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帶起一層積雪吹拂在半空,旋着重新落回高聳的圍牆上,瞬間融進了檐上的雪中,了無痕跡。
龍小蠻伸手輕輕拂去披風上的白色雪花,眯着眼眸說道:“你說來就是,我還能爲了這幾句話吃了你不成?”
婉兒緊張的舔了舔脣角,才說道:“回娘娘的話,如今外面的很多奴才都說、都說曦嬪小主的死是因爲昨個兒在娘娘這受辱之後,纔在夜裡服毒自盡的。”
“這些嚼舌根子的蠢貨,這些骯髒事兒怎麼能往娘娘的身上賴呢?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是不是?”若翠聞言臉色一變,低聲吼道。
婉兒的身子抖了抖,她臉色蒼白的偷偷擡眸看向龍小蠻的方向,見她臉上神色未變,才稍稍放下心來。
“還有什麼,你一股腦的說出來就是。”花蕊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柔聲說道。
“是!還有、還有更混賬的話,奴婢就怕是惹娘娘生氣……外面還傳聞,說、說曦嬪小主與嘉兒就是、許就是咱們娘娘害死的!還說、還說咱們娘娘剛醒就依仗着皇上的寵愛飛揚跋扈,曦嬪小主不小心得罪了娘娘,才、才被娘娘害死的!”婉兒跪在地上,說完這話的時候,幾乎將頭戳進眼前的積雪裡。
若翠更是臉色大變,她氣得跺腳道:“這、這簡直就是污衊,娘娘……您可一定要與皇上說清楚啊!”
她在宮中三年有餘,早已見識過流言蜚語害死宮中嬪妃的例子,更何況這次又是殺人的大事,哪怕皇上只信了一分,對於娘娘來說,那也是足以致命的!
散播這些流言的人,最想要看到的不就是這個結果嗎?
而且,這次被殺的是曦嬪小主,事關重大,若是皇上因此疑心娘娘,那娘娘輕則從此失去皇上的寵愛,重則就是打入冷宮啊。
想到冷宮中那些嬪妃的慘狀,若翠的臉色更加蒼白,就連脣上原本的粉色也退的乾乾淨淨。
相對於她的緊張,龍小蠻倒是頗爲愜意的伸手扶着杏樹的枝椏對婉兒說道:“行了,你趕緊起了吧,這事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瞧給你嚇成這個樣子?”
說完,她笑眯眯的回眸對花蕊說道:“你瞅瞅,我還沒想着殺人呢,她們倒是替我殺上了,這還真是可笑的很。”
花蕊聞言,冷笑一聲:“娘娘說的是,就憑她們想要動您,簡直就是不自量力!”
兩人之間的對話讓若翠完全摸不着頭腦,她現在只想着皇上能夠快些來琉璃殿,這樣娘娘纔有機會將這些解釋清楚啊!
“若翠,你去給我佈置午膳吧,吃完午膳我要與花蕊出去走走。”龍小蠻說道。
若翠一愣,她剛想說些什麼,卻見花蕊對她淺淺一笑,並眨了眨眼眸……她怔了怔,才勉強將心裡的話嚥了回去,垂眸說道:“是!”說完,便匆匆的往殿堂中走去。
見她走的遠了,龍小蠻才“啪嗒”將手中的枝椏瞬間折斷,冷冷的說道:“花蕊,看起來這是要逼咱們大開殺戒啊。”
“姐姐,你能猜到兇手是誰嗎?”
“麗嬪應該不會這樣傻,宮裡其他的妃嬪能有這個本事的,大約只有那個柳貴妃了吧?”
“或者說,這皇庭中還隱藏着些想要對我不利的人?這裡的人,還真是複雜的很!”
龍小蠻說完,回眸對花蕊笑道:“無論如何,咱們還是要先去看看曦嬪的屍體,不是說中毒而死嗎?這毒,總是會有主人的。”
“姐姐與我想到一處去了,只是這曦嬪的屍體,大概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花蕊蹙了蹙眉心,不無擔憂的說道。
“無妨,終究會有辦法的!午膳應該準備的差不多了,咱們吃飽喝足就去外面溜達一圈,我倒是要看看,是誰那麼大的膽子,敢栽贓在我的頭上。”龍小蠻說完,眸光中驟然劃過一道寒意。
無論是柳貴妃也好,麗嬪也罷,或者是她所不知道的人都好,總之……她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想要傷害她的人!
她們既然敢這樣做,就要爲此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不知爲何,想到這裡的時候,她的胸前卻是一陣難言的疼痛,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努力的想要從她的心臟中狂奔而出!
這疼痛,熟悉卻又讓人難以忍受,彷彿一道鋒利的劍痕,瞬間刺入了她靈魂!
龍小蠻伸手捂住胸口的位置,絕美的臉頰變得蒼白無比,大滴大滴的汗珠從她的額頭滴滴答答的淌下。
真的是,太疼了啊……
“姐姐,你這是怎麼了?”走在她身側的花蕊瞬間察覺到了她的不妥,忙伸手扶住她的身子,俯身問道。
龍小蠻緊抿着脣角說道;“心、心好疼!”
