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醒了！”
司燁彬眼珠有些木訥的緩緩轉動，先是從牀上的青帳掃過，最後才落到了趴在她牀前的若依身上。
看着若依那頭有些凌亂的長髮，司燁彬眸底極快的閃過一抹恐懼。“鬼，鬼啊！”他掙扎着想要從牀上起來，可是他現在身體太過虛弱，只輕輕一動就費勁了力氣。
“老爺，您這是怎麼了？奴婢是若依啊你好好看看奴婢。”若依站起身把司燁彬扶住急聲道。
“若依……若依……”司燁彬睜着驚愕的眼看着靠近的若依，瞳孔漸漸有了焦距。“若依……是若依啊……”
緩了好一會兒，司燁彬的氣息才漸漸平息了下來，任由若依攙扶着靠在牀沿的軟枕上。
“老爺，您這是怎麼了？奴婢都被老爺給嚇壞了。”
司燁彬眼神還有些怔忪的看着她。“你昨晚一直都在屋子裡陪着？”
若依點點頭。“是啊老爺，奴婢不放心您，昨晚就歇在了屏風後面的軟塌上，昨晚奴婢聽見老爺叫奴婢，正準備醒來時就聽見老爺驚呼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司燁彬聽了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昨晚，你有沒有看見什麼東西？”
若依疑惑的看着他。“老爺說的是什麼？”
“就是……就是那些不乾淨的東西！”
“不乾淨的東西？”若依一臉震驚。
司燁彬趁着臉點頭。
若依搖搖頭，看着司燁彬的樣子很是憂心。“老爺，奴婢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話你就說吧。”司燁彬現在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若依站起身，走到窗邊把窗戶關上後纔回到牀邊壓低了聲音道：“奴婢覺得老爺這病來得實在是太奇怪了，先前老爺身子還好好的，怎麼無緣無故就生了這麼重的病？”
司燁彬默然，這事也正是他想不通的。
“奴婢自小生活在市井，見過一些奇聞異事，就幾年前住在奴婢隔壁的一個大叔身體硬朗着，可有一天就跟老爺這般突然病倒了，不知道找了多少個大夫都查不出原因來。”
司燁彬聽着勾起了好奇心。“之後呢？”
“之後啊……”若依把聲音壓到最低。“之後也是那大叔運氣好，正好有一個雲遊的老道經過了他家門外，說他家這是撞了邪了！”
“什麼！？”司燁彬驚得坐直了身子，若是換了過去，他是怎麼都不會相信若依說的話的，雖然鳳國到處都有鬼神之說，但他私心底下其實是不相信的。
若依一看他這樣子就被嚇得不敢說了。“奴婢說錯話了，老爺別生氣，奴婢不，不是說府上入了邪氣，是奴婢該死……”
司燁彬驀的想到昨晚看見那張滿臉是血的臉，心跳不自覺的加快了。
他跟司玉灝這場病生得的確是怪得很，就連太醫院的太醫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莫不是……府上真的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
“少夫人……”思妍神色陰冷的快步走進香水閣。
“你這是怎麼了？莫不是被思玉搶了銀子？”雲沐看她那張臉黑得都快要滴出水的樣子打趣道。
“少夫人，奴婢可都要被氣死了，您還有心情笑呢。”
雲沐放下手中的筆，思妍的性子向來是幾個丫鬟中最沉穩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她這個樣子。
“怎麼了？什麼事把你氣成這樣？”
“少夫人你看。”思妍將一個小布包遞給雲沐。
雲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封信還有幾個用布包着的泥人，她打開信一看，一張臉立時沉了下來！
“這些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少夫人，我們要怎麼辦？”
雲沐冷笑一聲。“將計就計，打他個措手不及！”
“道長您裡邊兒請，我們老爺身體不適不能親自出門相迎還請道長不要見怪。”
司燁彬吃了兩天邢太醫開的藥，不見絲毫好轉之後，他找人請來了京城外著名的三清觀的道長，出來相迎的是當年呂氏還在府上時給他擡進來的一個妾室黃姨娘，黃姨娘性子還算敦厚，是一落魄書香門第的出來的女兒，因爲沒有子嗣傍身，這些年一直安分的待在司府的後院，是司燁彬出去殷氏之外，比較信任的人。
黃姨娘年輕的時候就不算是個大美人，不過一張圓臉到了這個年紀看着到是有福氣的面相。
她應着一個穿着道袍，頭髮花白，鬍鬚傾長的道士進了司府。
“讓貧道見見司施主吧。”
“誒，好。”
黃姨娘帶着道長到了司燁彬的院子，剛一走進院子，道長的臉色就變得古怪起來。
黃姨娘一直注意觀察着道長的神色，看他皺眉便問道：“道長，可是有什麼不對？”
道長出了口氣，聲音有些沉。“剛一進府貧道就感覺到一股陰邪之氣。”
黃姨娘臉色微變，跟道長進了司燁彬的屋子。
“好重的邪氣！”道長剛一走進去就肅着一張臉。
“道長何處此言？”司燁彬已經在屋子裡的人都遣退了出去，只留下若依伺候，就連桂嬤嬤等人他都不允許她們再靠近自己的院子。
道長走到司燁彬跟前看着他手指一捻，逼着眼睛嘴裡神叨的念着什麼，突然睜開眼直直的望進司燁彬的眼裡。
