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我們多麼小心,孩子都無法保住,到一定月份胎兒就停止發育,除若我們自身的原因,雲翳公主解釋,可能是異族之間血脈不能共融。”妒羅錦勉強提起笑容,“哈,或者是以前作孽太深。”
血脈不共融?
這話題好像聽過,但他也不懂,不能隨意予以論斷。
“能平安出生成長就好了,此前從來沒有這麼期待過。”妒羅錦深深嘆息,“我還以爲孩子一出生就已經長成一半,看着尤加利那麼期待,反而更害怕失去,我現在很難看,是嗎?”
“沒有的事。”霆霓淡淡的應了句,他不知該作何反應。對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來說,正常不過的道理?他無法感同身受,但在妒羅錦的嘆息中,看見了父親的影子。
霆霓猛地站起,妒羅錦隨即意識到他的擔憂,馬上安撫。
“放心,我們會注意的。尤加利透過那個壺的靈能窺見未來,大概看到了我們的孩子,她只有這時候,情緒才能安穩下來。對了,她還看到殿下。”
“我?”
“是的。”妒羅錦一驚,“這樣算不算泄露天機。沒關係吧,反正都說了。她說這本來是不可能的,如果看不見一個人的現在,那過去和未來一樣是黑暗的,可能是眼花,她有一瞬間看到茶壺裡出現霆霓你的背影。”
他的背影?那還真有可能只是眼花。
“和一些魔界沒有的風格完全不同的高樓大廈,可能是某個異界。所以尤加利說,待孩子在光之國落腳後,要把茶壺贈予殿下。”
如果妒羅錦說的是真的,那尤加利剛剛真的在套他的話,她隱約知道答案了。
“啊,她出爾反爾了,說要等我找到茶壺的使用方法。”
呵呵,原來他們在聊這個,尤加利不擅長守秘密。
“她擔心你,那被茶壺吃進去的畫面真的不大好……你真的確定要用?萬一真的回不來,雷國怎麼辦?雲翳公主怎麼辦?”妒羅錦湊近他,悄聲問。
誰都只關心雲翳,難道就不能關心他一下,是他太無情了嗎?
他們走到大殿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從大殿出來的蘋末嚇得差點把早點摔地上,念念叨叨的責怪妒羅錦:“馬上要出發光之國了,你還幹架?”
不是啦,確切的說,他在捱揍而已,霆霓殿下先出手的,打人的也是他!
“許久沒出門了,總得熱下身。”霆霓伸伸腰。
咦?
“霆霓殿下,你會和我們……啊——”在衆人身後出現的尤加利纔要驚喜卻滿身掛彩的丈夫嚇得尖叫。
“得了,你們不是早那麼盤算着的。”霆霓哼的一聲,“早餐後出發。”
蘋末趕緊丟下早餐準備行裝。
這,妒羅錦夫婦頓時僵立風中,被看穿了。
本來說到這裡,到光之國的路途有多艱辛根本不值一提。
能有多艱辛呢?
小菜一碟!
到底是霆霓高估了自己在魔界的影響力,面具實在太有標誌性了,還有結界守護者的地位,或是尤加利跟魔族結怨的能力,最後還有對雷國或是他本人的怨恨混在裡頭。
從踏出國境開始,前前後後經歷了街頭小混混、找尤加利尋仇的,找妒羅錦尋仇的,找霆霓尋仇的,追尋茶壺下落的,還有各國試探的暗手……障礙物在通往光之國的道路上一字排開、守株待兔,讓他們應接不暇、疲於奔命,直呼受不了。
五雷轟裂——
電擊在百米範圍內密集落下,一直延伸地底,不說魔族,連螞蟻都逃脫不了。
“他們只是來問路的。”尤加利縮縮脖子,小聲喃喃。
“妒羅錦,接受問路嗎?”霆霓披風一甩。
“呃,不接受。”事實上,連番受到襲擊,他們已將路線一改再改,現在到底身在何處都模糊了。
“走吧,你們不就是認爲我在開路這方面尤其擅長。”
夫婦尷尬地跟上去。
糟糕,霆霓生氣了嗎?
這和他們當初計劃的是有點出入,那些麻煩都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人家越忙越出來搗亂。
不說尤加利,準爸爸妒羅錦更加緊張。
孩子已經快七個月了。
預產期只是個參考值,路上的遭遇隨時會改變這個數值,甚至會提早到來。焚輪陛下的手書能讓他們順利進入光之國,一路他們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領路。
先是利誘,繼而動之以情,小動作太多了,霆霓殿下自然會發現他們動的歪腦筋。
尤加利吐吐舌小步跟上。
她還是第一次有幸觀賞到霆霓使用魔法,果然不是蓋的,連茶壺都興奮起來了。
茶壺?
