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蘊至

12 蘊至

鱗次櫛比,雕樑畫棟,人皇宮殿無論何時都在彰顯着帝王風範。

深宮鎖紅妝,在世井街道早就傳遍。

此番鎖的紅妝,聽聞美得驚人,卻得了怪病,無人可治,無人可解。

大燕太子對其寵愛有加,見美人久病不愈,自己也鬱郁不得終,食不下咽夜不安寢。

於是燕皇發佈了一道全國詔令,詔能人異士者前來醫治,以五千黃金作爲懸賞。

剛剛貼出去的第一天,聽說就有人撕榜了……

當長儲殿來了這一位奇人異士之時,幾日未盡茶飯顯得有些滄桑的燕語落,他淺淺擡眼,然後就愣了。

來人墨發挽成高髻,脣淺膚白,眉眼有神,白衣白袍,不染零星凡塵,從頭到尾皆是一番仙蘊超然的氣勢。

燕語落守在久病未愈的美人榻邊,突然就有些心虛地抖了抖身子。

燕語落張了張口,正欲說話,卻見來人恭敬地垂了垂頭,算是行禮:“鄙人朱皓君,參見太子殿下!”

就如同燕語落以人皇太子身份趕赴崑崙法會時不宜顯露身份一樣,此番瀾滄上仙來到凡界也選擇了隱藏身份。

燕語落全然能夠理解,如若天神降臨凡世,那該引起多大的轟動。

如此這樣返璞歸真誠然是最好的。

燕語落心中有些激動,他曾想派人去尋瀾滄山,卻遍尋不到。

衆人只知道在東海之東有一座仙山福地,卻從未有人得見過。

所以只能出了下下策出告示懸賞。

人界乃六界橋樑,妖、魔、冥、仙都時時關注着人界的風聲,只要有草動,必定會有火星奔至。

而最快的這枚閃着耀華光芒的火星子便是最讓燕語落期待的,也是最害怕見到的瀾滄上仙。

他來了,清芷十有*就可以回魂痊癒,可是他來了,清芷在人皇宮殿再住下去的機會就微乎其微了。

燕語落腦海裡還幽幽存着那一日清晨瀾滄上仙了厲聲呵斥清芷的模樣。於是又開始擔心,清芷隨他回山會不會受到虐待……

總之,已經數日未進食也未閤眼的燕語落一思忖起來就沒個完,整個人又顯得木訥了幾分。

見他久久不語,殿下的男子又沉了沉聲音,提醒道:“也不知殿下要醫治的是何人,是否讓鄙人先瞧一瞧,看有無醫治的方法……”

聲音穩穩落住,燕語落才一個機靈回了神。

他將眼光挪向被帳幔遮掩的密不透風的牀榻之時,掃過了自己皺巴巴的玄色衣袍,不禁皺了皺眉頭,有些責備地想,怎麼能在清芷小娘子的師父面前這樣狼狽,那日後還要怎樣央他將清芷許配於我!

於是燕語落朝一旁的婢女懨懨地吩咐道:“去給本殿拿一身新的袍子過來!”

說罷,才慢悠悠地挪到一側親手將帳幔拉了開來。

這是第二次,清芷從自己的身邊消失。

第一次是五年前,瀾滄上仙猶還記得那夜清芷抱着燒好的糖人到他的書房中,將一個燒的有些歪扭的糖人舉起來,得意洋洋地道:“這是清芷第一次爲師父燒的糖人!師父喜歡嗎?”

瀾滄上仙淡淡地點了頭,繼續埋頭翻看着夏之桀剛剛拿給她的凡聖道經。

清芷討好地跳到他身後,將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纖長且密的睫毛上下忽閃,吞吐的氣息落在他的脖頸上有些黏膩的溼潤。

她說:“凡間,若是女子送了男子東西,那便叫做定情!如今我送了師父糖人,我便與師父定情了!”

她覺得此話無不妥,咧嘴由衷的笑。

可是他的手卻一滯,整個後背都有些僵硬,語氣微有不悅道:“以後不許你與轅則再私自下山,凡間也不是你應該去的地方!往後不懂的話不許再說!”

她見他如此生氣,只以爲是不喜歡這歪歪扭扭的糖人,於是負氣之下將糖人扔在地上。委屈萬分地道:“皓君哥哥又不是西方佛祖!爲什麼不可談情愛!芷兒也不是山裡的小尼,又爲什麼不能送師父定情的糖人!”

那一次,是瀾滄上仙第一次沒有耐着性子給她解釋爲何不行,只是端起了仙界之主的氣派冷冷道:“爲師念你懵懂,涉世未深,不知者無罪!爲師從前給你說過很多,你能參透便再上來雲頂大殿罷!”

他清清淡淡的下了逐客令,又下了禁足令,彷彿一陣冷風颳過,讓人猝不及防。

清芷倔強,仍舊不服輸:“我知道師徒不可生情!那是違天下之大道!可是清芷一不是瀾滄弟子,二不是上仙的弟子,爲什麼就不可以喜歡上仙?”

清芷乃雪狐一族,心境比其他飛禽更復雜,且變化多端。

況且她在瀾滄山待了一千年,連兄長之情,同門之情都分不清,又何況是男女之愛。

我只一味地叫她不要,不行,不可以,卻沒有交予她爲什麼不行的道理。

所以她的執念纔會越來越深......

就如同那日在崑崙山,她踮腳湊過來一般.......

想到這裡,瀾滄上仙不動聲色的掐斷了思緒,因爲他的心臟竟然撲撲地跳了幾下。

他有些慌,又有些心疼。

他看着帳幔被拉開後的景象,第一次覺得,是不是自己這些年對她的教導有些偏差......

不僅沒有保護好她,卻讓她的執念一次比一次深,受的傷也一次比一次重。

他的身子不知所措的向後退了退。

牀榻上的少女哪怕被上好的錦緞裹着,也顯得那麼的沒有生氣,哪怕一聲輕巧的呼吸,或是一晃而過眼皮的抖動。

都沒有。

連周身的氣澤,也都沒有緩緩流動。

她臉頰左側的傷口溢出霧霧的黑血,延伸直至脖頸。

她的手臂雖被衣裙和錦被遮着,卻還是得以看見指根處溢出的黑氣。

他有些木然,怔了半晌纔開的口,問道:“她是怎麼受的傷?”

燕語落搖搖頭,如實答道:“我也不大清楚……只記得那日我起了個大早,準備去找清芷小娘…呃,找清芷姑娘,然後不知怎地就給暈倒了,等我醒來時才知道,暈倒的不止我一個人,其他兩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清芷傷痕累累的倒在院中,若不是我清醒後想去看一看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有人將她扶到牀上…….”

燕語落仍心有餘悸地念叨:“本來不讓奴才們靠近她的院子是好意,但也壞了事......到現在把宮裡抄了個底朝天也沒人知道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瀾滄上仙一邊擰着眉頭查看着清芷臉頰上的傷痕,一邊若有所思地問道:“你說還有兩人,是哪兩人?”

燕語落濛濛地揉了揉眼睛,張嘴卻說不出話,嘴脣一啓一合了半天也說不出話,只能搖搖頭:“我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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