“施主這幾天是不是看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司燁彬怔怔的點頭。
“貧道看施主全身都包了一層厚重的濁氣，這是有人在施邪咒！”
“施邪咒？！”
黃姨娘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昨天司燁彬把她叫了過來只跟她說今天讓她到門外去迎接一位道長，她心裡還疑惑呢，到底跟在司燁彬身邊多年，對他的脾性還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他最是不喜那些鬼鬼怪怪的東西，又怎麼會把道長請到府上來？
這會兒聽見他說他還看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黃姨娘怎麼會不被嚇一跳！
“嗯，這毒咒法力很強啊，若是不及時做法，後果不堪設想！”
司燁彬看着道長極其艱難的嚥了咽口水。“做，有勞道長爲我做法，一定要破了那該死的毒咒！”
“施主放心，施主與貧道既然有幸一見，那必定是前世修來的緣，貧道定會盡皆全力爲施主破了那害人的毒咒的。”
“真是有勞道長了。”司燁彬若是可以真想給道長跪下磕頭了！
“不必言謝。”
“道長需要什麼只管跟管家說。”
“好。”
“不過做法的時候施主最好在場，這樣一來貧道才能夠更準確的找到毒咒到底是何出處。”
“好。”
司燁彬請了個道士到府上的事情不小，更何況他還要在府上施法，在道士進門後雲沐就得到消息了。
“少夫人，老爺派人來說，讓少夫人帶着小少爺到正堂。”
道長說做法的時候希望府上的主子都在場。
“知道了。”
雲沐從梳妝檯前站起身，大雙已經牽着小石頭過來了。
“孃親，去哪裡？”
“看人跳大神去。”雲沐牽過他柔軟的小手。
“跳大神？”小石頭歪了歪小腦袋，表示不懂。
雲沐把一顆脆棗塞他嘴裡。“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咔嚓”小石頭把脆棗咬得嘎嘣脆，唔，他纔不好奇是什麼呢，孃親說晚上給他做烤肉吃，哎，什麼時候纔到晚上呀。
雲沐到正堂時司燁彬他們已經到那裡了，她一眼掃過去，除了司燁彬之外他在幾個常年縮在後院的侍妾也來了，就連還臥牀不醒的司玉灝都被擡了出來。
“老爺，少夫人和小少爺到了。”
司燁彬坐在木輪椅上看了雲沐一眼，現在府裡的主子都來齊了。
“道長，可以開始了。”
道長拿起桌上的木劍開始在法事臺上揮舞起來，他左手拿劍右手拿着搖鈴嘴裡還唸叨着讓人聽不懂的話語。
“孃親，這個爺爺在做什麼？”小石頭第一次見，好奇的瞪圓了眼睛。
“孃親也不知道。”
“呵！妖魔鬼怪快快現身！”
“轟”的一下，法事臺上突然冒起一團濃烈的光火放在桌上的羅盤動了，極快的指向了某個方向。
“在那邊！”
司燁彬順着道長指的方向看去，那邊正好是後院所在的方向。
“毒咒所散發出來的陰邪之前就是從那個方向散發出來的。”
司燁彬的臉黑如鍋底。“管家，帶人給我去搜，一定要把那陰邪之物給我搜出來！”
“是。”
“等等，父親，司管家帶的到底都是男丁，後院都是府上女子的居所讓他們去是不是不太合適？”雲沐出聲道。
雲沐這話到也沒說錯。
“管家，你找幾個丫鬟婆子跟你去！”
“是老爺。”
雲沐看了思玉和思妍一眼，讓兩人跟在管家身後去了。
在場的人除了零星幾個之外，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紛紛好奇的低聲議論着。
“我就說老爺和二少爺哪能無緣無故的就病了，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中了邪。”
“沒錯沒錯，也不知道誰心思那麼歹毒，竟然想要害老爺和二少爺。”
另一邊，司管家帶着丫鬟婆子先是到了呂氏的院子裡，桂嬤嬤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可這個時候卻不能阻攔，不然就會被人說是心裡有鬼！
司管家帶來的這些丫鬟婆子幾乎都是在司燁彬院子裡伺候的，那搜起來可是一點都沒有客氣，那些花花草草的就差沒故意踩上兩腳的，就是跟在後面的思妍和思玉看了都氣得不行。
一通搜下來，呂氏的院子裡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的，司管家很快就帶着人到了下一處。
下一處，就是雲沐的香水閣了。
“那是少夫人好不容易種出來的藥草，你們若是弄壞，少夫人絕不會輕饒了你們！”香蘭看那些人粗手粗腳的，差點沒忍住上前動手。
“哼，不過是幾棵不值錢的藥草，我們這可是奉老爺的命令，怎麼，少夫人難道還敢違抗老爺的命令不成？！”
“你！”香水閣的丫鬟們一個個都氣紅了眼，這些人可真是會拿着雞毛當令箭！
那些人認認真真的把香水閣搜了個遍，那架勢真是恨不能把整個香水閣都翻個底朝天了，搜查的時間，整整比在呂氏的院子裡多了一倍不止。
“司管家，這就差沒到恭桶裡去翻了，您還覺得不夠仔細呢？”思妍涼聲道。
司管家瞪了她一眼。“搜到什麼沒有？”
“沒有。”
“什麼都沒有發現。”
“去下一個院子。”
司管家又帶着人到了侍妾們居住的院子去了。
可議論搜查下來，什麼都沒有找到。
