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累是兒時一直伴着司玉晨的侍從,在司玉晨跟呂氏離開丞相後時他是要跟着的,不過被司玉晨拒絕了,他讓他留在京城。
徐累將苗家人安置到了在他名下一處小宅子,這宅子是當年呂氏送給他的,說將來要給他娶媳婦兒的,不過一直到司玉晨他們回到京城,他都沒娶媳婦兒。
司玉晨帶着雲沐和小石頭在街上玩了一圈,小石頭累得睡着後他才送他們回了丞相府。
雲沐猜想的沒錯,苗家的人出現司玉晨來說的確是比較珍貴的一條線索,所以在把他們送回去之後他就直接到安置他們的宅院。
雲沐讓大雙把小石頭抱回院子去睡覺後,就到了牡丹院給呂氏請安。
“娘。”
剛一走進去,雲沐就發現呂氏的屋子裡擺滿了一個個木箱子,呂氏正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手上的冊子。
“回來了。”
“嗯。”
雲沐應聲後到呂氏身邊坐下,隨意朝那些冊子上看了一眼。
“這些是殷氏讓人送過來的賬本,看得我腦仁兒疼。”呂氏放下賬本揉了揉太陽穴。
在上水村這些年她的日子可以說是過得很安逸的,現在突然要處理這些事情就覺得有些頭大。
但是拿回中饋,這些事是肯定要重新上手的。
雲沐拿起賬本翻看了一下,別說是呂氏,她看着都覺得頭暈目眩的,這賬子怎麼能亂成這樣?
殷氏的孃家早就落沒了,但這幾年殷氏一直都暗中扶持,也就是這樣,殷家才勉強還能在京城裡過下去,殷氏她當年被司燁彬一擡小轎擡進來時可以說是兩袖清風空得不能再空了,手上攥着多少個字兒一眼就能看明白。
這些年她捏着丞相府的中饋,說沒從中撈油水那是不可能的。
雲沐可不相信殷氏會甘願把嘴裡咬着的肥肉吐出來,所以故意讓人送來這些跟鬼畫符一樣的賬本,是想要爲難人呢。
“再過兩天,就是他的生辰了,到時候府上要辦一場生辰宴會,殷氏上個月就跟他說,爲了他的生辰早就到江南那邊給他找了幾個廚子過來做宴會上的飯菜。”
這事雲沐到是第一天聽說,不過說來這個殷氏對司燁彬也是夠用心的。
“這事兒之前她跟那些夫人小姐們來往時就放話出去了,怕是別人不知道她在當這個丞相府的家似的,我這兩天要理這邊的賬,宴會的事實在分不出手來了,我讓桂嬤嬤帶着你,你是丞相府的少夫人,這些事今後還會遇到的,這次就先練練手吧。”
操持宴會其實說難也不難,說簡單但又有很多細枝末節要注意,桂嬤嬤跟在呂氏身邊多年,這些事情對她來說都是信手拈來的,雲沐有什麼不懂的直接問她就可以了。
雲沐站起身給桂嬤嬤福了福身。“那就有勞桂嬤嬤了,我什麼都不懂,還請嬤嬤多擔待。”
桂嬤嬤忙還了一禮。“少夫人說的哪裡話,老奴不敢當。”
司燁彬怎麼都是當朝丞相內閣之首,加上司玉晨現在又頗得皇上信任,司家可以說是快要被拱上浪尖了,司燁彬的生辰不說文武百官全部都到,但來的人肯定不少。
雲沐接下這個任務後就開始着手安排事情,原本她以爲殷氏多少都會在其中做手腳的,可事情安排下去後,到是出奇的順利。
司燁彬生辰那天雲沐起了個大早開始安排各部事情,宴會是在下午舉行的。
一早上起來,就開始有各種各樣的人往丞相府裡送賀禮,祝賀之人多到雲沐都有些詫異了,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他生辰,送來的東西也太多了吧,最重要的是這些東西都是貴重的,雲沐看了眼賀禮清單,最便宜的價值也要上百兩銀子。
雲沐讓人把每一樁每一件都記錄下來,這些以後還禮的時候都是要用到的。
早上糕點酒水準備出來,過了中午那幾個江南來的廚子就要開始做熱飯熱菜了。
“夫人,少夫人,這會兒已經有賓客到了。”
司燁彬是內閣之首,他上頭除了一些大世家的貴族之外,多數官員官職都是沒他高的,所以雲沐理了理衣裙後就到門外去迎接賓客了,呂氏則在後院接待進府的賓客。
這貴圈裡也不知道是誰推波助瀾的,大家幾乎都知道丞相府的少夫人是個低賤的村姑,圈子裡各種關於雲沐的留言漫天飛。
今天這些夫人小姐們除了是來參加司燁彬的生辰宴之外,也是想要看看這個傳說中的鄉下少夫人。
雲沐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繡着芙蓉的束胸襦裙,烏黑的髮鬢高束上面配了一套再陽光下泛着淡淡瑩光的白色面頭,額前點了一朵桃花鈿,跟襯得她膚若凝脂,她腰背直挺,眉眼含笑卻又不會讓人覺得諂媚,這一看,誰又相信她是個鄉下來的女子?
