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都停下來的時候, 我也是第一次在光線如此充足的地方盯着白夫人的臉。絕美的容顏是我怎麼也看不厭的一幅畫面。
白夫人朱脣親啓,卻帶着不言而喻的威嚴,一個身材嬌小的丫鬟扶着白夫人慢慢的走來, 在堂上的上座坐下。
師兄一見這架勢, 立刻掉頭就要走出大堂。“砰”的一聲, 連身子都沒有完全轉過去, 就單膝跪到了地上, 臉上一副痛楚的表情。我急得想要過去扶起他,卻被人一把拉住。轉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凌飛已經到了我的身邊。他拉住我的右手, 手心裡汗浸浸的,卻好像有什麼東西。我咬脣, 捏住了東西, 他的手已經收回。
悄悄的將東西藏到了腰間, 心虛的看看堂上的白夫人。
白夫人給堂中的白明蟬一個眼色,笑道:“沈姑娘, 家事難斷,還望見諒。請到後堂稍事歇息好麼?小紅,還不去準備些茶點什麼的。”
白明蟬走了過來,做了個請的姿勢,我只得不情不願的離開大堂。走到門口時, 我心裡不安, 轉過頭去看師兄。他媚眼如絲, 臉上慣有的媚笑依舊。不過, 眼神裡似乎多了很多東西, 朝我點頭示意。
“丫頭,師兄等會去找你, 先幫我看看有什麼好吃的沒有,爲了找你我可是好幾天沒有好好的大餐了呢。”師兄媚笑道。我的心裡忽然有些感動,酸澀的東西在心裡滿溢。
我點點頭,看看我身邊的凌飛。他的眼神遊移,一言不發。
走到大堂後的一個小花園裡,盈盈找了個想自己逛逛的理由讓丫鬟領着走開了,只剩下了我和凌飛。
盈盈走遠了之後,我還望着她遠去的背影發呆。良久之後,我才發現凌飛一直沉默着。
“你怎麼了?”我走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皺緊的眉頭,伸手想要撫平它。
他偏過了頭,輕笑:“過得好嗎?”
伸出的手在半空停頓,好不尷尬。手心手背都感覺到了風裡的涼意,咳了兩聲縮回了自己的手。他卻四下望望,這才微笑的摸摸我的頭,道:“我們很擔心你。”
我一笑:“是你們擔心我,還是你擔心我?”
他一愣,縮回了自己的手,似乎不大高興。急得我忙伸手在他的眼前晃晃,嘟了嘴巴去想自己到底什麼地方做錯了。他卻突然笑笑:“你和以前不一樣了。換了個人似的。”
我一怔,慢慢將自己最近做的事情和說的話在腦子裡轉了轉,眉頭慢慢的皺了起來。是的,我的確和以前不一樣了。別的不說,自己的心態就有了很大的變化。那種憂傷得連月亮都可以被感動的情緒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風輕雲淡起來。是我看開了,還是我麻木了?