“老爺，那些院子小的都找過了，什麼都沒有發現。”找不到，管家只能去老實回話。
“都認認真真的搜過了？”
“是，都搜遍了。”
“管家搜了那些院子？”雲沐幽幽開口。
“夫人的，少夫人的，幾位姨娘的院子都搜過了。”管家如實道。
“那通房的呢？”
司管家一愕，通房的……殷氏現在住的院子？
他還真給忘了，畢竟在他的思維裡，通房是連半個主子都不算的……
“道長既然指的事那個方向的，那那個方向的院子不管是誰的都要仔仔細細的搜，管家獨獨忘了那間院子，不會是知道什麼吧？”
司管家臉色一僵。“少夫人莫要冤枉小的，小的只是一時忘了，這就帶人去搜！”
司管家說着，就帶着人往殷氏所在的院子去了。
“大雙，你跟無雙先帶小少爺回去。”
小石頭拉着雲沐的手，有些不樂意走。
“孃親不回去嗎？”
“孃親晚些就回去，你該回去練字了。”
“嗯，那我等孃親回來。”
小石頭乖乖的跟着大雙她們走了。
司管家帶着人到殷氏的院子時，殷氏正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鏡中消瘦，面色蒼白的自己，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見過如此醜陋的自己！好像這短短的時間年她就老了十歲不止！
“給我仔仔細細的搜，任何一個地方都不能錯過！”
殷氏聽着外面的動靜，面上沒有任何驚惶的神色，只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來到窗前看着。
屋門被推開，兩個丫鬟走了進來。
“找到了，老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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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管家顫着聲音手上抱着一個布包快速的跑到司燁彬跟前。
“找到了？”
司燁彬從輪椅上坐直了身子。“是，是在哪裡找到的？！”
“是在殷氏的院子裡，被埋在一棵樹下！”
司燁彬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將布包打開，裡面赫然是兩個被扎滿了針的破布娃娃，在那破布娃娃上還寫了他的生辰八字！
“殷鸞！你好大的膽子！”
“不是的，不是的老爺，老爺你聽婢妾解釋啊……”身上穿着素白長裙的殷氏在兩個丫鬟的押治下被帶了上來。
她哭喊着掙脫她們的手跪到司燁彬跟前。“老爺，這是有人要陷害婢妾啊老爺，你一定要查明真相還婢妾一個清白啊……”
司燁彬看着殷氏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還有個已經染了銀絲的長髮，怎麼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女人就是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人！
他顫着手把布包扔到殷氏跟前。“東西是在你院子裡找到的，你還說有人冤枉你！？”殷鸞，實在是太讓他失望了！
原本他還想着，今後爲了司玉灝，再想辦法將殷氏提上來，至少要是個良妾，可誰知道她竟然心思歹毒到做出這樣的事來！
“老爺，現在在婢妾身邊伺候的都是夫人派來的人……婢妾日日被她們盯着，又能做什麼？”殷氏嘶聲竭力的哭喊着她，她是真的冤枉啊，這些東西本該出現在雲沐院子裡的，怎麼會到她那裡去了！
是雲沐，一定是這個賤人搞的鬼！
“殷氏，你這話說得我就不愛聽了，明明是你記恨父親將你貶爲通房，你懷恨在心，說你心思歹毒，難道還冤枉了你不成！？”雲沐指尖上的灰塵涼聲道。
“是你，是你，一定是你雲沐，是你陷害我的，老爺，你一定要相信婢妾啊，婢妾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殷氏都快要瘋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應該是東西在雲沐的院子裡被發現，之後司燁彬震怒直接將她休棄，就是呂氏和司玉晨回來想要後悔都來不及了！
“你說是她陷害你的，你又有什麼證據！？殷鸞，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不是的老爺，你一定要相信婢妾啊……”殷氏說話間不斷的朝若依看去，希望她能幫自己說話，可若依從始至終一直都是低着頭的，根本就不看她！
“灝兒，灝兒你醒醒啊，你可要給娘做主啊，娘現在唯一能夠依靠的人就是你了！”殷氏心急之下只能到依舊昏迷不醒的司玉灝跟前不斷的搖晃着他。
可不管她怎麼晃，司玉灝依舊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父親，殷氏陰狠歹毒，對你做出這樣的事來，這樣的人，丞相府可再容不得她了，這今後，指不定再做出什麼傷害父親的事來。”
難得有一次司燁彬覺得雲沐說的話是對的，這次殷氏的確是觸到他的逆鱗了！
“來人，把殷鸞給我拖下去，亂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