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逆轉

龐麗醒來時有些驚訝自己的好運, 連着兩次從高處摔落都還僥倖活着,看來她命不該絕。不過這是哪兒?吃力的撐起身子,這才發現自己趴在展昭身上, 剎那間她恍過神來, 原來還是他救了她。但是他……

周遭是炙熱的熔岩, 烤得砂石發燙, 他身下是乾涸的血跡, 觸目驚心。她抖着脣發不出一絲聲音,他傷得那麼重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呆了片刻,還是小心翼翼地喚了聲展昭。再接着無數個展昭從她口中喚出, 卻沒能喚醒他。她盯着他慘白的臉,僵硬地伸手探了探鼻息, 微弱的幾乎難以覺察。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穩了穩心神, 雖然還有一口氣在, 但耗在這個地方遲早還是死!眼下他們被熔岩包圍,任由他躺在地上不消片刻就足以把人烤乾。再者, 蠍王負傷暫退,說不準什麼時候會捲土重來,現在境況不要說對敵,就是閃躲都做不到。

她擡頭看了看四下,至少先把他移到涼快一點的地方。付雲越和包思善一定會下來找他們, 只要他們來了就有出去的希望。可事到臨頭才發現不易, 兩次跌落再怎麼僥倖也不可能毫髮無傷, 她只覺得渾身疼痛站起身都勉強, 更遑論把展昭帶離熔岩的包圍。

這可怎麼辦?突然間她有些後悔, 如果自己不衝動地跟着下來,那他還可避免給她墊底少受點傷。這一刻她有些理解包思善的心情, 不是不在意,而是太在意了,所以才做出那樣看似無情的抉擇。他所有的努力不就是爲了確保其他的平安嗎?她爲什麼非要爲了無謂的堅持讓他的努力付之東流?

既然無法移動他,她索性讓他枕在自己腿上,多少離炙熱的地面遠一些。他嘴脣乾得起皮,沒有一絲血色。臉上沾染的血跡已經乾涸,幾縷髮絲雜亂地粘着。她伸手輕輕理順他的髮絲,心中莫名酸楚。是因爲他救過自己所以纔會莫名地牽掛嗎?他是開封府的人,跟她怎麼也扯不到一塊去的,她對包思善說就算是死也要跟他死在一塊,不過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誰想在那一剎那竟然真的跟着下來了。

這是何必呢?徒勞罷了,他也未必領情。

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隱隱傳來動靜,龐麗怔了怔,是那隻怪物還是包思善他們?展昭還昏迷不醒,要是有危險她根本無力反抗,倒不如去引開,也好給他多爭取一點時間。揉了揉發麻的雙腿,踉踉蹌蹌地往聲音那頭去。一邊跑一邊想,或許展昭當時心中所想也跟她一般,個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熔岩蜿蜒流淌映得周遭微微發亮,兩道人影闖入眼簾,是包思善和付雲越!他們也瞧見了她,三人眼裡皆是驚喜。包思善迫不及待地跑過來,“展大哥呢?”

龐麗此刻徹底失了鋒芒,焦急道:“他傷得很重,我又挪不動,你們快跟我來。”

再回到展昭身邊,龐麗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氣色竟然比她離開時好了些許,至少嘴脣有了一絲血色,這怎麼可能?包思善幾乎是撲到他身旁連連喚着他的名字,她想伸手搖他被付雲越攔下,“別動他!還不知他斷了多少骨頭,萬一戳傷內臟就糟了。”

包思善被燙到一般縮回手,隨即眼淚又掉下來,說什麼怕傷及內臟,前胸後背被蠍王那樣重擊,只怕已經粉身碎骨。“那怎麼辦?重不能就這麼讓他躺在這吧?地上這麼燙,他怎麼受得住?”

付雲越嘆了嘆,確實,他們總要想辦法出去。與此同時地面又傳來異樣的震動,三人面面相覷霎時白了臉,蠍王捲土重來了?當即顧不得會不會讓展昭的傷勢家中,付雲越趕緊把他移到隱蔽的角落安置好。“你們看着他,我去對付蠍王。”

包思善一把拉住他,眼裡盡是擔憂。付雲越笑了笑,取過她手裡的巨闕,“借我用用。”說罷頭也不回地朝震動最兇猛的那處大步走去。他剛纔也受了重傷,不過服下狐狸的內丹之後已經好了七八成,半妖的體質非凡人所能比擬的。同樣,巨闕非凡物,灌入妖力應該能與蠍王一較高下。若不敵,他們便只能葬身於此!

地面在震動,震得熔岩翻騰。付雲越停下腳步看着地上不斷蹦跳的石子,扯了個笑。從他誤□□怪內丹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只有兩種選擇,一是歸隱山林潛心修煉,二是被同化,嗜血成性。他耐不住深山的寂寥又不敢墮落,於是只能劍走偏鋒,用修煉更久的精怪內丹壓制體內的妖氣。他不知此法湊不湊效,說不準會讓加速同化,鬼知道!眼下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吧?

