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無情!
“說得太過分了。”尤加利和老魔獸們都大受打擊,“你以爲你沒有老去的一天嗎?你就那麼無情,讓它們和你一起共赴黃泉?”
“我認爲不單要活着,還要有尊嚴地活着。你看到它們那樣子,難道就不殘忍嗎?”霆霓冷漠地把問題丟還給她。
霆霓的意思,尤加利懂的。因爲她自己不就是因爲在自己的國家待不下去,纔會落到這個也不是她能活的地方苟且偷生。
如果只要活着,在哪裡還不是一樣。
是的,晷景的確不會允許的,那裡更加容不下外來的魔獸。
果然,能依靠的只有霆霓。
尤加利,還有一大堆風濁殘年的魔獸拉聳着耳朵,撐開靈靈大眼,露出可憐兮兮的淚眼看向霆霓和妒羅錦,如果不答應,豆大的淚珠就要滴下來了。
這是幹嘛?
“別想,你們這對夫婦不要太過分了,之前一直當我的宮殿是托兒中心,現在還要建成老人活動中心?”妒羅錦是他國的臣民,那些擬似經手人的傑作當是噩夢,過去就算了,現在還到處收養無關重要的老魔獸,這些曾經被馴養的魔獸,有些固然是很執拗的,但大部分已經適應了和魔族的生活,它們把紅髮的小女孩救下來撫養並保護起來就是最好的證明。
老人活動中心的風聲一旦走漏,恐怕都聞風跑來。
“可是,只有你能幫它們!”
“別想!”
“妒羅錦!”一臉憋氣的尤加利轉身求救丈夫。
“撒嬌是沒用的,你以爲這裡是雷國,都給你欺負到國君那裡去了。”靈簌示意尤加利把紅髮小孩放到旁邊,讓她檢查小孩的身體狀況,“我國允許異國者進入馴服魔獸,只要魔獸心甘情願接受馴服,即可離開,前提是魔獸被馴服了,未被馴服,非遷移行爲的離境是不允許的。”
那就是說,霆霓得把老魔獸們全部歸爲麾下——這怎麼可能!
如此一來,尤加利也不得不放棄,可是至少把這個孩子安頓了。
尤加利閉上嘴,他們才驚覺四周很安靜。
驛站不知何時寂靜下來,在場的魔族陸續擱下餐具。
他們都有馴養的魔獸,日夕相處、並肩作戰,對魔獸都懷有感情,自然明瞭他們雙方都終究有老去的一天,若不是突然死亡,他們大多按照老規矩,接受放生魔獸的做法。
誰都逃脫不了,他們亦然,年輕時爲國家赤膽忠肝,爲事業竭盡全力,當昔日的輝煌戰績成爲過去,潦倒龍鍾之時,他們便被貼上無利用價值的廢棄品丟棄荒山。
他們從沒有想過,除了魔族,魔獸也有優雅地變老,有尊嚴地死去的需求。
將心比己,情可以堪。
沒有人會爲將來的不幸,而冷卻此刻揮灑熱血的沸騰。
可是,一句“廢棄品”,“老人”,把他們過去和現今所有的努力都無情地否定了。
靈簌用力地嚥下卡在咽部的不安。
驛站裡,因爲某位殿下口不擇言的言論,所有人和獸類都義憤填膺,被迫放下層級和偏見,走到同一陣線。
除了霆霓。
他們掰動略微僵硬的關節,整個餐廳只有咯咯的響聲。
“不要以爲是靈簌帶過來的,我們就會客氣。”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首先站起來,他把酒杯猛地一擱。
他不過想打消尤加利天真的想法,完全沒有挑釁的意思,這麼想着霆霓已經脫下礙手礙腳的披風。
“傳聞半人已經完全從焚輪接手國家的事務,還做得有聲有色,剛開始我都不相信,魔界的七分之一,甚至更多的地方將要接受一個半人的統治,今天一見,果真只是焚輪放出來的煙幕而已。什麼雷國王儲,只是個不知輕重的半人!”
哦?他只是把事實誇張一點表達出來,馬上就有人對號入座,還人身攻擊。
霆霓轉過身,置之不聞。
“例牌!今天,老子們要教教你在異國處世的基本禮儀。”
“加上我。”
“加上我!”
……
“上次的記錄是多少?”
早已爬上掛了上千年的戰鬥歷史記錄表,酒保用筆敲敲呈倒金字塔的數據——1比199。
站長從外面分配補給回來,見屋內被點燃的火藥,“大驚”,這是什麼狀況?
當迅飈陛下親自下達接待任務的時候,他有點受寵若驚,可不就是霆霓殿下嗎?是常客啊!
