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院首到底沒休息成,剛從永延殿走出去,便被守候許久的三皇子侍從給請走了,心底嘆了口氣,卻也只能跟過去,這次的事完了後,他還是請辭回鄉吧,老咯,經不起了。
還沒踏入三皇子的承明殿,遠遠的便能聽到三皇子的哭喊聲,一聲一聲,嘶心裂肺,黃院首有堵住耳朵的衝動,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承明殿一片混亂,剛從永延殿退出來的麗妃娘娘也在這裡,抱着哭喊不停的兒子陪着流淚,早已沒了以往舉重若輕的樣子。
“老臣見過三皇子殿下,見過麗妃娘娘。”黃院首不敢擡眼,進入內殿後便行禮,皇宮保命第一條便是,不該看的東西千萬不能看。
麗妃抹掉眼淚,“黃院首,你快過來想想辦法,卓兒疼成這樣可怎麼辦纔好”
黃院首應了諾,上前仔細檢查三皇子的傷處,包紮的手法有些粗糙卻是極有效的,要是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厲大人給包紮的,解開被血浸紅的紗布看向觸目驚心的傷口,一片血肉模糊,森白的骨頭清晰可見,三皇子……毀了。
隨着黃院首的動作,三皇子的聲音高低不一的叫喚,疼,是真疼,可是更折騰人的,是心裡的不甘吧,就這麼被剝奪了資格,這麼簡單的卻又殘酷的方式,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娘娘,您請移坐,我給三皇子上藥。”
“好,好。”麗妃趕緊起身,她現在什麼都不想了,只想讓兒子不要這麼疼,那一聲聲喊,是直直的扎向她的心裡啊
黃院首邊給三皇子抹藥,邊想着要是安寧公主碰上這樣的情況會用怎樣的手段,鍼灸……用得上嗎?回頭問問,要是有用的話,讓胡家趕緊派個大夫進宮來,安寧公主是不可能踏足承明殿的,就算她願意,以三皇子和麗妃娘娘恨不得吃了她的恨意也不會讓她靠近。
衛青城和雷霖聽說了薛成仁的下場後,第一時間派出親信去後頭讓大部隊就地駐紮,沒有他的手令不得靠近皇城,皇上沒有宣詔就入皇城原就已經是大罪,再要是帶着幾十萬的兵,只怕下場不會比薛成仁好到哪裡去。
目的相同的兩人暗地裡碰了個頭,心懷鬼胎的一番試探交談,得出的結論都差不多,這城還是要進的,不過是先送上文書,以另一種方式回城,不管心裡怎麼想,暫時還是放低姿態比較好。
皇城中詭異的平靜下來,少了各方勢力的折騰,其他人翻不起什麼浪來,情兒聽到回報也只是笑笑,倒是想起了幾個人來,喚過成容道:“你去把竇太師,還有另外幾個老大人都請進宮裡來,恩,再加上我外公。”
“是,奴婢遵命。”
父親還沒醒,情兒習慣性的上前去把脈,重新開了張方子交給無豔,“看看帶的藥裡有沒有缺的。”
無豔翻了翻自己空間,“夠的,我出來的時候藥帶得很足。”
“恩,按這個份量去抓藥,中午煎這個。”
“是。”
諾大的房間裡,隱在暗處的人不算,除了昏睡的父親外,屋子裡就他們兩個人了,情兒看向軟趴趴的男人,走過去極其自然的給他順了順頭髮,“怎麼了,這兩天都懨懨的。”
把人抓回懷裡抱住,深深的吸了幾口情兒身上的淡淡藥香味,總算是舒服些了。
真是奇怪,情兒這幾天也呆在這污濁的地方,怎麼身上就沒有沾染上那些污糟糟的東西呢?
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摟住自己的手臂,情兒再次問道:“蓮奕,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百里蓮奕蹭了蹭她,“這裡的味道不好聞。”
情兒輕笑,“這裡當然比不上靠着山的悠然居,更何況那裡我還布了幾個聚靈陣,這裡自然是比不得的。”
“情兒,什麼時候回去?”
“快了,這裡的事處理得差不多就回去,在家裡休息幾天再去一趟落日。”那邊的妖必須解決掉,先不說他們對騰龍有多大的傷害,光是他們做的惡便容他們不得。
“恩,真想掀翻這個地方,憋死了。”拼命壓抑着暴戾的情緒,這般委屈自己,他活這麼多年來還是頭一次。
情兒失笑,“我這好不容易保住了,你就想掀掉,父親住哪裡去?”
