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思善心焦地盯着漏光的縫隙,聽付雲越的語氣不像是來取人性命的。展昭遲疑了一下,心想還是得出去會會他才成。不過,在弄清他來意之前,包思善不宜現身。
推動棺材蓋的悶響引得付雲越回頭,火把的光隨着動作搖曳,他眯了眯眼看清三丈開外的人,立時有股想罵人的衝動——“展大人?怎麼到哪都有你啊?”怎麼會是他?真是陰魂不散!上回害他廢了一柄劍,這回到了深山老林還是遇着了?真他孃的孽緣!
就着火光,展昭朝四周看了一圈。這是一個巨大的洞窟,橫七豎八地擺滿了棺材,有新有舊。舊的已經朽爛,新的當屬裝他跟包思善的那兩口。這個洞窟的入口應該就是村子裡的那個山洞,他先前懷疑村民在山洞裡飼養野獸,難道他們是被送進來喂野獸的?相較於飼養野獸的猜測,他更在意付雲越爲何在這。“付兄怎麼也在?也被裝在棺材裡送進來的?”
付雲越揚着頭,“你當我是你嗎?”被一羣山野刁民迷倒裝在棺材裡獻祭,展大人真是好樣的!他是怎麼混上四品護衛的?不是靠美色上位吧?
展昭無視他言語中的挑釁,“你怎麼也在這?”
“雲遊四海,游到這。”付雲越舉着火把四處照,“喂,我說你不在開封府待着跑這來做什麼?”存心來添亂的是不是?還有,不是說兩個人嗎?怎麼就只見到展昭一個?
“路過此處不慎迷路,誤打誤撞闖進來。”
付雲越挑眉,路過?“展大人好本事,哪有事往哪湊。”
展昭問道:“這村子怎麼回事?”這人看着隨性,對自己的事卻不透露一星半點。
“你覺得是怎麼回事?”付雲越朝他咧嘴笑,猜一猜,看看他能猜對幾分。
“猜不到。”
“嘖!”付雲越掃興地揮揮手,“你這人真沒意思!村長那老頭說來了兩個人,另外一個是誰?趕緊找出來,我送你們下山,遲了就來不及了。”
“遲了怎樣?”
付雲越不耐煩地踹着棺材蓋找人,“我說你怎麼那麼多廢話?先幫忙找人,遲了都要喂野獸!”
“他們在山洞裡飼養野獸?”被他料對了?
“被飼養的是村民!整個村子的人都是它的食物。”
展昭驚愕,野獸飼養村民?他來不及細問,突然一陣嘶吼聲灌滿整個洞窟,付雲越臉色一變罵了聲娘,該死的畜生,已經聞到人的味道。環視一圈,咬牙道:“來不及了,我們先撤。”他原本想等它渡天劫時趁虛而入,偏偏那些蠢蛋不聽勸,送來兩個人血祭。好不容易斷了它的糧,這會兒血祭功虧一簣,他這才冒險進來救人。不過這會兒說什麼都遲了,那畜生已經堵在出口,麻煩了。
展昭盯着眼前的龐然大物,這是狐狸?狐狸的體型會這般大?幾乎跟牛一樣大!付雲越同他並肩而立,飛快道:“早叫你少廢話,看!壞事了吧?”說着他又往棺材堆裡看去,“趕緊把另外一個人找出來,它吃了人妖力大增,我們都得死。”
忽然,衝他們嘶吼的狐狸轉頭望向右邊,目光炯炯。展昭暗驚,思善!急忙回頭看去,思善從棺材裡探出半個腦袋,正對着那隻體型巨大的狐狸發怔,顯然是被這隻野獸驚住了。付雲越也順勢看去,倒吸了口涼氣,“包子?!”還說不是孽緣,上回是他們兩,這回還是他們兩!
包思善被巨狐盯得不敢動彈,深怕自己一動它就會狂奔而至,猛撲上來咬斷自己的喉管。展昭和付雲越不約而同沉了臉,一邊戒備一邊往包思善那頭靠近。展昭心思急轉眼探四方,他的劍和袖箭都被村民搜了去,得尋個武器,否則難敵眼前的巨狐。
此時此刻就是付雲越也掛不住沒心沒肺的笑,皺眉道:“等會兒我引開它的注意,你帶包子先走。”
包思善有些腿軟地從棺材裡爬出來,“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狐狸?”它體型巨大,皮毛油潤光亮,似乎還隱隱發着微光。若不是此刻呲牙咧嘴從喉間發出低吼,真的可以魅惑人心。
付雲越冷着臉,“活了三百年的狐狸能不大嗎?”
