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怒氣衝衝折回來。
在他身後就是連接着叢林和洞道的入口,不是她來時的路。在看似沒有規則的山林間穿梭,她早失去方向感。
“一切拜託你了。”朝曦停住腳步,裙襬搖晃,盡是她只能送到這裡。
開了頭,遠不見結尾,加之說了一大堆嚇唬人的,朝曦的憂慮可想而知。
“抱歉,夫人……”不知怎樣求得諒解,霆霓跑進來了,不知什麼時候會碰到,她迫切要知道尤加利的事情。
“沒關係,刻意的等待,往往不是最佳的時機。”
被安慰了,玥反而更不好意思。
“別在意!對了,”朝曦把手機慎重放到玥手,這人類的小盒子真有趣,“我已經另起一個文件夾,把圖片放進去了。”人類那個小盒子真有趣,“我十分期待。”
“承蒙夫人不棄,雖然還沒有穿過,可是畢竟不是爲夫人度身定做的。”
朝曦搖搖食指,她並不介意並滿心期待。
“你們在說什麼?她已經穿得夠古怪了,你不要把人界那些亂七八糟的帶進來。”白駒擋在兩人之間。
朝曦望向白駒,舉手又是一敲:“都是白駒的錯,讓他多吃點苦頭是活該的。”
“白駒大人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朝曦夫人的祝福。”
“你閉上嘴就是最大的祝願!”
咚!
“不要打了。”很痛的知道嗎?她可是每天拎着兩個重錘的手勁。
“臭小子!一定要活着回來!”
啥?他只是要去雪月宮而已。
說完,朝曦淚水模糊了碧眼。打開魔界大門,成爲遊走各異界的巫女的契約者,他已經半個身擠出光之國了。
白駒慌了。
“我只是……我知道了……你別……”白駒迅速掃了一眼人類,看她做的好事。
玥置若罔聞,別過臉,朝曦抽泣起來,白駒更是手忙腳亂。
“你就不能幫下忙少說兩句嗎?”
玥聳聳肩,提步走進洞道,朝曦哭得更厲害了。
“等下,你現在是要想辦法讓她別哭。”
她攤開手掌。
什麼東西?討打嗎?
“報酬,要巫女幹活是要付出代價,遞杯水也要收錢。例如你的契約其實就是報酬的一種。”天帚伸出半個腦袋,“小心,很貴的,你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天帚,最後那句可以省掉!”玥雙手叉腰,“我要到雪月宮的捷徑。”
“這個可以。”天帚附和。
哪裡可以,怎麼可以隨便答應這要求?
玥瞪向天帚半個腦袋——誰讓他多嘴的。
“只是帶個路,是男子漢就給我乾脆點!”朝曦又要打人了。
成爲巫女的奴僕算不上男子漢所爲,天帚暗暗哀悼。
玥吹吹滾燙的拳頭——你再給我多嘴!
天帚默默轉身,他也沒資格同情別人了。
“得了!雪月宮,什麼都好,快走。”
“這樣可以了嗎?”朝曦問。
“可以,我會好好照顧白駒大人的。”
誰照顧誰?
那一切拜託了。
轉彎時,玥回頭已看不見誇張的蓬蓬裙,叢林之後漸漸回到幽暗洞道,眼睛一時適應不過來。
捷徑通道入口相當隱蔽,她跟着兩個魔族通過長長的洞道,到達一處山洞的小密林,越往裡面走,還有更多的小叢林、還有溪河,碧湖,瀑布,還有懸掛山洞的樓閣,甚至能看見奇珍異獸好奇地探出頭。
有導遊完全不一樣,天帚想着,他之前走的是什麼玩意啊!
鏗提十二宮在六號樓呈不規則的放射狀分佈,從花月宮到雪月宮,之間得跨過三個宮殿。若從地面走,估計一年半載都走不完,洞道可不一樣,沒有導遊指引的話,一輩子都別想出去;但如果有,則完全不需要途經其他宮殿或是誤入歧路,直徑即可奔向雪月宮。
“兩天!”白駒豎起兩根手指,“從這裡出發,最快兩天可到達雪月宮。”
嗯,和朝曦說的一樣。
要兩天留在不見天日的山嶺洞窟通道里,玥趕緊抱住一棵大樹,多吸收兩口新鮮空氣,完了才哼起小調,樹上的小鳥隨之應和,她頭一歪,隨着小鳥歡快走進叢林的深處,天帚伸手阻止她亂跑,可已不見蹤影了,只能緊跟着追上去。
不久,玥停在常春藤垂墜而成綠簾前。
沒有其他路了,剛剛的小鳥在這裡倏地不見。
她這會纔看清這塊地盤的情況,頭頂是一個十米左右的洞口,陽光從洞口直射下來,與陽光垂直的區域草木旺盛,稍遠的也不差,利用散射光就能生長茂盛的綠植紮根下來,綠簾子就是如此造就出來的。
微風扇動常春藤的葉子,是從綠簾後面吹來的,出口在這裡。
玥小心翼翼撥開藤蔓,不等後面的魔族,跳進綠簾的另一邊。
喊不住人類小孩的天帚,隨後也跳進去。
白駒看着兩人消失的背影,冷笑。
沿途的風景越是美好,看起來越像是靠近宮殿,陷阱也越隱秘。
聽不見兩人的腳步聲,白駒才跨過綠簾,他慢慢走並不急着阻止他們跳進陷阱。
真沒趣!
