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同父異母的妹妹,一邊是連枝共冢的愛侶。
“非要拼個你死我活嗎?”劍二橫劍攔在玉瑾瑤身前。
修羅俏臉含煞,一字一頓地沉喝道:“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玉瑾瑤也分毫不讓地喝道:“那我的殺母之仇便可以算了麼?”
雙方劍拔弩張,玉瑾瑤的手下們緩緩收緊陣勢,將林雲、墨冰兒等人包圍在中央,而劍一則仍在天空與那黑衣人對峙,戰鬥一觸即發。
林雲看不透修羅的實力,但從那駭人的氣勢上來判斷,至少也已經達到了周天七層乃至八層,如果她出手的話,玉瑾瑤必定不會是其對手。
“納命來!”修羅出手便是殺招,十柄短刀自袖中化作流光飛出,會同她手中的兩柄短刀,一同向玉瑾瑤齊射而去。
玉瑾瑤也自不留情,揮動着手中橘色燈籠,在燈籠中母蟲的操控下,密密麻麻的黑蟲從燈籠中涌出,凌空組成十二道黑旋風,與十二柄短刀糾纏在一起。
見雙方皆出手,空中那黑衣人也從雙袖中喚出萬千毒蟲。
他竟也是一位蟲師,而且,還是一位煉神高手!
空中的劍一見狀不敢怠慢,手中古劍凌空一斬,清嘯一聲:“斬鬼!”乳白色的劍芒自劍尖暴涌而出,在他的面前分化開來,眨眼間轉變爲成千上萬亮銀色的寸許劍光。
那些劍光在向外蔓延的過程中不斷分化,共同組成一這不斷擴大的圓環,將無數毒蟲剿滅。
“阿彌陀佛,諸位施主還請住手吧。”清朗的佛號忽然從半空中傳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道道金光,那些金光在剎那間延展至全場,將所有人的攻擊盡數彌散。
寂天大師身穿嶄新僧袍與赤紅袈裟,手持金色禪杖,從天空徐徐飄落,眉心的“卍”字痕跡金光閃爍。
而在他的身邊,還有一位白髮朱顏的老人,那老人身穿華服,看上去滿面威嚴。
“寂天大師。”林雲面色一喜。
他就知道寂天大師一定不會無故離去,如今有寂天大師在此,今日之危應該可以輕鬆解決了。
“阿彌陀佛,林居士可還安好?”寂天大師向林雲躬身行了一禮,方正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託大師的福,一切都好。”
寂天大師微微點頭,隨後轉頭對激戰正酣的修羅和玉瑾瑤道:“白姑娘,玉姑娘,還請住手吧。”
修羅和玉瑾瑤心知這和尚厲害,也不敢違了他的意思,當下各自分離開來,面色不善地望着對方。
可待玉瑾瑤望見寂天大師身旁那老人時,眼神卻是猛地一凝,瞳孔微微晃動。
“瑾瑤。”老人向她笑了笑,臉上竟有幾分寵溺之色。
“你……”玉瑾瑤臉上本就濃郁的恨意又多了幾分,此時此地再見到此人,她卻是沒有料到。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屹岐國的最高領袖,屹岐王。
只不過今日屹岐王並沒有穿那標誌般的龍袍,而是穿了一件普通的華服,手中也多了一把摺扇,大有微服出遊之意。
“陛下,不知今日之事如何處置?”寂天大師嘆息一聲。
屹岐王笑了笑,對寂天大師揮了揮手,道:“大師切勿憂心,此乃寡人家事。”說完,他直視着玉瑾瑤問道:“你真的很想殺我嗎?”
玉瑾瑤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不錯,當年你是剿滅嶸垌山一脈的首惡,是我最大的仇人。”
原來當年“玉公主”有心整合修士力量,任何不遵從“玉公主”號令的修士都會被當做異己剷除。
有壓迫的地方就有反抗,而當年嶸垌山作爲屹岐國散修界的翹楚,便成爲了反抗“玉公主”的領軍人物。
但是,只一個嶸垌山又如何能對抗大半個屹岐國的修士?當年屹岐王對“玉公主”頗爲愛慕,爲了討好“玉公主”,竟趁嶸垌雙煞統領散修與“玉公主”對壘之時,發兵攻打嶸垌山,將嶸垌山一脈盡數剿滅。
嶸垌雙煞得知此消息後哪裡還有心情與“玉公主”糾纏?當下不過幾個回合,便大敗而回,使得他們失了散修的心。
後“玉公主”成功整合屹岐國大部分修士後去到霰雪國,嶸垌雙煞爲報仇,利用巧言舌辯扇動許多小門派的修士羣起圍攻“玉公主”,這才釀成了慘劇。
再後來,劍二的父親白子澄、孔墨的父親孔茂與“玉公主”結識,助她斬殺了嶸垌雙煞中的一人,也就是玉瑾瑤的母親。
“阿彌陀佛,冤冤相報何時了。”寂天大師嘆了口氣,這整件事情可以說是一報還一報了。
“原來你是嶸垌山尹憂的女兒。”時至今日,屹岐王方纔徹底領悟。
當初“玉公主”自知罪孽深重,日後子嗣定然遭人記恨,於是她偷偷地將女兒修羅送入了邪宮,但“玉公主”育有一女已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因此她便打起了“偷天換日”的念頭。
就在她一籌莫展之時,度厄禪師忽然找上門來,將自己的女兒玉瑾瑤送入了“玉公主”的手中。
當然,那時的度厄禪師已經被嶸垌山尹憂所替代。
“玉公主”思索再三,最終將玉瑾瑤送到了屹岐王的身邊,屹岐王念及舊情,便將玉瑾瑤當作親女兒來養,後見她聰明伶俐,對她的寵愛,甚至還要超過他自己的親生女兒。
但是,屹岐王一直以來都認爲玉瑾瑤乃是前任“玉公主”的女兒,不想如今玉瑾瑤竟有如此身世,實在是令人不得不感嘆。
玉瑾瑤橫眉怒目道:“不錯,我就是尹憂的女兒,你待如何?”