從被白明蟬擄來之後,神秘人那段讓我費解的話,夢裡看見的明伊若,還有和兄弟神似的白明蟬,這一切在潛移默化着我的思緒。不是單獨的一件事,而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改變着我。可是,夢裡的明伊若告訴我的事情,似乎還有些什麼疑問。所有的事情,彷彿都已經解開,可是又彷彿把我引入了更深的疑惑。
神秘人的笑,似乎含有更深的含義,而不是明伊若所說的那麼簡單。還有凌飛,他說過他是個沒有愛情的人,那麼我和他的未來。。。。。。
“你還好嗎?”凌飛問。
我連忙回過神來,笑着點頭。
“花開了。”凌飛朝着滿是花朵的桂花樹看過去,幽幽的說。我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那顆已經是傾斜得快要貼到地面的桂花樹看去。就算它一直保持着這吃力的姿勢,卻依然倔傲的將自己的美麗完全綻放出來,還散發出沁人心脾的幽香,讓人不得不感慨生命的頑強。
“你遇到了什麼嗎?”凌飛突然發問,問得我無言以對。
我可以說什麼,說我看到了神秘人,說我看到了明伊若,看到了真正的沈墨薰?我說不出。我不知道當我說出這些天我看到的東西之後,凌飛還能不能面不改色的對我說他已經忘記了沈墨薰。說到底,沒有沈墨薰的時候我可以相信凌飛對我的心意,可是當沈墨薰存在的時候我沒有自信。
我只得搖頭笑笑,道:“幫幫師兄吧,解開他最大的心結。”
“我的心結是你。”凌飛突然正色道,依然看着不遠處的 。
我的心一震,內心的罪惡感油然而升。咬脣想想,我苦笑一番,道:“我看到了墨薰,真正的。。。。。。”
“花很美,不是嗎?”他突然打斷了我的話,轉頭看我,不自然的笑。
我打住了話頭,看着他的臉,輕笑一聲道:“是的。”心裡的苦澀漫了上來,臉上的笑也無法維持。他還是想着墨薰的麼?呵呵。我突然想笑。
“墨薰是卿冥影的。”
我驚詫的看他,只見他低下眼簾望着地面發呆。“她是他的。。。。。。”我低聲反覆唸叨這句話,慢慢的咀嚼,慢慢的消化。
一種壓迫感襲來,粗重的呼吸聲輕輕撫摸耳垂,原來是凌飛湊近了我。
“小心。”他說。我愣了。
他退後一步,道:“你比起以前來說,開心了不少。”
“嗯,”我點頭,張開雙臂深呼吸兩次,“白明蟬和我的兄弟很像,語氣,動作,就連笑起來的感覺都象極了,除了長相。”說完,看他的表情。
“想他們了嗎?”
我點頭,想了想道:“也想你。”
凌飛笑了,很爽朗。笑聲穿破雲霄,一直迴盪在我的心裡。很多年以後,這一幕成了我最難以忘懷的片斷,就算我失去所有,也無法忘記他開心的這一笑。
我上前去,怯怯的拉他的手。他的手卻出奇的冰涼,讓我詫異。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語氣疲憊:“顧瑤,你會忘記我嗎?”
我大感疑惑,連忙搖搖頭。“不會的。你怎麼了?”
他沒有說話,目光遠遠的飄過我的頭頂,投向了遠方。
“沈姑娘,顧公子,夫人和少爺有請。”丫鬟前來稟告,朝我們行禮。我轉過頭看眼前乖巧的丫鬟,說不出的煩躁。再轉頭看凌飛,他卻面如常色,輕聲說:“走吧。”
我點頭,在凌飛的陪伴下再次走進大廳。
白夫人半信半疑的看着我,師兄卻依然媚笑,朝我示意。白明蟬卻是面無表情,看不出什麼東西來。
“沈姑娘,你是千影門的後人?”白夫人笑問。
我愣了愣,看着師兄。他走了過來,面對着我笑說:“是,也不是。”
白明蟬和白夫人的目光都注視在我的身上。師兄輕佻的媚眼眨了眨,斜着看看不遠處的白明蟬,悠悠的說:“很多事情,其實已經沒有必要了。”
“我的存在,本來就是一個意外。”師兄戲言,仿如說的是不關自己的事情,輕鬆而自然。可是在我看來,卻帶着滿嘴的苦澀。
“你!”白夫人的臉煞白,氣得說不出話來。我着急的拉拉師兄的衣角,他卻不以爲然的眨眼,嘴角微微上揚。
“又是他告訴你的?我爲了你的失蹤,至今體內的餘毒無法清除,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母親的麼?”白夫人瞬間就哭得梨花帶雨,煞是讓人心痛。變臉之快,讓我咂舌。
誰在誤導師兄麼?聽白夫人的口氣,師兄並不是私生子的感覺。難道這其中又有什麼誤會?我疑惑的看着白夫人,此刻不苟言笑的白明蟬,還有強作歡顏的師兄,深沉的凌飛,整個腦子突然亂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