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前——
一路目送,漩渦濺起的水花,人類小孩隨水隱沒而去,消失茫茫大海。
衆人一下放下心頭大石,不單耳根清淨了,空氣倏地清新,世界也開闊了。
“曙雀,門碑怎麼了?”天帚好奇的問。他進過四號樓,到過城門,記憶裡並沒有門碑。
那是哪裡的門碑,難道他說的是光之國地下城的?
光之國地下城的神秘由來已久,沒有人知道進去的路,據聞只有入口,沒有出口,更傳言一旦進入就永遠不得出來。
是一個充滿着危險的詭異之地。
儘管如此,每年還是有不少探險者嘗試進入光之國,尋找地下城,之後沒有回來的不可勝數。
地下城,究竟有什麼妖魔鬼怪?在那裡會遭遇什麼危險?
到底有什麼,爲何從來沒有人能出來?沒有出口的地方,原路折回也不能回來嗎?
那些進入地下城的魔族最後去哪裡了?還活着嗎?
在天帚提出疑問的時候,霆霓躲開人羣,一個人走到角落。
進入地下城而沒有回來的,不是不可勝數,是並無一例。
曙雀小心翼翼環視一週,確定人們只關注漩渦,沒有留意到他衝口而出的話。
看是不能給外人道出的秘密,天帚乖乖閉上好奇的嘴。
“跟人類小孩說那個並不明智。”霆霓低聲道,在這裡說門碑的事情同樣不明智。
“抱歉,條件反射就……”就怕她亂來。
天帚端詳一下無可奈何的三人和雲翳,似乎只有他不知道。
“門碑上面有詛咒。”曙雀用僅天帚聽到的聲音,淺描淡寫的道。
在光之國說不上什麼秘密,活久了就自然會知道一些事情,像常識一樣的。只不過,發生在光之國,自然被蒙上神秘的面紗。久而久之,他們習慣了以訛傳訛在光之國四周營造的恐怖。
其實像是偶然得知隔壁家老王喝咖啡要放雞精,除了感到認知被碾壓一下之外,基本上不會對看熱鬧的有任何影響,只要不去嘗試。
渡口同時有光之國張貼的警告——落入深海後,除非漩渦崩散,絕對不能擅自離開,否則後果自負!
若在到達四號樓城門前離開漩渦就等同放棄進入光之國的機會,這時候海底魔獸捕獲的機率是很大的,幾乎百分百。如果觸發門碑上的魔咒,將會一輩子困在地下城,這個的發生無可避免、無一例外。
有那麼危險的魔咒嗎?
天帚被腳後跟的石頭絆倒,跌坐在地上,他想起來了。
他哥曾經嚇唬他,看一眼即會被惡魔拉落海底深譚,小時候進入漩渦後他每次都害怕得不敢睜開眼睛。光之國裡面也沒什麼好玩的,長大後再也沒上過了。
一直以爲是哥哥逗着他玩。
“霆霓殿下,怎麼辦?來不及提醒她了。”天帚緊張地看向緊接而來的漩渦,渡口又開始歡騰了。
霆霓一眼把天帚的毛燥瞪下去。
“不要把驚慌傳染給雲翳。”
是,天帚怔怔回頭看向雲翳。
平常最着緊人類小孩的雲翳這時倒平靜地坐在一邊,被衆人盯着看才擡起頭。
“玥小姐一個人不會有事的,而且饕餮也在身邊。”雲翳的笑如一沐清風,讓人心情頓時開朗。
把雲翳送上漩渦後,霆霓掃了一眼肩膀上的水珠,慢半拍才裝着若無其事拍掉。
“真的不用擔心嗎?”迅飈也問霆霓。
“她不知道,或者就這麼順着漩渦到達四號樓,如果特地告誡她,她可能想都不想跳出漩渦。”那種性格!
話一出,他們都想象起來,人類小孩的確是那樣的。什麼都不做,一切隨緣纔是最好的。
“可是,萬一她真的脫離漩渦進入地下城……”天帚小聲追問,真的將會一生被困在地下城嗎?
“說不定會像妒羅錦大人的夫人一樣,看上裡頭某個魔族,然後永遠定居此處。”迅飈哈哈大笑,盡發揮吃瓜羣衆的作用。
霆霓沒有焦點的目光不知落在何方,扶扶面具回過神,才笑道:“不可能,在那裡連伙食都成問題。她那麼能吃,還諸多挑剔。”
天帚和曙雀陪着笑起來。
今天怎麼回事?感覺連雲翳的話都含着忽視不了的歧義,霆霓和迅飆的話只讓曙雀的心一下懸到半空。
曙雀感到眼皮一陣抽搐,他猛然轉身向霆霓求證——她真的會被困一輩子嗎?
“不會。”霆霓肯定!
