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嶽皇帝的邀請,端木恬又如何會不欣然接受呢?
這算不算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這幾天就一直在想着如何能進入皇宮裡面查探,沒想到竟然就讓她給碰上了這等子事情。
儘管在這其中,四溢着滿滿的陰謀味道,她若是如此貿然的踏入了進去,勢必會被捲入到這陰謀的漩渦之中,即便是皇上的救命恩人這個身份也並不能對她有太大的保護作用,因爲這皇帝根本就沒什麼權勢,連嶽朝政已經被攝政王把持了十多年。
可那又如何?
她既不是連嶽的臣民,也沒想過要討好連嶽。她此次過來,完全就是抱着那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來的,就是覬覦着珍藏在連嶽寶庫裡的那一支紫參王,其他的那些個朝廷紛爭與她何干?
所以對於連嶽皇帝的這個引狼入室的舉動,她欣然接受,也不管那從一開始就似乎很囂張的侍衛是如何的在暗中對她橫眉冷對,陰冷凝視,心裡則暗暗警惕,並且只要機會合適,她也不會介意先下手將此人給滅殺了。
最盛大的圍獵因爲皇上的意外落水而亂成了一團,不得不提前結束,不過反正今天也已經是最後一天,該打的也似乎已打得差不多。
端木恬就跟着連嶽皇帝去了圍場,這一路過去,倒是再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刁難,一直到遠遠的看到有滿身氣勢不凡,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迎了上來,恭恭敬敬的朝皇帝拱手拜下,道:“參見皇上!皇上平安無事真是我連嶽之幸,只是讓您受了這般驚嚇,臣罪該萬死!”
連皇帝舒舒服服的被人擡着,聞言虛弱不堪半死不活的哼哼了兩聲,說道:“皇叔不必自責,是朕自己不夠小心,被李愛妃失足跌倒時推入了河中。”
“謝皇上不怪臣失責之過,至於麗妃娘娘,竟將皇上推入河中,簡直罪大惡極,臣已命人將她拿下,絕不輕饒!”
連皇帝眼中倏然有厲芒閃過,隨之卻又很快沉寂,轉而看着連啓明便是滿臉的心疼和惋惜,說道:“這李愛妃也不是故意推朕下河的,朕看這事,不如就這麼算了吧?”
這是他後宮中的事情,身爲攝政王,理該是沒有資格插手理會的。不過那畢竟也只是理該而已,連啓明還理該在去年就得將大權還給他呢!
連啓明聞言連忙說道:“皇上憐惜她是她的福分,不過她竟將皇上推進了河裡,害得皇上受此磨難,無論意外還是故意,她都已是罪大惡極。況且,她眼看着皇上落水竟沒有第一時間呼救,而是眼睜睜看着皇上被水流沖走,耽擱了侍衛們及時救駕更是罪該萬死。萬幸,皇上平安無事,臣也終於可以放下心來了。”
於是連皇帝吧唧了下嘴,甚是可惜的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可惜,太可惜了,麗妃其實還是甚得朕歡心的,性子溫順,聰明伶俐,很能逗朕開心啊。”
旁邊一起迎接出來的大臣公子們聞聽此言,頓時神情各異,臉上五顏六色的十分精彩。
端木恬卻轉頭看了被擡着的,奄奄一息的連皇帝,美眸之中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她總覺得這個早就已經聞名遐邇,臭名遠揚的連嶽皇帝並沒有如傳言中的那般草包無能。比如剛纔在河邊初醒時的反應,比如隨後在那囂張侍衛手下保下她的方式,比如隨後又將她帶到了身邊的這件事,甚至是眼前與連啓明的幾句對答!
