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做表情,面具會做表情,面具像他們一樣擁有表情?
晷景從來沒有聽過,別說見過如此詭異的事情,就發生在眼跟前,這個表面光滑,有鐵銀質感的面具,簡直像有自主意識般,這是哪裡來的邪惡之物?
一直盯着它看,甚至有股莫名的眩暈感,晷景看着自己的腳尖,不斷出現重影。
他趕緊甩開面具對他眼睛的迷惑。
面具有問題,意味着戴面具的傢伙更有古怪。
不說被偷窺的既視感,晷景太熟悉了。
只要他走出家門,就會被人們用帶着欣賞、讚美,繼而污穢、惡濁的目光打量。
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肯定是露出了那種表情,然後通過詭異的面具表現出來。
無恥的好色之徒,他佔據這個山洞,入侵他國,死到臨頭還敢垂涎美色。
睥睨已經不能表達晷景眼底的厭惡,他壓着胸口涌至咽部的噁心,撕喝一聲,豎起利劍往霆霓身上刺下。
瞬時完全清醒過來的霆霓擡手握住劍刃。
兩股力量碰撞爭鋒,夾在中間的劍身不安地震顫。
“到外面去,我不想傷到你美麗的容顏。”
什麼!
晷景一陣胸悶,不覺放鬆了劍柄的掌握,霆霓以爲他同意了,收回魔力,跳出山洞。
除了美人的容顏,這個小山洞可經不起折騰,就剛剛,兩人同時發出魔力,才晃動一下,已經有碎屑掉下。它庇護了他一個晚上,他會感恩的。
顧着感恩,更以爲一覺醒來,天上掉下個打架高手,高興還來不及的霆霓自然忽視了晷景因他的話漸漸扭曲的臉。
晷景臉上溫度驟降,手和劍柄發出不和諧的摩擦聲。
山洞外,約莫十名士兵警備着,見着從洞內跑出來的不是晷景,同時亮出武器和喚出魔獸。武器、魔族、魔獸,階梯式的陣容把洞口團團圍住,密不透風。
這陣容,用來招呼他,未免有點勞師動衆。
沒有強烈的敵意,霆霓甚至在裡面看到熟悉的面孔。不過,這會不是套近乎的最佳時刻。他們都是老手,卻裝成小兵的模樣。
是在幹啥?
執行不可道人的神秘任務?
“晷景大人?”一個離洞穴最近的小兵,看見從洞穴追出來的一臉陰沉的晷景,忍不住驚呼。
兩人毫無損傷,可是神色怪異!
晷景?
霆霓打架的興致被打斷了一下。
晷景就是……近來魔族最大的新聞。
“你是光之國新上任的國主?”霆霓指着晷景哇哇連起來,欲想湊近再細看那張美麗的容顏,卻給橫掃而來的光刃逼退,他愣了愣,馬上打哈哈化解尷尬道,“我不知繼位的是女王,失禮了。我是霆霓,就是那個焚輪的……”
兒子,真不想用這做自我介紹,但這標籤辨識度最高。
霆霓,焚輪的兒子?雷國的王子?這位殿下怎麼跑光之國來了?
尚多不解的小兵來不及從霆霓的身份中驚訝過來,即被他之前和接下來的話嚇得花容失色,不,花容失色是晷景,他們頂多驚慌失措。
“就住隔壁,像你這種美人,迅飈怎麼沒有收入他的宮殿中。也罷,我不會手下留情,但會盡量避開你美得不可方物的臉。”
士兵紛紛把眼睛往澄藍的天空移去——對岸的迅飆陛下嗎?是有的,甚至在知道晷景的性別後,依舊糾纏不去。
霆霓左手還在凝聚魔力,晷景已經光速來到他跟前,迎面就是一拳。
“誰是美人?”他舉起拳頭,連環不斷髮出攻擊。
如果是霆霓,那個小孩的能耐在晷景之下,應該不用擔心。
年長的士兵欲阻止的手無力低垂,不是都耳提面命,在不清楚對手斤兩前,不要近距離攻擊。現在的身份能允許他還像個小孩一樣毛燥嗎?