“你看那站在門外的就是司少夫人?”
“應當是了,不然司府難道還讓不相干的人出現接待賓客?”
“那是司丞相的馬車吧。”
司燁彬這會兒才下衙回來,他下了馬車就看見站在門外迎接賓客的雲沐,看她舉止端莊,得體大方,突然間覺得這個兒媳婦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差。
司燁彬甩甩頭,把這種想法甩掉,樣子裝得再好,不也還是個下賤的村姑!
“父親回來了。”
看見司燁彬走過來,雲沐垂眸微微躬身行禮。
司燁彬皺着眉頭冷淡的應了聲就走了進去。
面對他完全無視自己的態度雲沐也不生氣,誰還在乎誰了不成。
生辰宴要辦,但按照殷氏之前想的那個規格,實在是太奢華了些,就生怕司府引不起旁人的注意了,就連裝水果的碟子竟然用的都是嵌了金的。
雲沐接手後就把那些亮得晃眼的東西都撤了下來,換上比較普通但又不失體面的。
“夫人,小姐,少爺到了。”
一輛漆了棕漆的馬車在丞相府門外停下,兩個丫鬟當先跳下車,將車內的人攙扶下來。
當先下來的是一個穿着綢袍的公子哥,隨後是一個年輕的小姐和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還有一個年紀跟呂氏差不多的婦人。
四人帶着兩個丫鬟呼拉拉的就朝大門走去。
“咦?怎麼不是姑姑和芙蕖妹妹在外面迎客,這位小娘子是誰啊,長得可真是標緻!”
走前前頭的公子哥上前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在雲沐身上轉,讓候在雲沐身邊的思妍皺緊了眉頭,這人也太不知禮了!
“小娘子,你是誰啊?”殷宕朝雲沐靠了過去,伸手就要去撩她的下巴。
“啊,誒,誒我,我的手……”
可還不等他的手碰到雲沐,一隻修長的大掌橫出將他的手抓住,穩穩的往後掰。
殷宕疼得慘叫出聲,掙扎着想要擺脫那人的手,可那隻手跟鐵鉗似的絲毫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放,放手!”
司玉晨眸子一沉一把將人推開。
殷宕一個趔趄就跌坐到地上。
“宕兒!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把大少爺給扶起來!”殷王氏急叫出聲。
“你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我們是誰,竟然敢對我們動手!”那穿着嶄新襦裙的老婦人用手上的柺杖重重的敲了敲,還頗有大家氏族老祖宗的氣勢。
司玉晨身上還穿着官袍,他是剛從刑部衙門回來,此時他站在雲沐身邊,讓人見着只驚歎,好一對金童玉女。
“就是,我告訴你們,我們可是丞相夫人的孃家人,你們敢這麼對我們,回頭有你們好果子吃!”