還以爲誘導她踏進陷阱會稍微有點挑戰。
這塊林地的盡頭是一張綠被簾,後面有幾個洞口,她徑直就走進通往黑暗與死亡的隧道。
他不知道這個人類小孩和朝曦發生了什麼事,威脅着她,但朝曦絕對上當了。
這人類可能有某種神秘的力量,但肯定和抗衡魔族無關,她是異族派來送信的,有霆霓的庇護,一路才能無恙,在五號樓有云翳公主解圍,又適逢遇到對新事物沒有免疫力的朝曦。
她嘴巴是很了得,花言巧語,雲翳公主和朝曦因爲之前那個人類的原因,對這人類小孩掉以輕心。
一定有其他方法取出皿之璧,他纔不要栽在一個人類手上。
白駒的臉漸漸下沉。
風從那邊傳來,夾着水汽,但漸漸的迴音聽起來不大一樣。
“這裡怎麼那麼多坑凹?”天帚抱怨,害他跑起來像一拐一拐的瘸子。
坑凹?
“玥小姐,真的是這條路嗎?你不要亂跑,這些坑窪可能是陷阱,等下走散了。”
玥停住。
“白駒不是在後面嗎?是這條路啊。”
姍姍來遲的影子在他們五米之內的地方出現。
“這條通道有點竅門,需要快跑。”
始料不及,白駒突然加快腳步,很快趕在兩人之前,並飛奔過去,欲有甩開他們之嫌。
玥給天帚一個眼神,他即越過她,趕緊跟上,兩個魔族很快把人類落在最後。
她扯動嘴角,若無其事的喃喃道:“先把話說清楚,我是一定要把皿之璧拿回來……”
當然!他也要把鬼璧晶拿出體內,什麼魔力增幅器,他不需要這讓他冠上神經病的破爛玩意。
只是爲何他得受一個人類,還是個孩子威脅?
他會想辦法扭轉困境,不然巫女契約將是所有不幸的開始。
看天帚就知道。
但,不是不可擺正。
白駒瞄了一眼緊貼身後的天帚,年紀比他稍小,霆霓殿下的近衛。
能把他拉攏與之同一陣線對付這個不知好歹的人類小孩?
天帚是魔族,雖然已經和巫女有契約關係,但他剛剛的態度模糊不清,和巫女認識日子也不長,不可能和人類有更深的情誼,有的也只是霆霓的命令,現在霆霓不在旁,魔族是不可能和人類站在同一邊,他現在要想的是有什麼辦法能更快與天帚取得共識?
他要和天帚聊聊,而這裡絕不是說話的地方,首先得把天帚和人類小孩分開。
不等她把話說完,白駒突然消失在隧道里。
無聲無息,騰空消失,彷彿沒入黑暗中。
“咦?”天帚剎住車,一直撲面而來的夾着白駒氣息的風消散了,“他不見了。”
“是嗎?哎呀,又給逃跑了。”
天帚愣了愣,不用回頭,人類小孩一下子竄到他背後,還爬上他的背,他竟然都沒有察覺,她到底是不是人類!
“你把他放走了?”天帚不可思議地道。
“那是逃跑。”玥更正。
“不是,若不是玥小姐讓跑的,你不馬上頤指氣使的嚷嚷,‘天帚,去追!’”天帚潑婦狀指着前方嚷嚷。
她大驚,這是誰?語調學得真像!
之前裝成是霆霓也挺神似的。
“那你也太不稱職了,就站在這裡一動不動?”
不是不動,是不敢輕舉妄動。白駒不可能憑空消失,他們不知身處什麼情況,幽暗壓抑的山洞,連魔法也不敢用,他們現在就像馬上要被黑洞吞噬的小動物一樣。
“玥小姐,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你只帶了半邊腦子出門嗎?”還是不常用的另一邊!“好好想想白駒怎麼跑掉的,在這時候跑掉在打什麼主意?”
爲了證明另外一邊腦子有帶來,天帚低下頭沉思。
良久——
“他只是想逃跑而已,爲了把皿之璧據爲己有!”天帚堅定地宣佈。
玥已經舉起拳頭想揍人了,不過很快又放下。
她不能少看自己的契約者,除魔法和力量,那些異族還保留野獸一樣的反應,尤其是對原始慾望的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