曙雀真不敢相信,霆霓的自信到底是哪裡來的!
所謂的絕對領域,也不過是高層級的魔力屏障,她連不知名的扭曲空間都敢往裡跳,跳出漩渦、被困地下城,對她來說只是一場深海獵奇。不說,她還有一大堆契約者,他們會保護她的。
“假設,假設她出不來,還我召喚過去?我們會一起困在裡面嗎?”
“不會,她要召也召喚曙雀。”霆霓決絕地打消天帚的疑慮。
意思是,他啥用都沒有?不用霆霓殿下的雷擊,天帚已經被擊倒在地,啥用都沒有,啥都……感覺霆霓殿下比平日更絕情,有沒有?
迅飈拍拍天帚,想安慰他,卻發現怎麼說都在打擊天帚。
“走吧!”霆霓站起。
再說下去只會越描越黑,安撫人不是他的強項。
還是準備啓程,漩渦和時間都不等人。
曙雀看着從海平面升起的漩渦,突然感到背脊一陣刺骨的寒意。
萬一她真到地下城,只會把那塊土地搞得烏煙瘴氣,神憎鬼厭。
讓國家陷入危險!
“不行!”曙雀大叫一聲,不是懷疑霆霓,那是光之國不可破的魔城,不能對那個人類小孩掉以輕心。
擔心也沒用,只有踏上四號樓看看!
萬一地下城沒有任何動靜,她又不在四號樓,那一定……
在一號樓玩得很開心。
簡直一派胡言,完全不負責任的態度!
她有試過呼喚駝峰鳥的,但是已經一天了,它毫無反應。她甚至不明白這到底代表着什麼意思!
紅髮子爵說駝峰鳥能在整個光之國聽到她的呼喚,即使在兩個極端,它也能一天內趕到。
可是它沒有來。
這裡難道已經跳出了光之國的範圍?她乘坐的漩渦把她送到魔界的另一邊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甚至不知道這裡究竟是水裡還是陸上。
但這裡是光之國的一號樓,就應該屬於光之國的一部分。
颺和小螣都說,這裡沒有出口,她假設一號樓與外界是隔絕的,類似某個結界禁錮的空間,召喚魔法是沒有任何界限的,但召喚契約者有,如果契約者能進入一號樓,她便能得知結界的屬性。
但,這樣做太冒險。
因爲這裡有能吃魔族的怪物,當然也能吃其他異族。
她是人類,除了美味鮮嫩,沒什麼用,所以那些追求力量的半獸不會浪費機會也不屑吃掉她,力量強大的契約者可不一樣。
召喚契約者,萬一不得強行遣返,即一同被困,她的處境也會瞬間惡化。
魚人怪似乎想利用她,所以他們現在待她還算客氣。
就在剛剛,他們準時給她送來了豐富的午餐。
她是否應該好好利用他們對她的鬆懈,到處走走。
如果能知道結界的屬性,還有門碑上的魔咒,或者就能利用契約的作用離開。
——曾經有個魔族洗劫了一號樓頂樓,還順利離開了。
還有就是,頂樓!
只要找到那個魔族逃走的路徑,就能找出從一號樓出走的通道,也就能離開這裡!
她拿起小螣畫的地圖。
塔式建築,城堡中央是一條通往各層的天梯,擂臺環繞其中,擂臺區外一圈是觀衆席,每一層還有休息室,茶水間……她猜的,應該無差吧,他們也需要日常的起居啊,但侍者是不會走中央的天梯,就是說連接起居室及每一層的,還有一條環繞城堡的暗道。
她記得從十樓上來,依舊是擂臺。
“小螣,二十層以上現在在幹什麼?”
小螣眨眨眼睛。
這個時候?
類似的擂臺比試,其實在天亮之後每一層都進行着,分別在於一到十層是海獸的世界,往上去則是半獸與半獸,半獸與魔族的世界。
那些闖進一號樓的魔族按魔力、攻擊力的等級安排在不同層級,與半獸進行打鬥。
一直到四十層,再上去就是長老們的閨房、辦公室、會議室,佔據了一層的存藏室,再來就是頂層。
“如果魔族一直贏呢,他就能以魔族而不是合成怪物之姿登上長老的寶座?”
小螣搖搖頭。
——那是不可能的,沒有能到達四十一層的魔族,在那之前會被當成祭品,被長老們瓜分。
當早午晚餐吃掉嗎?
她最後的結局,該不會也是利用完畢後被長老瓜分吧。
那些怪物們體內可能還殘留着有老魔族的血肉,那末也一定殘留着對人肉味的眷戀。
饕餮說過,人肉味是很獨特的。
獨特,她的味道那麼獨特就不能到處跑了。
她看着茶几上的一盤魚生。
做人要勇於嘗試,才能清楚自己的極限。
海藻也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