這句話說完之後,她便眼前一黑暈倒在了花蕊的懷裡……
當龍小蠻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的身邊不見了花蕊,唯有墨行歌略微疲憊的身影,還有那雙微微嵌了些血絲的雙眸。
“醒了?”墨行歌的聲音有些難言的沙啞。
她轉了轉眼眸,確認胸前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才展顏問道:“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天了!”墨行歌柔柔的將她扶起來,並拿了個軟枕墊在她的背後。
龍小蠻呆愣了一下,才笑着說道:“幸虧不是三年。”
墨行歌聞言苦笑一聲,說道:“你啊,說的倒是輕鬆的很,你知不知道之前你昏迷的那三年我是怎麼過來的?”
如果龍小蠻沒有記錯的話,這是墨行歌第一次對她說這樣的話,類似……情話的話。
可她卻無法迴應,或者說……她不願去迴應!
對於墨行歌,她的心裡有感激,甚至有情誼,可那些僅僅只是作爲同伴,作爲朋友之間的情感,與男女之情完全不同。
可她同時也知道,墨行歌卻並非是這樣想的。
“你這三年,當然是陪着後宮的這些嬪妃們過的,難不成還是孤家寡人不成?”龍小蠻淺淺笑道。
墨行歌聞言一愣,些許痛色隱隱流連在脣角,他默默的垂下眼眸,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身爲南國的帝王,他的身上揹負着很多的責任,也有許多的迫不得已,後宮的這些女子,莫不是朝中大臣的嫡女,無論他是否願意,爲了平衡朝堂上的勢力,爲了能夠壓制住蕭南山,
他必須要娶這些他從來都不曾愛過的女子。
他這一輩子,唯一想與之白首的女子,便只有龍小蠻一個啊!
可他不知該怎麼對龍小蠻說出這些迫不得已,因爲他確實擁有很多的女子,這對於龍小蠻來說,大概是很難接受的吧?
如果可以,他寧願現在就肅清後宮,讓這些女子統統消失,然後風風光光的迎娶龍小蠻做南國唯一的皇后。
可他不能,最起碼現在還不能!
若他能如願除去蕭南山,除去朝堂上的奸佞,剔除那些根深蒂固的關隴門閥,到時候……他就能有真正的自由。
那時候,他就能讓小蠻做他唯一的妻子!
他知道這樣做很難,甚至可能會賠上他的性命與南國的江山,可爲了龍小蠻,他還是願意賭上自己的所有!
“皇帝從來都是孤獨的,你說的孤家寡人,真的是一點兒都沒有說錯。”墨行歌說道。
聽到他聲音裡的孤寂,龍小蠻也有些不忍,逐笑道:“你看,我不過是開個小小的玩笑而你,我看皇帝不是隻孤獨,還缺乏幽默感。”
墨行歌被她逗得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她垂下的長髮,輕聲問道:“睡了那麼久,餓不餓?”
“墨行歌,我有個事情要問你!等問完之後,我再去吃東西也來得及。”龍小蠻撇撇嘴角,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想問曦嬪的案子?”墨行歌不急不緩的說道。
龍小蠻也不客氣:“對!就是這個!你找到兇手了嗎?”
墨行歌白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這個笨女人,難到是爲了外面的這些流言蜚語才被氣病的?”
“胡說,我那是舊疾發作!外面那些人說什麼與我有什麼關係?”
“真的?”
“騙你做什麼?看你這個樣子,是不是還沒找出兇手是誰?”
“你病成這個樣子,我哪裡有時間去找什麼兇手?”
……
暖閣中一下子變得靜謐起來,唯有燭火會偶爾躍動幾下,龍小蠻默默的垂下眼眸,沉吟片刻才喃喃說道:“墨行歌,謝謝你!”
她話音落下許久,墨行歌才淡淡的答道:“你我之間,無需言謝。”
“如果你很想爲我做些什麼的話,等你好一些之後,就去幫我查查這兇手到底是誰?”
“哦?你放心讓我去嗎?”龍小蠻瞬間來了興致,問道。
墨行歌好笑的看着她雙眸中閃亮的光彩,慢悠悠的說道:“當然,除非你對查出兇手沒有信心。”
“別看不起我,這兇手我一定要揪出來給你看!”龍小蠻皺了皺鼻尖兒,說道。
“笨女人,那我可就靜待佳音了!”墨行歌嗤笑一聲,說道。
龍小蠻則狠狠瞪他一眼,說道:“這次若是我揪出了兇手,你可不能再叫我笨女人了!”
“一言爲定!”墨行歌緩緩舉起右手。
龍小蠻見狀,也舉起自己的手掌與他雙掌相擊,說道:“一言爲定!”
隨着一聲脆響,兩人在燭光下相對一笑,滿室皆是濃濃的暖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