“狐狸精?”包思善吃了一驚,滿肚子的疑問不知道從何問起。付雲越緊盯着巨狐,補充道:“還是隻公狐狸精!你別盯着它看,小心它的魅術。”
“啊?不能看?”還有這種說法?他不是說笑吧?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展昭說着把她拉進懷裡,單手扣住她的腰,眼睛緊盯着巨狐,“等會兒抓緊。”
付雲越忽然壓低聲音,“說不準它聽得懂人話。”
包思善一驚,本能地要回頭看,被展昭困住動作。聽他低沉道了聲走,頓感到身體輕盈而起,雙手急忙環住他的脖頸,閉了眼埋在他肩窩不敢多看,只感覺被他抱着急速移動。忽左忽右,或是在洞壁借力,或是騰空旋身急避。
黑暗的洞窟裡盡是巨狐的咆哮和碎石的聲音,嘈雜中隱約聽到付雲越吼了一聲快走,直覺展昭猛地從空中落下,她的心隨之狠狠砸落,驚魂爲定地睜開眼查看戰況。視線顛簸不停,展昭手臂一緊,急速往後撤了數步,一塊巨石墜在他剛纔站立之處,濺起的碎石紛亂地打在身上,異常兇險。
付雲越咒罵一聲,這畜生成精了,死盯着展昭和包子,看都不看他!展昭連着躲過幾回攻勢,冷着臉對懷裡的人道了聲抱緊了,接着朝出口急衝而去。巨狐怒吼着發力向展昭直撲而來,包思善不忍再看,緊緊埋首在展昭懷裡,心想完蛋了!
展昭渾身繃緊,在巨狐撲到的瞬間突然身子一矮,足下一蹬,一鼓作氣往前躥去,將巨狐甩在身後。他這一險招叫付雲越替他捏把冷汗,要是晚上一瞬,他們兩人都要葬身狐口!不過眼下顧不上後怕,三人急忙往外頭撤去。山洞內四通八達,付雲越急道了聲前頭往右,而後回身朝身後的洞口揮了一劍,震塌洞壁,把洞口遮擋了七八分,暫緩了巨狐的追擊。
出了山洞付雲越喘着粗氣擺手示意安全了,展昭看了看四周,果然是村外的那個山洞。包思善一路被展昭護着出來卻覺得腿軟,方纔幾次命懸一線,她都以爲活不成了。心跳還沒緩過來,就聽見巨狐的咆哮聲從洞裡傳出來,要吃人一般撕扯着。她刷得白了臉,“它會不會衝出來?”洞裡的地形很複雜,不知道它認不認得路。
“有結界,應該出不來。”說實話付雲越心裡也沒底,他循着妖氣來到這個村子,大致摸清了村子的情況,只知道這的村民被困在山裡,每隔一陣就要把活人放進棺材送進洞裡血祭。至於他們從何時開始血祭,洞口的結界是何人佈下的就不清楚了。
見暫時沒有危險,展昭這纔開始審視付雲越,付雲越渾不在意地找了塊石頭坐下,長吁了一口氣,“天一亮我就送你們下山。”
包思善也跟着坐下來,心有餘悸地問:“你怎麼知道下山的路?我們在山裡轉了一天都沒能找到路。”
“你們□□凡胎識不破障眼法,走不出去有什麼好奇怪的。”
展昭盯着他,眼睛一瞬不眨,正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付雲越痞痞一笑,“我是什麼人很重要嗎?橫豎我沒有作奸犯科。至於我怎麼知道下山的路,我只能說既然我知道怎麼來,就自然知道怎麼離開。”
展昭皺眉,繞來繞去就沒一句是實話!包思善不滿地瞪着他,“付少俠,你是特意跑到這深山野嶺來爲民除害?還是特意等着給我們領路?我怎麼覺得你不是這種人?就不能給句實話?”
付雲越摸摸下巴,“實話?實話就是來爲民除害!”
聞言,包思善臉上立時浮現鄙夷的神色,他怎麼能這般厚顏無恥?動不動就往自己臉上貼金,剛想刺他兩句,突然洞口似乎被什麼東西猛力撞擊,一下兩下三下……怒吼中夾雜着暴怒,但從外頭看只有一片漆黑。展昭急忙拉着包思善退到遠處,付雲越也跟着後退,隱約可見漆黑的洞口有幾絲如裂紋般的紅光若隱若現。
展昭再退了幾步,“恐怕撐不住。”就這麼幾下,裂紋越來越多,巨狐的身影影影綽綽的,隨時要衝出來。
“不能讓它出來!”付雲越面沉如水,“否則我們都得死!”
“那怎麼辦?”包思善嚇得躲在展昭身後不敢探頭,“要不我們先逃吧。”這是一隻活了三百年的狐狸精,光靠他們兩個人怎麼可能打得過?
展昭搖頭,“來不及。”他們三個脫身簡單,要全村的人一起脫身難!且村民未必配合,他們寧願再送兩個人進去血祭也不會舉村逃亡!
付雲越沉聲道:“它若衝破結界必定屠村,我進去收拾它,你們自便。”
“你……”包思善着急地看看他再看看展昭,說什麼他去收拾,要是能收拾他們剛纔就不用那麼狼狽了,分明是去送死!展昭顯然也想到這點,道:“我跟你一起進去。”
付雲越懷疑地打量着他,展昭面無表情,“難不成狐狸也刀槍不入?”
這回的情況跟上回不同,不至於傷不了它。付雲越撇撇嘴,“不是狐狸,是狐狸精!我原想趁它明晚月圓渡天劫妖力最弱的時候收拾它,如今看來不成了。”要不是展昭和包思善誤入村子,村長那個老貨哪裡有人血祭,說來說去還是他們壞事!“說實話,今晚動手我只有五成把握,你想清楚了。”
“我跟你一起進去。”哪怕只有三成把握他也要去。
付雲越哼了一聲,“上趕着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