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嫣回到了府裡,因爲心情不錯,便一直抿着嘴笑,沿着長長的遊廊慢悠悠的往回走,手藏在斗篷裡,抱着個鎏銀百花小暖爐,周身暖洋洋的。
剛走到一個拐彎前,冷不丁的眼前竄出來一個人,笑着叫:“表妹!”
楊若嫣是被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往後連退了四五步!而本來在她身後走着的邢容容和夏清娟反應很快的就竄了上去,也不看清楚,先出腳把這人踹遠點再說!
那人大約是提前被人提醒過得,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邢容容這一腳,笑着道:“表妹,好久沒見,你就叫你的下人這樣迎接我?”
楊若嫣極度厭惡的皺起了眉頭。
這人叫王永,乃是母親王氏的大侄子,就是之前王氏琢磨着想把自己許給他的那個人,長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只說話行動,總那麼的叫人厭惡。
此時王永穿着一件粉藍緞面竹葉梅花刺繡圓領棉袍,形容瀟灑的站在她面前,笑吟吟的看着她道:“表妹是去上墳了?一個人去的?若是我早點來,倒是能陪着表妹去。”
楊若嫣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煩,皺眉看着他道:“一,她們兩個不是我下人,是我的客人。二,我上墳有人陪,你不用費心了!”
說着盯住了他:“表哥讓一下吧?”
王永絲毫不被她的冷言冷語打倒,還是笑吟吟的,故意的站在那裡不動,卻還將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笑着道:“表妹這樣打扮,倒是俏麗的很,難怪人家都說要想俏……”
“你說什麼?!”楊若嫣一下子翻了臉!厲聲喝道。
王永還是笑嘻嘻的,雙手高舉起道:“好好好,是我唐突了,是我不好,表妹不要生氣……她們是你的客人?可瞧着像是下人……”沒說完自己又笑,道:“我這是怎麼了?這麼久沒見表妹了,倒是連話都不會說了,再三的惹你生氣,表妹不要給表哥記仇啊。”
楊若嫣反感的道:“我沒空和你記仇,你讓開。”
王永便又帶點委屈的道:“表妹,怎麼一段時間沒見,你這樣的厭煩我?難道是表哥哪裡做錯了?以前表妹不是這樣的啊?或者……表妹現在定了親,就連親戚都不認了?”
楊若嫣皺眉道:“以前我也是這樣的!男女授受不親,這和定不定親的沒關係,和親戚更是無干,未必親戚就不講究禮儀了?”
王永聽了這話突然的拍手笑道:“我明白了!原來表妹是惱了我剛剛突然跳出來嚇了你一跳!是不是這個?那表哥真的要真心誠意的給你道個歉了,表哥錯了,不該嚇唬你。”說着雙手合起,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來,看着楊若嫣不斷的打躬作揖。
楊若嫣厭煩中真有點驚奇,這個表哥以前也是來過的,那時候大約王氏已經和他隱隱的提過,想把自己聘給他,王永那時候在自己面前也是很隨便的,不過好歹還知道要臉,而且那時候人都叫他什麼‘神童神童’的,他自己也有那麼點的洋洋自得,因此便也能保持住一點矜持,也就是一年多沒見,怎麼現在……感覺臉皮厚的很有點死皮賴臉的勁頭。
難道是知道自己定了親,心中不忿?
楊若嫣訕然的想,還不至於吧?王永以前還覺着自己這個庶女身份上辱沒了他,在自己面前總要做出副高覺的樣子來,正好,自己這個庶女不在‘纏着’他了,他應該鬆口氣啊。
現如今做出這幅死皮賴臉的樣子做什麼?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完全的不會好好說人話了。楊若嫣懶得和他多說,說了一句:“告辭。”
皺緊了眉頭轉身走另一條路了,這人不讓路,她也不可能擠過去,只能繞路。
腳步匆匆的從園子繞遠路,那剛回來的好心情已經徹底的沒了,滿心都是厭煩和惱怒,氣沖沖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剛坐下,簡直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梅朵就進來了,輕聲道:“三姑娘,您走了沒多久,太太那邊就來人吩咐了,說三姑娘回來之後就過去一趟,太太找你有事。”
楊若嫣沒吭聲,梅朵看着她黑着臉也有點害怕,瞥了一眼之桃和之杏,急忙的就退了出去。
之杏就撅着嘴嘟囔:“那位表少爺怎麼來了?那副嘴臉……沒得叫人看了噁心。”
之桃低聲道:“你少說兩句吧,別火上澆油了。”說着白了之杏一眼,推她出去:“你去拿些炭來,把爐子升起來。”
之杏就只能轉身出去了。之桃這纔過來問楊若嫣:“姑娘,您……去不去?”
