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侯府的老太太病了,不知道請沒有請大夫過去,但是這一天楊晨文卻親自過來請楊若嫣來了。
因爲現在和皇太后的較量已經到了千鈞一髮的時候,這一方的人全都非常的謹慎,任何一個反常的舉動都會叫人懷疑。雖然楊晨文和楊若嫣是堂兄妹,但是老太太那邊病了向來是請大夫的,什麼時候請楊若嫣過去看過?
因此不等楊晨文找到楊若嫣,先就被楊軒給攔擋住了。
“老太太病了,自然是我和你過去看看。”楊軒也是剛聽說,自然也是應該去看看的。
楊晨文一聽苦笑了道:“二叔,您連我都不信了?老太太叫若嫣去給她看病……我爹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還進去想問問,結果被老太太訓了一頓出來了,只能叫我過來請。您放心,只是去府裡,不去別的地方……淑妃也沒有出宮,在宮裡呢。”
楊軒就點頭道:“那行,就一起過去看看。”說着叫人去後院請楊若嫣,這邊對楊晨文道:“不是二叔不相信你,如今京城裡的情形這麼緊張,咱們這些人全都坐在火上烤一樣!鏗寒臨走的時候一定說了叫若嫣不能出府,誰來叫都不能去!就是擔心皇太后利用什麼……”
說到了這裡,楊軒都搖頭。
過了一會兒,楊若嫣就過來了,同樣也是覺着奇怪:“老太太請我過去看病?”
楊晨文點頭道:“是啊。”
楊軒就道:“過去了再說吧!說是重病,我也有些擔心。”
既然父親也答應了,楊若嫣自然是趕緊的點頭道:“是,父親。”跟着楊軒和楊晨文出了府,來到了武定侯府這邊。
進了院子,直接往上房院走,武定侯府如今也是人少了很多,分家分出去兩房人,原本就是剩下了長房院,前幾天大太太帶着媳婦孫子孫女的又全都走了,府裡更顯得空曠無人。
平常裡走到上房院的時候,路上到處都是走來走去的丫鬟婆子,走進去的一路,不少的丫鬟婆子行禮打招呼。但是今天,在外面走的人少了很多。
雖然府邸還是那個府邸,但是確實的,冷情的不少。
楊若嫣看着這個情形,心裡頭先考慮這方面了。老太太是上了年紀的人,以前就最喜歡熱鬧,喜歡被人圍着的感覺。如今突然的如此冷情起來,不習慣也是有的,生病也可能有這方面的緣故。
這樣想着,一直進了上房院,就聽見屋裡傳來了武定侯爺的說話聲:“娘,您把這個藥喝了吧?”
“不喝!”老太太厲聲說了一句,接着就傳來了瓷器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清脆的碎裂了。
楊軒到底是惦記母親,一聽這情形先就趕緊的進去了,而楊若嫣在外面聽了老太太的聲音,已經是有點鬆口氣的。老太太分明的中氣十足,要說是病重……恐怕還說不上。
這樣想着,急忙的進了屋子。
從堂屋走進了裡屋,看到老太太斜倚在榻上,身上蓋着錦繡團絲繡龍鳳大紅被褥,額頭上帶着金鑲紅瑪瑙抹額,嘟着臉在生氣。
武定侯和楊軒全都弓着腰站在榻前,武定侯爺不敢說什麼了,楊軒正低聲的勸着:“母親,您這是爲什麼呀?生病了就吃藥,不然我們這些當兒子的可怎麼安心。”
“我死了是最好!你們還不是全都盼着我死了?”老太太用手絹擦着眼角:“稍微的活得歲數大了點,就被你們嫌棄了!把我身邊的人全都給轟了個乾乾淨淨,不就是嫌我活得時間長了?想叫我死呢!我如今就稱了你們的心如了你們的意!”
武定侯爺和楊軒登時就站不住了,兩人在腳踏上全都跪下了,楊軒訕然的道:“母親,您說這話是叫兒子遭雷劈呢,兒子們怎麼可能會這樣想?就算是兒子們在不懂事在不孝順,也不會嫌棄您,您長命百歲,纔是兒子們的福氣。”
老太太就怒氣衝衝的哼道:“想叫我長命百歲,就別再提搬家的事情!再把大太太給我叫回來!還有我的孫子孫女兒!”
楊軒一聽,這分明是不講理啊!可是,老人家你怎麼和他講理啊?
武定侯和楊軒全都沒辦法了,楊晨文在後面看到了,忙上前一步陪笑着道:“奶奶,您不是叫若嫣來給您看病嗎?若嫣來了,先給您診診脈?”