“這不是忍住了嘛,情兒,我們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反正你父親也醒了,交給他就可以了,回去吧。”如唸咒似的,百里蓮奕就在情兒耳邊一直唸叨着這話,暖暖的氣息噴得情兒耳朵都紅了,面紗下的臉也染上了紅霞,這個男人啊……
情兒拍了他一下,警告他安份點,蓮奕泄氣,全身都軟了下來,趴在情兒身上不動了。
“你們要親熱,好歹也別在朕面前啊”鍾離翔雲沙啞着喉嚨調侃道,他可是看了有好一會了,情兒沒發現他,但是那個男人絕對發現了,掃過來的視線還對上過。
情兒從男人懷裡起身,倒了杯茶遞過去給氣色明顯好一些了的父親喝下,順手又把了把脈,“父親,這次損傷有點大,要調養一段時間了。”
“能把命撿回來已經是賺了,總要付出點代價的,這點朕還付得起。”鍾離翔云爲帝這麼多年,取捨之間沒人會比他做得更好。
掃了眼沒看到常侍左右的成容,有絲奇怪的問道:“成容呢?”
“我讓他去請幾個老臣進宮了。”
“竇太師?”鍾離翔雲訝異的挑眉,那幾個三朝元老可不是好說話的人,情兒是不是吃虧了?
情兒抽了牀被子放他身後讓他靠着,回道:“恩,他們當時可是擔心得和我拍桌子了,雖然固執了點,倒也沒到不知變通的地步,後來有些事還多虧了他們出面。”
要不是有他們壓着,沒有皇上上朝的朝堂上可就熱鬧了。
正說着,成容便走了進來,看到皇上醒了,趕緊上前幾步,稟報道:“稟皇上,公主,竇太師,文大人,秦大人,陸大人,褚大人到了。”
“請他們進來。”
成容躬身,走到門邊開了門,側開一步,幾人由竇太師打頭魚貫而入。
看到皇上果然醒了,幾人老臉上皆是真真實實的喜意,這心,總算是安了。
“老臣見過皇上。”
看着顫顫巍巍要下跪的幾人,鍾離翔雲趕緊讓成容去攔着,“早就和你們說過見朕的時候不用行那些俗禮,我可不想每見一次便折騰你們一次。”
“老臣再老也是臣,皇上再年輕也是皇上,這是改變不了的。”竇太師臉上帶笑,皺紋彷彿也舒展了許多,順着成容的力道在凳子上坐下,真要跪下去,這爬起來估計也是件費力的事。
其他三人也笑,跟着落座,只有褚白智站在那裡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要是沒有這幾位老大人打頭,他也不顯得年輕,但是有這幾位在這裡,他還真算不上什麼。
鍾離翔雲看出他的尷尬,指了指空着的位置,“褚愛卿,這裡沒外人,你也坐吧。”
褚白智躬身謝了,這纔在末座坐下。
情兒起身微微福了一福,沒有多言語,這樣的場合,她還是不要多言比較好。
竇太師頗是讚賞的看了情兒一眼,雖然他只進宮了一次,但是該知道的事他全知道,心下暗道安寧公主的心狠時,卻也盛讚她的果敢,“這次真的多虧安寧公主了,皇上,要論功行賞的話,公主當記首功。”
鍾離翔雲頗有幾分得意,他和研兒的女兒自是優秀至極的,當得起他們的贊。
“朕倒是想賞啊,可是朕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是情兒想要而沒有的,情兒,你說說看,有什麼要求儘管提,父皇一定滿足你。”
情兒沒想到這話頭會往她身上引,倒也仔細想了想,除了皇位,這皇宮裡有什麼東西是她想要而得不到的嗎?悠然居每一樣東西都不比皇宮的差勁,只有更好。
妖族不知道花費了多少精力在她身上,好東西全往她身上堆,光是這一身的銀絲蠶絲做成的衣服便是皇宮中人都沒有聽聞過的,她又何必去要那些等級明顯要次上一些的東西?
“父親,我什麼都有,一時半會的實在想不起來需要什麼,等我想到的時候再跟您說行嗎?”
“行,當然行,哈哈哈,看吧,朕說的沒錯吧,就情兒住的那地方除了外在沒這麼金壁輝煌,內裡一點不比這宮裡差,要不是實在抽不開身,朕都想去那裡住上一段時間。”
情兒不想他們拿自己說事,起身道:“父親,我回房洗漱下換身衣服,不打擾你們談正事。”
鍾離翔雲也算是對自己的女兒有了幾分理解,微笑着點了點頭,“去吧,中午陪父皇吃飯。”
“好,我讓莫語去準備,您需要忌口,不能和藥性相沖。”
“行,你安排,大夫最大。”
看着情兒拉着那個雖然懶洋洋卻也遮不住渾身氣度的男人去了偏殿,鍾離翔雲收起笑臉,他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裡看着他們,皇帝善猜疑,這是哪個皇帝都避免不了會有的毛病,大概不少人在等着看他們兩父女的好戲,可惜,要讓你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