屹岐王緩緩飄落在地,嘆道:“你不必如此,你我相處了二十年,雖無父女之實,但也有父女之情,不如放下仇恨,便予我做個乾女兒,如何?你依舊是那個瑤公主,並無他人知曉。”
“哼,做夢。”玉瑾瑤恨恨地道。
林雲頓時鬆了口氣,向寂天大師問道:“大師,不知您爲何會與屹岐王一同出現在此地?”
寂天大師對林雲笑笑:“多虧林居士識破詭計,我雖離去,但卻一直跟隨在居士身旁,見居士有此佈置,便將陛下請了來,一同觀居士破局。”
屹岐王亦是將目光轉來,笑問道:“原來這位小兄弟就是近來聞名天下的天機英雄會冠軍林雲,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屹岐王謬讚了。”林雲不卑不亢地向屹岐王回了一禮。
“不錯,不錯。”屹岐王微笑點頭,鬍鬚隨着他的笑容一顫一顫,他公私分明,雖然與霰雪國分屬敵國,但卻並沒有將怒火爆發在林雲身上。
“瑾瑤。”見玉瑾瑤情緒越來越激動,劍二急忙將身湊上前去,希望爲她分擔些壓力。
“別過來!”玉瑾瑤暴喝一聲,強勁的法力隨之爆發,在她與劍二之間劃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而就在這瞬間,一道流光驟然飛掠而來,捲起玉瑾瑤後,馬不停蹄地向遠處飛掠了去。
流光遁去後,空中那與劍一對峙的黑衣人和圍在一旁的周天修士們也兀自逃遁而去,在劍一、屹岐王和寂天大師三位煉神高手的面前,他們可興不起任何動手的念頭。
但凡煉神修士,皆有身化流光之能,其速度之快並非肉眼可捕捉的,因此林雲等人也只是看到了幾個模糊的殘影,玉瑾瑤便是消失了去。
“瑾瑤!”劍二面色一變,身子一縱便想向那流光消失的方向追去。
“白居士,無需擔心,先前那人正是度厄禪師,也就是玉瑾瑤的父親,當年嶸垌山的掌門尹憂。”寂天大師伸手攔住了劍二。
“可是……”劍二目送着那道流光漸漸消失不見,心裡空嘮嘮的。
這幾日來,他最重要的東西大多都離他而去,父親白子澄,私定終身的愛侶玉瑾瑤,都如泡影般消散而去,只留他一人在此黯然神傷。
所幸,還有一個好兄弟林雲,默默地陪伴着他。
劍二一向豁達,頭腦也靈活,幾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林雲的意思。若是林雲不揭穿此事,只怕劍二還會被瞞在鼓裡,但終有一日,玉瑾瑤還是要離他而去,那時只會更加痛苦。
見劍二默立原地,林雲緩緩行來,滿面盡是愧疚之色,道:“對不起,劍二。”
劍二搖了搖頭,嘆道:“沒有什麼對不起,只是早晚的事情罷了。”
林雲抿了抿嘴,猶豫了半晌,終歸還是問出了口:“你打算怎麼做?”
“我打算……”劍二頓了頓,道:“打算在邪宮和附近的鳶厄城裡潛修一段時間,待修煉有成,我會去找她,可能需要費些時日了,或許要幾年吧。”
“也好,師傅那邊,我會替你打招呼的。”林雲點頭。
“謝謝你,兄弟。”劍二上前,給了林雲一個熊抱,而後他提起插在地面上的長劍,漸行漸遠,最後,終於消失在了地平線上。
“唉……”林雲望着劍二的背影,忍不住嘆了口氣,繼而轉頭向屹岐王問道:“陛下,在下有一言相詢,前些日子您爲何要阻擋白前輩與孔前輩入關?”
屹岐王亦是鬱鬱寡歡,聽到林雲的問題,興致不高地回答道:“前任‘玉公主’死於蟲師之手,觀其屍首,竟然與瑾瑤的手段有些相似。當時,寡人尚且以爲瑾瑤是孔茂或白子澄的女兒,因此便下意識地認爲兩人要藉此掌控屹岐國,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原來如此。”林雲忍不住蹲了下來,半晌後,又驀然問道:“那麼如今‘玉公主’之位應當由誰來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