雖然他看似荒唐,對那推他落河的妃子十分憐愛可惜,卻正因爲如此,他的這些話反而是每一句都在將她往深淵踩得更深,讓那些本欲求情,大事化小的人再開不了口。
那妃子,怕也是連啓明的人,所以他踩踏起來是連半點心理負擔也沒有。現在還動不了連啓明,刮他一塊肉,也是不錯的。
連啓明的臉色絲毫無異,說道:“不過是個女人而已,皇上若喜歡,臣定當再爲皇上安排選秀,充盈後宮。”
“嗯,朕喜歡臉小脖子長,胸大細腰屁股翹的,還要性子溫順,心思靈巧,能逗朕開心,朕讓她幹什麼就幹什麼,讓她擺什麼姿勢就擺什麼姿勢?當然,長得醜的,朕可不要!”
於是有人嘴角抽搐,口吐白沫。
連啓明卻依然淡定,甚至還露出微微的笑來,說道:“皇上放心,臣定會爲皇上尋來讓您喜歡的美人。”
“嗯,朕有些不舒服,想快些回宮去,可是都已經準備好了?”
“都已經準備好,還有太醫等候多時,讓他爲皇上你看診一下,也不知皇上龍體是否有恙。”話說到現在,才終於想起了要給皇上看病。
連皇帝倒是一副什麼異樣都沒有察覺的模樣,聞言又是半死不活的哼唧了兩聲,然後被人擡了進去。
到了此時,連啓明才終於將目光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眸色深沉看不出他究竟是什麼心思,但很顯然他對端木恬並不十分友善。
“這位公子是……”
“哦,那是朕的救命恩人。”前方的連皇帝頭也不回,揮着手說道,“多虧了這位小兄弟將朕從河水裡拉出來救醒了朕,簡直就是朕的福星,回頭定要好好封賞她。現在就麻煩皇叔先招待着,可千萬不得怠慢了。”
“原來竟是這位公子救了皇上,臣定當仔細招待,等皇上回宮之後,再論功行賞。”他朝遠遠裡去的連皇帝說着,然後又轉回身,笑容可掬的看着端木恬,道,“這位公子不知該如何稱呼?”
“木言,林木的木,言語的言。”
“原來是木公子。”
“王爺折煞草民了,您直接叫我木言就成。”
“木公子可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便是受本王一拜也是理所應當,何來的折煞?”
“草民不敢當。我也只是碰巧路過,看到有人倒在河邊就上前看看,沒想到竟會是皇上。”
我怕折壽,誰知道你這一拜之後是不是會惦記在心,並暗暗算計着在背後給我那麼一刀子來作爲補償?
她對這連嶽攝政王的人品一點信心也沒有,會做出奪人妻子這種事情的男人,根本就不配被稱之爲男人,簡直就是個渣渣!
連啓明笑容可掬的親自將她迎了進去,端木恬便跟着他去,神情不卑不吭不鹹不淡不畏縮不諂媚不張揚,就仿似眼前所發生的事情再平常不過,連啓明在旁邊暗暗觀察着她,見此不禁有一抹讚賞之色。
此人氣質不俗,心性沉穩,不是個尋常人,如果能將其收服歸他所用,他或許還能不與之計較她多管閒事救下了連炔那小子的這件事情。
太醫說,皇上落水嗆肺,體內五臟六腑皆有損傷,又隨波逐流磕碰了滿身的傷,且在水中浸泡許久,傷口感染潰爛,身體已是虛弱不堪,當儘快回宮,以珍貴補品仔細調養方纔能慢慢康復。
於是,早已做好了回宮準備的隊伍開撥,朝京城,朝皇宮浩浩蕩蕩的開了回去。
端木恬就在其中,有專門準備的馬車爲她代步,馬車內還有俏麗丫鬟隨身服侍,面露春色含羞帶怯一副她想幹啥就能幹啥的勾人姿態。
只可惜咱家堯王妃娘娘對她什麼都做不了,所以當看到這丫鬟藉着爲她斟茶的時候第N次對着她拋媚眼,酥胸半露滿臉的春意盎然時,終於忍不住的開了尊口,道:“你是被下了什麼藥呢,還是最近正逢發情的季節?”