雲沐勾了勾脣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們。“丞相夫人的孃家人?剛纔鎮國公府的人才進去,我怎麼不知舅母他們是分着批來的?更何況我還真不知道,鎮國公府什麼時候有你們這樣的人了?!”
“鎮國公府……”
那老婦人愣了一下。“什麼鎮國公府,我們可是殷家人!”
“就是,我們殷家人跟鎮國公府有什麼關係?”殷宕也從地上站起來幫腔道。
“丞相府夫人乃是出自鎮國公府,你們既然不是鎮國公府的人,也膽敢在丞相府門外叫囂說自己是丞相夫人的孃家人?!真是好大的膽子!”思妍上前喝問出聲。
“娘,你不是說姑姑是丞相府的夫人嗎,怎麼他們都不認識我們?”跟在殷宕身後的一個姑娘對她身邊的婦人低聲道。
“你姑姑當然是丞相府的夫人,這些人知道個屁!”婦人尖銳道。
“你們不會是殷姨娘的家人吧?”思妍開口問道。
“殷姨娘?”
“姨娘”這個稱呼似乎喚起了殷家人的記憶,尤其是殷老夫人,她這才記起,當年司燁彬的確是一擡小轎把殷鸞擡進府的,好像……就是個妾來着,這些年的好日子,讓她都快把這件事給忘了。
“這不是殷老夫人嘛,你女兒什麼時候成丞相府夫人了?是,之前丞相夫人出府養病沒在府上,讓殷姨娘幫着管着府上的中饋,這就是夫人了?你們吶可別讓人笑掉大牙了。”一個穿着襦裙的婦人笑着走了過來直接把殷家的老底給揭了。
這會兒丞相府門外已經聚了不少前來恭賀的賓客,大夥一聽這話,都偷笑起來。
一個姨娘的孃家人竟然敢稱是丞相夫人的孃家人,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感受到周圍人嘲笑的眼光,殷老夫人臉上有些掛不住,之前她到是聽說過南宮瑩帶着她那早就該死的兒子回來了,不過她沒太當回事。
沒想到現在就讓人看笑話了!
“我們是來參加丞相的生辰宴的。”
殷老夫人讓丫鬟把殷氏早就給他們準備好的帖子遞了過去。
思妍真不想接着帖子,可有帖子不讓人進門,這也不好。
“他,不能進。”司玉晨看向殷宕冷聲道。
“憑什麼不給我兒子進去,我……”
司玉晨沉着眉掃了他們一眼。“讓他滾,要麼你們都滾。”
“你……你……”殷宕盯着司玉晨身上的官服,恨不能把它給瞪穿了。
司玉晨說完,轉眼看向雲沐。“站累了吧,我先進去換身衣袍,一會兒就出來。”
“嗯。”
司玉晨說不給進,丞相府的護衛自然不敢讓殷宕進去。
殷家人在外面氣得跳腳,可卻無可奈何。
“不去就不去,還以爲自己是香餑餑人人都要跪舔了!”殷宕最後氣得不行,哼了聲就直接走了,當然走之前又從殷老夫人那裡拿了幾十兩銀子這才甘心走的。
其餘的殷家人雖然進了丞相府,但這心情跟來時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娘,往年妹夫生辰都是妹妹來操辦的,今年怎麼都沒見着妹妹?”說話的殷王氏是殷鸞的大嫂,自從殷鸞管了丞相府的中饋後,他們的日子不知道好過了多少,可現在丞相府的那個病秧子夫人回來了,那今後還有的他們的好?
“進去看看,找個丫鬟去問問到底是什麼情況。”殷老夫人黑臉沉聲道。
“是。”
“娘,你看,那不是芙蕖妹妹嗎?”殷寧指着不遠處坐在涼亭裡的司芙蕖道。
殷老夫人朝涼亭看去,果然看見司芙蕖坐在那裡。
“去,問問你表妹到底是怎麼回事。”
幾個人就朝着司芙蕖所在的涼亭走去了。
司芙蕖今天剛被從祠堂裡放出來,她現在身上還疼着,根本就動不了。
“芙蕖表妹。”殷寧笑着走上前一臉諂媚的看着司芙蕖。
往常她只要到丞相府來,總能在司芙蕖這裡弄走一兩件好東西,司芙蕖也大方,那些她用過的東西覺得不喜歡了都願意像是施捨一樣的給殷寧,換來她更加諂媚和恭維。
我捧着你,你喜歡受着,這一來二去的,這塑料姐妹花的感情在外人看來還算是不錯的,至少有時候出席一些宴會,司芙蕖也會帶殷寧去。
可是今天,殷寧已經到了殷寧跟前,司芙蕖也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
“表妹,你怎麼了?”