楊若嫣也在想去還是不去?不知道王氏叫自己是什麼事?前幾天那場大鬧之後,這幾天去給王氏請安,王氏臉色雖然不好看,但是好歹沒有說過什麼,而且父親態度也比較的奇怪,沒有給哪一方做主,王氏大約也有點摸不着,不敢太過。
就是走了這幾天,楊若嫣早上去請安的時候,王氏也還算過得去。
難道這幾天的安穩,就是因爲王氏其實又在琢磨壞主意?這也不無可能,王氏就是這樣的人,何況現在父親走了。
楊若嫣想了想,還是隻能去,不去倒是也行,找個理由就不去了,但是就怕王氏真有什麼事告訴自己,自己若是不過去,錯過了,王氏再說誰叫你不來的,我可是想告訴你的……
總之,去不去的楊若嫣都覺着不是什麼好事,乾脆還是去,就算是被算計也是個心理清楚明白的。
於是站起身往外走,之桃上來輕聲道:“姑娘,您……換不換件衣裳在過去?”
楊若嫣頓了頓,自己穿了一身白,也是爲了今天上墳而已,可想不到回來卻遇上了王永,被噁心了一把,原本沒什麼,但是一想到王永說的那話,心裡膈應的很,只能點頭道:“換一件吧。”
和之桃一起進了裡間,脫了外面的褂子,找了一件淡紫蘭花刺繡領子粉紅對襟褙子穿在了棉襖的外面,這才和之桃往外走。
邢容容和夏清娟便上來跟着她。
來到了上房院,正看見孫媽媽往院門走,看到她過來了,笑着迎上來道:“太太聽說姑娘回來了,等了半天也沒見姑娘過來,正要叫奴婢在跑一趟去請姑娘呢,恰好就來了,倒省了木筆跑趟腿。”
楊若嫣心裡冷哼,這是不把自己叫來不罷休啊!還好沒有找藉口不過來,不然坐在屋裡也不安生,這邊人必定是一趟趟的跑,一定要把自己叫來不可。
楊若嫣忍着心中反感,進了上房屋裡。
屋裡很暖和,紫檀木的步步高昇的落地花罩前,放着一個累絲鑲紅石薰爐,裡面熱氣呼呼的往外冒着。
剛從外面冷冽的空氣中到了屋裡,楊若嫣有點不適應,在堂屋打了個噴嚏。
裡屋的門簾子一挑,王永笑吟吟的便走了出來,做出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道:“看看,看看,到底是受了風寒!表妹身子嬌弱,哪裡能在這樣冷的天氣裡還去山上吹風?”
楊若嫣身上就起了一陣惡寒!隨便的點了點頭,搭理都不想搭理,直接挑簾子進了裡屋。叫她奇怪的是,裡屋竟然只有王氏一個人,她本以爲肯定在的楊橙雪竟然不在。
楊橙雪那天是摔了,不過當天看了大夫,說是不要緊,第二天楊若嫣就見過她,只臉上好幾道子劃痕,神情越發的狠戾。
楊若嫣本以爲她表哥來了,王氏又巴巴的硬要把自己叫來,想來楊橙雪也是在這邊,等着和王氏、王永一起把自己最好在罵一頓,出出氣。
她上前行禮,心裡嘀咕,這麼說剛剛只有王氏和王永在屋裡?這兩人又商量什麼呢?聽見王氏叫她坐下,楊若嫣便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
王永也進來了,笑嘻嘻的,一點都沒有受了冷落之後的不高興,又對王氏說了一句:“三表妹似乎是受了風寒。”
王氏神情淡淡的,說不上冷冽,卻也絕對不能說熱情,只點點頭道:“今天外面冷了,出去大半天想來是被風吹了,要是覺着不好,就找大夫來看看吧。”
楊若嫣忙答應了一聲,心裡驚疑不定。
王氏卻並沒有在多說,她自己也清楚,她在楊若嫣姐弟倆的心目中是什麼形象,稍微熱情一點,人家不會感激,反而還很警惕。
因此神情淡淡的,不過卻並沒有說什麼不中聽的話,有王永在中間圓場,她還問了問楊若嫣去上墳的事情,等聽見楊若嫣說,是朱鏗寒陪着去的之後,王氏臉上的肌肉終於抽搐了一下。
楊若嫣故意告訴她,就是爲了看看她的反應,果然看到王氏神情怪異的看了王永一眼,而王永笑了一下,那笑容別提多令人反感了,就好像他早料到了一樣。
就這樣楊若嫣心懷着警惕,在這邊陪着王氏坐着,聽着她時不時的飛來一句問話,便趕緊回答。
有一搭沒一搭的貌似閒聊着,一直到了晚飯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