那丫鬟所有的春情,所有的撩撥全都在一瞬間僵硬,眼看着端木恬似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些許玩笑,或者是調戲的神色,可她看到的卻只是清冷的眼眸,涼漠的神情,如此的高遠清透,讓在其面前搔首弄姿意圖勾引的她不由自主的感覺,自己簡直就是一蕩婦。
於是她迅速的收斂了起來,正襟危坐,低着頭一副似受了委屈的模樣。
端木恬淡淡瞥她一眼,有些不明白連啓明安排這麼一個丫鬟到她馬車裡來伺候,是打的什麼注意。
美人計?
話說,有必要如此看得起她,對她施展這美人計嗎?
她一路想着自己的事情,完全忽略了旁邊有美人楚楚可憐,泫然欲泣,並且覺得果然還是坐馬車比較舒服,雖然稍顯煩悶了些,顛簸搖晃得脖子疼,但對騎馬趕路多日,屁屁疼大腿也疼的她來說,確實是舒服極了。
搖晃中,窗簾搖擺,外面的景色便因此而傾瀉了進來,當景色從一目的從巒疊翠漸漸變成了蒼茫大地,她就知道,連嶽京城馬上就要到了。
早有人先行一步回了京城,通報今年圍獵將會提前返回,關於接駕事項也當趕緊的安排妥當,所以當端木恬透過窗簾終於看到連嶽的京城大門時,也看到了此刻守在城門外黑壓壓的大片人羣。
然後,皇上被迎回了宮中,端木恬卻被人遺忘在了馬車裡面。
馬車停在宮門外,馬車內,那丫鬟低眉順眼,偷眼打量,眼中有着一絲輕峭,似乎在爲方纔的不解風情而怨恨在心,端木恬卻連看也不看她一眼,等到外面終於安靜下來之後,也起身,走出來跳下了馬車,然後在讓某些人措手不及的驚愕中,轉身朝剛纔過來時經過的大街走去。
身後丫鬟“唰”的掀開了簾子,站在馬車上看着她就這麼瀟灑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怔怔的發呆,臉色也不禁有些發白了。暗中,有人影閃掠,然後有人邁着小碎步從皇宮內匆匆走了出來,快步追上端木恬,擋在她面前,說道:“木公子,攝政王爺說了,請木公子暫且去驛館住下,待得皇上身子好些之後,定要傳召您的。”
端木恬看他,他只點頭哈腰笑容滿面,擋着她前面的路,沒有絲毫想要讓開的意思。
這算什麼?下馬威?警告?然後在發現她竟絲毫也不吃這一套轉身就要離開之後,又急巴巴的衝了出來攔路?
她有些厭煩這一套,不過卻又不得不接受,而且想要趁此機會進入到皇宮裡面,她便也不能真的就這麼轉身離開。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驛館門外,剛纔從宮裡出來的太監親自恭敬的送她進去,並着人安排院子。
“木公子,您覺得這裡如何?可還滿意?”
“很好,有勞公公。”
“木公子客氣了,這是奴才該做的。”他彎腰諂笑着,又轉頭看了那跟着一起過來的丫鬟一眼,說道,“你可要好好服侍木公子,不可怠慢了。”
“是!”
話音未落,端木恬突然說道:“不需要伺候。”
兩人都一愣,然後那太監說道:“這如何能成?木公子您可是大貴人,身邊又沒有個貼身服侍的人,若有什麼事,總得有個人在身邊聽後差遣是不?”
端木恬聞言點了點頭,說道:“既如此,那麻煩公公替我換個丫鬟過來吧。”
那丫鬟頓時臉色一白,這太監也是驚訝擡頭,道:“莫非是這丫鬟竟做了什麼惹怒公子的事?”
此言出,頓時“撲通”一聲膝蓋落地響,然後便見那丫鬟“砰砰”磕着頭,說道:“不知奴婢哪裡衝撞了公子,請公子恕罪,求公子饒恕!”
