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七歲不同席,南宮毓欣落落大方地將林茂澤請到了男賓的席位,一舉一動盡顯主人風範,從彎身施禮到脣角的笑痕,都讓人挑不出一絲弊病來。
自林茂澤離去之後,薛氏又去與京中的貴婦人們談笑,便只剩下了林緋葉與林雪兒二人。丞相府比起林府、薛府,又多出幾分書香氣息。
青瓦白牆,小橋流水,楊柳扶岸,亭臺樓閣一環套一環,九曲連環,似隔非隔,精細的鏤空雕花自有風情。岸邊猶帶着溼意的涼風拂面,滿池芙蕖開得那叫一個嫋嫋婷婷。
自古女人多的地方出事非,女客處一片香風繚繞,夾以珠玉攢動的脆聲曼響,又有女子們談笑的聲音,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盤,聽在耳中卻是聒噪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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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緋葉撿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林雪兒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她方一擡眉盡顯不悅,便見林雪兒軟語相求,淚汪汪地望着她,“姐姐,雪兒在這丞相府中可謂是人生地不熟,定是要與姐姐走在一起的。”
真是個粘人精!
林緋葉不耐地揮了揮手,止住了她接下來的哭啼。
南宮毓欣在一側饒有興味地望着這一幕,原先她雖嫉恨林緋葉的美貌和才情,卻並不真正把她放在眼中。
丞相府家的女兒最善謀略,談笑間心中自有算計,她一貫認爲林緋葉貌美卻無腦,萬事軟弱,堂堂一府嫡女竟還要看庶出姨娘的眼色!
只是流光逝去,斗轉星移,牡丹宴重逢,她便驚覺林緋葉似有異狀。如今看來,林緋葉竟比這個庶妹還要有心計!
這倒實在讓她另眼相待。
南宮毓欣不動聲色地拂去鬢角的一綹碎髮,丹蔻鮮紅嫵媚,襯得眼波流轉,不經意間提高了音量道,“緋葉你前幾日在牡丹宴上出盡了風頭,可是被譽爲第一才女呢。今日恰逢家父壽宴,你可不要吝惜才藝,待會兒一定要大展身手,叫我們再睹第一才女的風華!”
尖細柔媚的嗓音,輕易便被正在說笑的女客們聽進了耳中,
原本興味索然的貴婦人們也升起了些許興味,一雙雙帶着打量意味的眼睛,盡數牢牢地鎖在了林緋葉身上。
“那是自然。”林緋葉抿脣一笑,寵辱不驚,心中卻是飛快地打起了算盤。南宮毓欣可絕不會這麼好心,在衆人面前宣揚她的光輝戰績,接下來想必還有後招。
不過,兵來將迎,水來土掩,她只管接招便是!
南宮毓欣狀若爲難地蹙起眉,“緋葉你自然是會大放異彩的,這樣纔不會落了第一才女的名頭。你可萬不要丟人吶,只是……”
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反倒勾起了女客們的好奇,紛紛催促着她接着說下去。
林緋葉笑容不變,只是眼底略染上些許譏嘲。
好一齣自導自演的好戲!旁人沒有半分摻和的餘地!
南宮毓欣望了一眼林緋葉,復又繼續開口道,“我思量一番,緋葉你一向寬仁大度,絕不會不給別人表現的機會。牡丹宴的風頭都被你一人給奪去了,今日你可不能再獨佔鰲頭了。”
略帶着嗔怪的語氣,話中的熟稔聽得林緋葉只想笑,她怎麼不知道,她何時與南宮毓欣這麼熟了?
只是當衆之下,倒也不便駁回,只得含笑頷首,“那依你看,應當如何?”
南宮毓欣笑吟吟以對,“我覺得,不妨讓令妹和你一同表演吧!令妹的一手洞簫冠絕京城,牡丹宴上沒能讓我等滿意,今日可要重振旗鼓,一展風采了。”
垂手立在一旁的林雪兒身形一動,嬌軟的身子險些摔倒下去,只是強撐着站起,眼裡染上些許鬱氣。
牡丹宴上她大跌水準,淪爲全場笑柄,這件事始終都是她心頭的一根刺,如今南宮毓欣卻是毫不留情地揭開了這根刺,直刺得她心口鮮血淋漓。
衆目睽睽之下,她強顏歡笑,推辭道,“南宮小姐這莫不是在打趣我?雪兒自知才疏學淺,不能與姐姐相比,就不在大家面前班門弄斧了。”
“這怎麼行呢?”南宮毓欣依舊是笑,紅衣
襯着她面上的嬌笑,莫名讓人心中一顫,聽她語氣也是句句帶刺,“世人皆知林府姐妹感情甚佳,琴瑟和鳴,京城雙姝的名頭,非你們莫屬!如今妹妹卻推拒表演,難道你們姐妹二人之間的情誼,並非如傳言中那般融洽?”
一針見血,不留半點情面。
氣氛一時間凝滯在了半空,保養得宜的名門貴婦與雲英未嫁的千金小姐們面面相覷,不知到了這種時候應該如何收場。
林雪兒哪裡見過這等場面,頓時慌的手忙腳亂,向林緋葉投去求救的眼神。遑論她們二人的閨中聲譽,就算爲了林府的名聲着想,也不能傳出姐妹不睦的消息呀!
屆時,非但丫鬟私通,更有姐妹不睦,林府定會被冠上家宅不寧的名頭,甚至還要被史官記上一筆。
到時候還有誰敢到林府提親?
正如林雪兒所願,一直漫不經心的林緋葉仰起臉,不動聲色地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那一抹殺氣與譏笑正清晰地告訴她:
她林緋葉之所以會出面圓場,不過是因爲不想禍及自己!
“雪兒不過是有些害羞罷了,畢竟還是小女兒家,爲了牡丹宴沒能表演好,她可是傷心了好一陣子。今日既然南宮小姐盛情相邀,雪兒自然會上場。”林緋葉粲然一笑。
林雪兒伴在她身側,擠出一個足以以假亂真的微笑。
“妹妹待會兒一定要謹小慎微。你的紫玉洞簫已經帶來了,你只需安心表演便是,千萬不要再爲將軍府惹來禍端。”林緋葉柔聲安慰道,落在旁人眼中便是一副好姐姐模樣,更加坐實了姐妹情深的傳聞。
這份演技,絲毫不遜色於煙姨娘!
林雪兒心中莫名膽寒,背上爬起一層冷汗,低低道,“我知道了。”
得償所願的南宮毓欣輕輕笑起來,溫柔地像是能夠滴出水來,她輕輕晃着手中的玉壺,眼底泛起一抹詭譎流光。
鴛鴦子母壺,許多人一生都難以得見,今天便用來招待你林緋葉了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