“芙蕖啊,你娘呢?今天可是你爹的生辰宴,你怎麼坐在這個地方?”
涼亭裡宴會區還有一定的距離,作爲丞相府唯一的小姐,司芙蕖這時候應該去招待女賓纔對。
司芙蕖回神朝幾人看去,立時間一對眉頭就皺了起來。
“你們怎麼來了?!”
可能是一直沒開口說話,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芙蕖表妹,府上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殷寧也算是心比較細的,剛一靠近司芙蕖就在她身上聞到一股藥酒的味道。
“都是因爲你們,你們居然還有臉來!你們給我滾,給我滾出去!”司芙蕖像是找到了發泄的出口一把,伸手推了殷寧一把。
殷寧一個趔趄,差點摔到地上,好在她快速扶着桌子站穩了身子,她心裡升起,可是卻不敢表現出來,殷氏母女可是他們的財神爺,不能把人真的得罪了。
殷家人臉色都不太好,不過都跟殷寧一樣,輕聲慢哄的供着司芙蕖,直到司芙蕖發泄了一通,覺得心裡舒坦了她們纔再次開口。
“芙蕖,你告訴外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都是那些賤人,害得娘被禁足了……”司芙蕖把之前發生的事跟殷家人說了一通,不過錯當然都是雲沐他們的,她跟殷氏都是無辜到不能再無辜的了。
“什麼,她竟然把你娘給禁足了,還拿走了你娘手上的中饋權!?”殷王氏聲音不自覺的拔高了,沒了中饋權,那大巴大巴的銀子要從哪裡來?
“就是,你娘管了那麼多年,把這個丞相府管得井井有條的,她憑什麼一回來說要走就要走了?”殷老夫人也氣恨得很。
守在涼亭下面的丫鬟聽見幾個人的對話差點沒忍住把白眼翻上天!
這殷家的可真是把自己當成玩意兒了,他們的丞相夫人,那可是正正經經的夫人,竟然被她們說得連個妾都不如。
這話要是被旁人聽見了,還不知道要怎麼笑話他們丞相府了。
“好了芙蕖,你也先別難受,你爹跟你娘那可是青梅竹馬,當年若不是因爲南宮氏強行插進來,現在你娘就是正經的丞相夫人了,你現在也是丞相府的小姐,快別哭了,招待賓客重要。”殷王氏開口勸道。
今天來參加丞相生辰宴的人都是在京裡有些頭臉的,她的女兒殷寧今年已經十六了,本來早就該議親了。
可是這殷家眼光高的很,覺得自己的女兒就是嫁給皇子都是夠的,有上門提親的多是看在丞相府的面上,誰知道殷家人根本就看不上那些人。
可世家大族又怎麼能看得上殷家這樣的門第,這一來二去,殷寧就一直耗到了現在。
今天過來,殷王氏還想着讓殷氏幫着殷寧撮合一戶高門第的公子的,誰知道她居然被禁足了。
“是啊,可不能讓她們得逞了。”殷寧自然知道她孃的目的,忙幫腔道。
“嗯,我可不能讓她們把風頭都出了。”
丫鬟們上前,一左一右的將司芙蕖從椅子上扶了起來,她的後背現在還一抽一抽的疼,連路都是走不穩當的,只能讓人攙扶着。
這時候,來參加生辰宴的賓客已經到得差不多了。
雲沐也跟司玉晨進了府,不過到了地方兩人就分開了,宴會分男賓區和女賓區,不在一個地方。
宴會,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