端木恬皺眉,說道:“我不喜歡身邊跟着個陌生人,尤其不喜歡心思不正,妄圖觸碰我的人,所以麻煩公公幫我換一個,不然沒有丫鬟伺候也無妨。”
皇宮雲龍殿內,連啓明聽着太監將端木恬之事娓娓道來,眉梢輕挑神色沉凝,思襯半餉說道:“他當真是這麼說的?”
“回王爺,那木公子確實是這麼說的,說不喜歡那丫鬟的心思不正,妄圖觸碰他。奴才推辭不過,便又派了個伶俐的丫鬟過去。”
“嗯,你做得很好。”
太監頓時喜逐顏開,連道:“謝王爺誇獎。”
連啓明便又說道:“你先下去,時刻注意着那木言的動靜,隨時向本王回稟。”
“是,那奴才先行告退了。”
殿內只剩下連啓明一人,他凝神沉思,也不知想了些什麼,然後也邁步走出了殿外。
他並沒有發現,就在他身後的內殿,連炔靠着牆站在那兒,將這些話都給聽了個清楚。
“不爲美色所動還尚能理解,不過她竟敢直言對皇叔所派遣丫鬟的不滿,要求換一個。是無知無畏,還是無所畏懼?”連炔摸着下巴喃喃自語,對那個救了他一名的女子越發的有興趣。
“真有意思,莫非真是朕的福星不成?呃……咳咳……”他捂嘴輕咳,在這兒小心的站了這麼久,本就虛弱的身子又更弱了些。
他緩緩挪移着腳步,又回到了他的寢宮之中,安然休息。
端木恬就在驛館內,身邊新換來的這個丫鬟果然是伶俐乖巧,沒有半點逾越之態,至於說先前那爲究竟如何了,那不是她需要擔心的事情。
說她殘忍也好,冷酷也罷,她既然已一腳踏入了進來,有些事情便不需要刻意的委屈自己,她確實是十分的不喜歡那個丫鬟,尤其不喜歡她時常的勾眉搭眼。
她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八月底的連嶽京都,已經非常涼快,天上的太陽也暖融融的一點都不炎熱,偶爾到太陽底下進行一會兒光合作用還是很舒服愜意的事情。
坐在躺椅上,神識散發敏銳察覺到附近陰暗着不少的人,在監視着她的動向,暫時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敵意。
她也不管,他們想監視,就儘管見識着好了,至少現在的她除了女扮男裝這件事之外,其他的是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就靜等連嶽皇帝的傳召呢。
至於女扮男裝的事情是否會被發現,若被發現了之後又該如何,她反倒是一點不糾結。
發現就發現了唄,她不過是爲了行走方便纔會作此打扮,若要問罪……你們也沒問過我到底是男是女啊,就算是攝政王,就算是當今皇上,也管不了她是否要女扮男裝吧?
外面人影晃動,她在驛館裡吃好喝好睡好,安安分分的仿似一直無害的小兔子,每天都會有人去向連啓明回稟她的情況,每天回稟的情況都沒有什麼改變。
終於,聽說連皇帝的身子康健了些,便要在宮中設宴,款待他的救命恩人。
端木恬看着恭恭敬敬站在她面前說話的太監,又看了看說是攝政王爺特意命人送來的精緻華美新衣裳,微微勾脣,笑得不置可否。
皇宮設宴,款待她這個皇帝的救命恩人嗎?
這似乎很不錯的樣子。
“我不過是做了分內之事,不敢得皇上如此隆重盛請,實在惶恐。”
“木公子謙虛了。皇上說,您可是他的福星,定要盛情感謝,不然豈不是比那普通百姓都不如了?”
端木恬微笑,又恰到好處的帶幾分驚喜和惶恐,道:“我乃一介草民,從不知宮中之事,就怕魯莽無禮衝撞了貴人們,徒惹笑話。”
“木公子切莫憂心,您可是今日的主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