尤加利按住因爲興奮而震動的魔器。
“尤加利?”
“沒事,我們走吧。”剛剛她好像抓到了什麼,此前她沒有過類似的疑問。
馬上就要越過這片森林,“問路”的越來越多。
“入黑後,我們就進入“風”和“火”兩國交匯的邊境小鎮。那邊現在有點小摩擦,我們可以趁亂越過去,到達風之國,我們就安全了。”妒羅錦指指前方,還冒着硝煙的方向。
霆霓不語,早有所聽聞,那可不是小摩擦。
水之國不斷在周邊挑起戰爭,難民已經從海的對面流竄到這邊了;正值火之國的君王寶座爭奪戰剛結束,新王的寶座尚未坐穩,“風”也趁鄰國軍心不穩,多番挑釁,欲把之前的晦氣一口抒發,按新王熄的火爆的性子,真的難爲她了。
最難估摸的是各國間諜,這時候他們一刻也不會閒下來,準備機會一到,便以難民作掩護,大搖大擺走進兩國。
在這交匯的小鎮,投射着多國爭端的縮影,瀰漫着嗆鼻的火藥味。
無辜的難民潮可能會成爲下一場戰爭的載體。
看着那些滿臉灰土,眼底裡無法掩飾疲倦和絕望的魔族,散落在小鎮,家鄉已是滿目蒼痍的景象自然而然浮現腦海。
他們因絕望而不得不離開家鄉,在這裡也不會被其他國家接納。
“他們會一直在這裡嗎?”
“國與國之間都有一條寬廣的緩衝帶。他們暫時可以棲身於此,等待家鄉戰火平息,也有可能就此住下來,只要不妄圖侵入緩衝帶的兩邊。”霆霓解釋。
尤加利點點頭。
她緊跟着霆霓,隨着深入難民區,心裡越發緊張,生怕自己不慎,踩踏了地雷,衝突一息間就炸開鍋。
她緊緊抓着身上的斗笠,儘管很害怕,也沒有想往身後的妒羅錦躲避。
霆霓瞟她一眼,成熟不少吧,這種情景也能如此冷靜。
走出難民區,霆霓放慢腳步。
“你看起來比我想的好多了。”視而不見,不爲所動。
“這沒什麼。”尤加利麻木地笑道,“有強弱,就有欺凌,總想把便宜盡佔,這種事再平常不過。”
“聽你的語氣,人界也不平靜,那裡也有戰爭嗎?”他以爲,沒有異族的欺壓,那些人類過着天下太平的生活。
“霆霓殿下,你在說笑話。人類不也是曾經異族爭奪的資源,沒有了人類,你們有否有失去戰爭的藉口?”歷史就是當權者輾壓無辜老百姓屍體而過留下的痕跡,手無寸鐵的,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霆霓輕笑。
“有道理。”
“人類不會用魔法吧,完全不會?”
“不會。”
兩魔族摸摸下巴。
“那你們是怎麼打仗的?徒手肉搏?一大波人?”魔族們嘖嘖稱奇。
這明顯的輕蔑。
“我們有炮。”
哦~
“有槍。”
哦~
“有各種兵器。”
哦~
“你們少瞧不起人。”
“沒有,沒有……”魔族忙否認,妒羅錦揉揉妻子的臉頰,“至少,至少……”
算了,不要安慰她了。
“你在魔界生活了十八年還安然無恙,至少證明你們生命力強。”霆霓替妒羅錦解圍。
“對,對,不說你們人族還在異族橫行的世界生存下來了。”
把人族說得像蟑螂一樣。
“不要再說了,無論在人界還是在魔界,永無翻身之日的,是指我這種……吧。”尤加利無奈笑。
“不,懂得利用身邊一切資源,你纔是那個活到最後的幸運者。”
在諷刺她嗎?什麼活到最後,這裡隨便一個難民的壽命都比她長。
炮、槍……他怎麼從沒有想過從尤加利口中瞭解外面的世界?這都是偏見造成的損失,追悔只是浪費時間,他現在有新的希望。
“我們要儘快到達目的地。”
“霆霓殿下,你不能離開魔界。”
“你的意思是不會把茶壺給我?”真的反悔了?
“不,我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那不是能幫忙異族,把你們捎離這個到另外一個世界的魔器,這是一個陷阱。”
“你說什麼?”
這裡不是聊天的地方。
霆霓轉身,倏地消失黑暗中,妒羅錦護着尤加利緊隨其後。
尤加利嗅着空氣裡的血腥味,一陣戰慄,她閉上眼睛。
戰爭加快歷史進程的步伐,可是隻有和平才能帶來興旺繁榮,迎來真正意義上的向前。
然而,這不是她能關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