眼前的騷動,站長見慣不怪,霆霓殿下每次來都是例牌的打一手。
“夠了!”靈簌拍案而起,同時站起的還有其他積極參戰的魔族,“算上我一個,300!還有,人和獸都是我們風之國的,我們會負責照顧它們,不用你這個雷國的半人擔心。”
“對,這裡是風之國,沒有雷國人的事!”
啊哈,終於有人想起這責任的歸屬,感謝靈簌的提醒!
看着霆霓拉大隊出去了,尤加利目瞪口呆。
“他每次都幹這種事?”
不是他,是他們。
對決表表上還有2比幾,3比幾的歷史,有些他也有參與其中。
當上結界守護者之後,他幾乎卸下雷國所有職務,都沒有機會參與這由霆霓殿下一手建立起來的驛站傳統,想不到還在繼續中。
有賢惠甜美的妻子很好,有兩人的結晶後近乎完美,但是,偶然也會懷念起單身日子。
不過,感覺到身後一陣怨氣,還是得儘快結束。
他一時都忘記了狀況,現在可不是以往的跑跑腿,送送信而已,還可以沿路玩玩。翻山越嶺、千辛萬苦跑到異國,好不容易得到焚輪陛下親御,霆霓殿下的護航,不就是爲了縮短路程的時間,儘快趕到“光”,只有他和尤加利的話可不是一點困難。
妒羅錦只能求救站長。
這可不好辦啊,站長露出難色,傳統就是得一直傳承下去纔有意義。
“他們只是在打架,被霆霓打而已!”尤加利指着漸被堆成山的魔族。
是嗎?
那這肯定也是傳統之一!
他從前站長接手的時候,掛在牆上的歷戰記錄表已經在了,要這種偏僻的驛站一下聚集三百來人可不容易。
霆霓殿下有一陣子沒有來了,他們可壓抑了一股很大怨氣。
站長的眯眯眼一笑,只剩和眉毛平行得一條線,然後站在一旁觀戰,只是觀戰。
“沒關係,不會很久的。”站長看着孕婦的着急,安慰道。
傳統什麼時候開始沒有限定,可結束是有規定時間的。
當晨曦的第一道曙光落在驛站最高的屋檐上,這時,第299個戰敗者在晨光中揮動白旗。
“好了,好了,各位,你們已經錯過早餐時間。”站長宣佈戰敗者的噩耗,“時候不早了,所有補給品已經準備妥當,坐騎也在外面等候多時。各位大人,該啓程了。”
啊,已經結束了?
堆頭的魔族若無其事爬起來,沒必要跟半人一般見識,簡直浪費時間,他們還有要事在身。
待大人們陸陸續續散去,小女孩偷偷睜開眼睛,不料第一眼即看見一臉陰鬱的霆霓,倏地倒回尤加利懷裡。
“不用怕,不用怕。”尤加利摟着小女孩,輕輕撫摸她柔軟的紅髮。
雷閃擊——
綠色的閃光在靈簌臉頰掠過,魔法消失,靈簌驚立原地,暖和的血液從臉上滲出也沒有察覺。
霆霓收回魔力,糟糕,怎麼突然認真起來了?
站長這回才詮釋了真正的驚慌失措,他躡手躡腳走到靈簌身邊,耳語幾句。
靈簌擡頭望向遠方的山峰,她也要出發了。
嗚!
尤加利摸摸小女孩身旁的靈狐。
他們也要離開了。
適才的慷慨就義更像一場鬧劇。想想也是,這裡是驛站,不是普通民居,所有人,包括靈簌,都是身居要務,途徑此處只是爲了補給,根本沒法分身乏術照顧一個小孩子。
她知道無論是妒羅錦還是自己,給霆霓添了很多麻煩,所以才把饕餮的茶壺……
咦?
尤加利看着不知什麼時候從她身上掉落在地的茶壺,它先是滾到紅髮小孩腳邊,停留一會,然後往上滾去,往上,是的,這是一段上坡路,它果然是自發的追逐魔族。
這是傳說中能協助這他們穿過結界,越到外界的神聖之物!
魔族們還沒有完全撤出驛站。
紅髮女孩彎下身捧起茶壺,一臉懵懂。儘管不知會發生什麼事,直覺告訴她這個東西很重要,因爲周圍的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比剛剛幾百人扭打在意思緊張的多了。
靈簌瞪大眼珠子,看着某個類似茶壺的供熱物件晃盪一下。
嗯,小女孩手裡那到底是什麼?是霆霓極想得到的?
一個茶壺?
紅色的,是紫砂胎剔紅饕餮茶壺,那饕餮栩栩如生,這顏色真鮮豔,血紅的,好……漂亮……
啪!
霆霓二話不說舉起手給了靈簌響亮的一巴掌。
“啊,你怎麼回事?”靈簌捧着被打紅的臉,看向霆霓,“我剛剛好像……”
先用血紅吸引目光,迷惑神志,待失去抵抗的意念,它便從靈魂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