“你啊……”霆霓站穩,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晷景拉進懷裡,更不怕死的在他左耳吹口氣,才迅速跳開,得意地伸手抹去嘴角癢癢的血跡。
圍觀的倒抽幾口氣,發出陣陣驚噓。
他們的晷景大人全身顫抖,氣得不能動彈。
“霆霓,我聽過。你就是那個到處惹是生非的小雜種。”艱難地迸出幾字,本來對付霆霓的巴掌往自己左臉就是一扇,麻麻的感覺還遠不能把適才的噁心的酥酥感覺掩蓋過去,可臉的兩邊已經明顯不對稱了。
“應,應該就是你說的小雜種。”這女人性子夠辣的,還有少許潔癖。
霆霓一時也腦筋秀逗了,欲上前阻止他自虐,不料,英雄沒有逞成功,美人突然伸出修長的五指在拍開霆霓的手後,反手直往他腹部推進。
低着頭,呆呆地看着傳來劇痛的肚子,頓血流如注,霆霓不可思議地擡頭尋向晷景手上還淌着血,看似普通的白陶短匕。
剛剛只窺見一道白光閃爍,整個過程在腦袋裡清晰起來,霆霓頓靈光一閃,翻身跳起,指着晷景手上的匕首,興奮地嚷嚷道:“我知道,我知道這個。光之國的隨身護匕,只有接下寶座的光系繼承者才能使用的白陶魔刃。”
興奮個什麼勁,他的血已經沾溼了上衣的下襬,一點點往褲管下滲了。
“看起來很輕巧……普通,你是怎麼突然,從哪裡掏出來的?”
這回儘管好奇,霆霓倒是離美人遠遠的。
“霆霓殿下,先止血吧。”一個發白的士兵小聲提醒,他此前到雷國公務時見過霆霓殿下,他不過是有點過度活潑,一個喜歡熱鬧的貪玩的小朋友而已。
“哦,好。”
見他答應了,一個女士兵上前用白光覆上他的傷口,不一會血止住了,也不疼了。
這就是光的愈傷魔法,還是第一次看到,真的很神奇。
見大男孩大驚小怪的,女兵不覺笑了。
“癒合的只是皮膚表面,白陶魔刃的傷在內裡不易癒合,你得注意,不能再讓自己受傷。”
霆霓忙朝溫柔的女兵道謝,轉身火速奔向晷景,“久等了,繼續!”
繼續什麼?晷景輕身躲過攻擊,動作輕盈優美。
雷標——
奔跑同時,霆霓向晷景擲出雷閃標槍,速度和力量都是十足的勁,旁邊的草木都嚇得赫赫發抖,無處躲藏,一個電光落下即燃燒起來,若被擲中,受傷部位基本報廢。
雕蟲小技,就這種蝸牛式的速度,晷景輕蔑一笑,正踱步閃開標槍,下巴一道閃光,他愣了一下,躲避不及忽然竄出來的閃爆彈,被紮紮實實砸中鼻樑。
啊——
啊——
霆霓怪叫一聲,圍觀士兵才後知後覺跟着惋惜。
晷景一張覆上焦炭的臉慢慢扭過來。
霆霓嚇得節節後退。
所以,他纔不喜歡和女人打,她們盡對臉、頭髮,指甲這些無聊的東西大呼小叫。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心往你的臉去,一時控制不住,我知道,聽說女人的臉是最重要的……”“她”很強,太可恨,輕易躲過所有雷標,害他一時忘記“她”是女人了。
女人……
“其實沒有你想象中緊要的,閃爆彈的攻擊面直徑有30公分,你試想下,如果我打在其他地方,或者造成的傷害沒那麼焦,但可能你會更……”
30公分……對有天然屏障和修復能力的肉體造成的傷害是表淺的,但它內裡的溫度很高,足以化護甲和衣料於無形,士兵的目光順着霆霓的目光在晷景身上往下移,雖然實際上沒有,但是幻想是沒有限制,且不受現實影響的。
霆霓,今年才16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雖然實際可能更小點,但不妨礙面譜把猥瑣無限擴大後,誇張地表達出來。
晷景手中的白陶魔劍頓時隨着他的怒火伸放,魔力凝聚的劍影龐大得足以瞬間把巨型魔獸劈成兩截。
“污穢、惡濁,我絕對不會把雲翳交給這種人。”晷景一邊攻向他,一邊說得咬牙切齒,憤恨難當。
“雲翳是誰?交給我幹嘛?沒關係,我比較喜歡你。”
聽到士兵們竊竊偷笑,晷景頓惱羞成怒。
“納命來。”
陶刃光速落下。
霆霓慌忙閃避,好快!他對自己的雷速一向很自豪,現今也無顏使用,光系使用者果然難以匹敵。
“只要閃避就滿足了?你不是要和我一較高下嗎?出招啊!”
終於肯認真和他打了?
“當然!讓你看看我在一號樓特訓的成果!”
“一號樓?”衆人震驚的聲音把附近棲息的鳥類都驚起。
“對!”霆霓迴應他們高漲的熱情大聲應道。
話畢,天色忽地昏暗,明明是萬里晴空來着。
晷景放下劍,氣息一下子收住。
呃……
他說錯了什麼?
空氣怎麼突然凍結了?不單晷景,十餘的士兵無一不僵立着。
“你從一號樓來的?”晷景咬牙切齒再次確認,又像生怕驚動了什麼似的壓下嗓子,“一號樓?”
怎麼了?他們的表情凝重,好可怕!
霆霓不敢吱聲,喉嚨乾涸不已,只能把心虛當作水嚥下去。
面具可不,它裝出一副嚇壞了的、驚惶的卻又不以爲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