也別太爲難了媛表妹。”
榮晉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點頭道:“好,難得郡主侄女如此深明大義,讓本王也不禁佩服萬分。這次事便就此饒了榮芩媛這丫頭,我們也不再繼續打攪了,這些時日侄女若有時間,到不妨可以來府上坐坐,我們也要等到太后娘娘壽辰之後,才離京。”
“一定,聽說表叔府上的大小姐乃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若有機會可一定要想去見上一見。”
說到自己的女兒,明榮郡王妃也不禁神色緩和,笑得說道:“那丫頭可不是什麼大家閨秀,性子桀驁不羈得很,見了怕也是要讓郡主你失望不喜歡的。”
“我就喜歡直率的人,真性情。”
又是閒聊了兩句,緩和了先前緊繃的氣氛,隨後明榮郡王府的人便告辭離開了,就裡連老郡王妃也隨兒子媳婦回去了明榮郡王府在京城的別院,沒有再繼續逗留在端木王府。
君修染的眼睛已開始發亮,閒雜人等都已經離開了,看來好像事情也已經解決完了,那麼……
一向心思沉穩深邃的他,忽然有些雀躍坐立不安,他多想現在就拉着恬恬出去,到一個只有他們兩人,不會被別的外人打擾的地方,好好的看看她,跟她說說話啊!
端木恬忽然站了起來,他當即轉頭灼灼的看向她,卻見她轉頭對老王妃說道:“祖母,關於分家的事情,我都已經做好了安排,接下來就麻煩您給安排通知下,讓他們儘快的搬出去。”
“好,這些事就交給祖母來吧。”
老太太臉色鐵青,張嘴便要阻止反對,卻見端木恬根本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說完話之後就轉身看向君修染,然後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直接拖出門去。
她臉色剎那變幻,尤其看到三殿下在面對如此不敬的行爲時,竟沒有絲毫惱怒反而滿臉的笑意盈盈,那眼中散發着的溫柔光芒,幾乎閃瞎了她的老眼!
隱約中,還能聽到兩人的聲音:
“恬恬,你要帶我去哪裡?其實你不必這般粗魯的將我拖出來,只需一個眼神,我定然就乖乖跟你走了,不管去哪裡。”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