老太太便覷着眼睛看着站在那邊的楊若嫣,楊若嫣自然也趕緊的上前陪笑着道:“祖母,孫女兒給您診診脈吧?”
老太太好像還有點不樂意,轉開了臉,卻把手伸了出來。
衆人全都訕然,武定侯和楊軒全都起身退開了,楊若嫣這才上前去診脈。之前說的老太太病重,把衆人全都嚇一跳,不過楊若嫣剛剛在旁邊看的都覺着有點底了,此時一診脈,就覺出來老太太脈搏跳動有力,而且很穩健,一點都沒有紊亂、輕一下重一下等等不正常的脈象。
也就是說,老太太是裝病。
楊若嫣認真的診了一陣子脈,確定老太太沒什麼病,這才收回手,笑着道:“祖母,您這今天胃口如何?”
“自然是不好的!”老太太冷聲道:“我現在哪裡吃得下去飯!”
楊若嫣眼珠子轉了轉,看這個樣子,老太太是完全的油鹽不進,說是說不通的,勸也不聽,這大約的也是老人家的通病,年紀越大,反而脾氣越想小孩子了?
她頓了頓,道:“老太太,您現在確實是有些問題的,如果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需要好好的治治病呢。”
老太太一聽有些愕然,有沒有病她自己心裡清楚,但是現在聽楊若嫣這樣一說,登時心裡就沒底起來。
老人家惜命,原本就草木皆兵的,身體哪裡稍微的有點不舒服,就害怕得了什麼病,如今聽楊若嫣這樣一說,加上楊若嫣的醫術,這些年已經是在衆人的心目中得到過無數次的驗證,都知道是非常高超的,因此老太太一聽她這樣說,登時就不安起來,也肯正眼看她了,有些緊張的道:“到底什麼病?”
楊若嫣便輕聲的道:“怎麼說呢,就是一種官能症。”
這個詞誰也沒聽過,旁邊的武定侯、楊軒臉色也全都緊張了起來。
楊若嫣並不是信口開河,確實是有這種病,全稱是神經性官能症,這種病一般是老人家會得的,就是精神緊張,害怕自己生病,害怕到總覺着自己已經有病了。
人老了會更珍惜生命,便也更容易的擔心自己的身體會有病。這種擔心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會變成一種神經兮兮的妄想,明明沒有病,卻總覺着自己病了。
老太太現在的情況,基本上就是這樣,雖然情況並不嚴重,而且也是有原因的,原因相當於導火索,就是之前那些事,請她搬家出京,她不肯,於是身邊的大太太、孫子孫女並重孫子等搬家,這一系列的事情叫老太太有種被拋棄的感覺,於是就有了這樣的病症。
老太太一聽自己確實有病,登時就緊張起來,忙問道:“那是什麼病?有沒有……”
武定侯已經趕緊接着問道:“有沒有危險?能不能治好?”
楊若嫣忙點頭道:“當然是能治好的,而且也沒有危險……老太太,這種病可以算是疑心病的一種,就是總處於一種擔心的狀態,擔心,不安,緊張……就是這些情緒,這樣的情緒久了,自己就會把自己擔心的事情當成是真的。這樣中處於不安中,自然是身體會有病恙。”
楊若嫣並沒有說明白,老太太總擔心她自己有病,其實是沒有生病的。這個事實,怕萬一說出來了,老太太的脾氣在上來,以爲自己諷刺她呢!
果然,這樣一說老太太還是不明白,不過聽出來是沒有危險的,便鬆了口氣,還點點頭道:“可不嘛!成天的就是擔心,爲你們擔心!真的是不安呢,緊張!”
楊若嫣抿嘴一笑,輕聲道:“老太太,這樣的病,其實不大用吃藥,俗話說的,是藥三分毒,沒必要吃藥的時候,儘量就不吃,用自己身體的抵抗力抵抗過去,反而能把身體鍛鍊的更強。”
武定侯忙問道:“這話怎麼說?不用吃藥?”
楊若嫣轉頭看着他笑着點頭:“是啊大伯,不用吃藥。”
武定侯還有點不明白,楊軒養了個會醫術的女兒,如今自己也好像是有點懂醫一般,一聽這話,大致都明白了!老太太根本就沒病!又是不安,又是緊張,又是擔心的,那不就是想得太多了?!沒病想出來的病!
楊軒心裡頭明白了,同樣不敢說出來,不過卻是也是鬆了口氣的,老太太好着就行啊!
這邊楊晨文算是也聽出來了一些,看着武定侯咳嗽了一聲,算是給自己的父親提個醒。武定侯看了看兩人,心中微微的也有點明白了,看到楊軒和自己的兒子已經過去在椅子上坐下了,於是也過去坐下,看着楊若嫣給老太太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