熔岩突地衝天而起,失了兩隻眼的蠍王破土而出,妖戾之氣比方纔更甚。片刻之後那些被它拱起的熔岩紛紛砸落,它不閃不躲,渾然不覺得燙。付雲越暗暗咋舌,水火不侵的妖怪叫他從何下手?

此刻的蠍王已是狂怒,他不敢有半分鬆懈,半擋半挨的引着它遠離展昭的藏身之處。服下內丹再加上巨闕助理,對付起蠍王來多了幾分底氣,但幾個回合下來都未能抓住機會攻擊。心中暗罵這畜生成精了,仗着自己體大力盛想耗空他的力氣。不得不感嘆展昭的功夫是真好,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能刺瞎它兩隻眼,實在不易。

一個恍神被撞飛出去,瞥見炙熱的熔岩,驚得他出了一聲冷汗,旋即腰身一扭轉了方向堪堪避過那一灘熔岩,掉下去皮肉都要燙化!身形未穩又見蠍王尾部橫掃而來,他腦子一空,失了判斷,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紅影仿若疾風而至,蠍王被那影子踹翻摔在身後的熔岩之中。他一怔,擡頭竟見展昭身形挺拔如鬆,穩穩地擋在他身前。展昭沒有回頭,只伸手向他,道:“巨闕!”

巨闕?他有些呆地把手中的劍遞給他,“你……”他不是昏迷不醒嗎?怎麼突然神勇起來?且怎麼看都不像勝負重傷垂死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不容他細思,蠍王已經翻身而起。若方纔是暴怒,現在則是狂暴了。

“小心……”付雲越也趕緊起身,話音未落就見展昭衝了上去,身形快得連成一片影,他幾乎看不清他的動作就見他已經躍起,對着揮至眼前的鰲鉗面不改色地劈下巨闕。他深深地替他捏把冷汗,然而那堅硬的外殼居然傳出咔嚓咔嚓的聲響,隨着展昭手臂施力被削去一塊。斷口處噴濺出濃稠腥臭的液體,蠍王痛得激狂,口中那張小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像展昭。

付雲越已經目瞪口呆,呆呆地看他們交鋒。展昭早有防備一般,一劍砍斷那張滿布利齒的嘴,瞬時躍起在嘴落地之前已經將劍刺入它的第三隻眼中,旋即抽身後撤。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遲疑和勉強,強悍得叫人害怕。

“展昭……”付雲越不知自己能說什麼,死裡逃生之後他脫胎換骨了一般,簡直所向披靡。

展昭依舊背對着他,低聲道:“還有兩個!”

“什麼?”

“眼裡藏着內丹。”展昭說着又迎上去。

付雲越突然明白了什麼,剛纔在上面巨闕之所以突然威力大增怕是因爲吸收了內丹。雖所不曾聽聞兵器能吸收精怪內丹的事,但巨闕非尋常的寶劍,有些詭異之處也能理解。那展昭會不會也是誤食了蠍王的內丹?若非如此他怎麼可能在那樣重創之下起死回生?吞食了內丹的人和吸收了內丹的巨闕,他幾乎不敢深思。若不是展昭這樣心性耿直的人得了這樣的力量,只怕後果不堪設想,跟蠍王重現人間有何區別?

失了三個內丹的蠍王早已不是展昭的對手,隨着第四隻眼睛被刺瞎,已經落到只剩任人宰割地步。就在展昭要刺瞎第五隻眼之際,蠍王猛地一個翻身扎進熔岩之中,失了蹤跡。過了半晌不見有異動,付雲越有些不確定,“逃了?”

展昭死死盯着熔岩久久不動,付雲越不由擔心,“喂,你不是要跳下去追吧?”就算他吞了蠍王內丹也還是血肉之軀,他敢保證跳下去就是一個死!除非他也能長出蠍王那樣的外殼。展昭搖搖頭,道:“留着終歸是個禍患。”

禍患是禍患,可是讓它逃了又有什麼辦法?默了默,付雲越揚起一貫的笑臉,“它要敢捲土重來你也能殺它個片甲不留,怕什麼?”

展昭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原處,過了良久才嘆道:“太深了,追不上。”

付雲越一驚,難道他站在那還能感覺到蠍王的妖氣?說實話,蠍王扎入熔岩之後沒多久他就感覺不到妖氣。展昭他……蠍王的內丹效力竟如此強悍?也是,五個內丹的妖獸可不是尋常能見到的。嘆了嘆,不得不承認技不如人。展昭可是以凡人之軀連破蠍王兩隻眼呢,他如何能比?

“展大哥!”

付雲越回頭,心裡莫名地生出雀躍來,重頭戲在這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