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鬱的眼,嚴厲冷漠的話……是偵執事?
兇獸閉上眼睛,所有眼睛!不願聽,不願看,那是幻術,人類的幻術。
可,一樣的神情,隻字不差的話,那晚他冷冷地站在那裡,背對它夾着尾巴離開的情景不能自己再次清晰起來。
它對他們有恨,有怨,但更多的是悔,爲何是悔?
“即使如此,我還是想和它在一起,成爲同伴。”雲翳拉拉玥,不捨地看着兇獸,“我不懂,可是我喜歡它,所以不可能不會不同的。”
兇獸驚異地看着雲翳。
雲翳收起魔力,兇獸得到了解放。
“抱歉,是我不自量力。不過,我會努力趕上你的,所以請你……不要離……開……”
說着,雲翳倒在兇獸腳邊。
這孩子怎麼……
“他怎麼了?我剛剛沒傷過他的,怎麼會突然暈倒了?”兇獸着急的問,從來沒有過的驚慌。
“睡着而已。小孩子是這樣的,說睡就睡。對了,你是母的吧,有帶孩子的經驗嗎?”
兇獸頓時一臉黑線。
“還是不願意嗎?也對,即便沒有他們,你也能活下去,而且更自由了,單身多好啊。”
“你見過他們嗎?”兇獸不答反問。
“我今年才15歲。”她再次亮出那些嗆鼻的藥水,它眉頭一皺,這次乖乖坐下,並躺下一個舒適的弧度,讓雲翳睡得更舒服。
“那你怎麼知道的?”
她看着它,掩嘴而笑:“因爲看到了你。”
小男孩說過,即使什麼都不說,果然有能使用這種能力的人?
“我自己也記不清了。”
它是記起所有的事情,是執念,還是魔法失效了?
“他們並沒有拋棄你。”就算記起,還不代表知道真相。
偵執事沒有,盜賊也沒有。
偵執事,他是多重間諜,藉着身份之便,到處販賣異族機密。世界的板塊正在變動,他早聽到風聲,那時各異界已經開始分化,無論逃到哪裡,他最終會回到靈界接受審判,他早置身度外,但他的靈獸也不能倖免於難。
“除了你,他對你隱瞞了關於他陰暗骯髒的一切,只想讓你活在光明之下。”
兇獸疑異的目光投向她。
“然後,在某個晚上,把你支開後,他敲響了一家售賣陶瓷器皿的店門。”
她把單眼的三花貓捧到手上。
凝望着陶瓷貓上左眼的空洞,兇獸不覺捂上左眼,那隻貓裡有什麼與它相呼應着。
偵執事提出請求,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即使賣身惡魔,即使曾經的時光全部只剩下憎恨,甚至一點不剩。
“所以我忘記了所有事情。可是流落魔界後,我想起來了。”
“他是希望你能忘記所有的事情,重新開始新生活。”那就是偵執事的願望。
和惡魔交易的代價是,成爲惡魔的第三隻手,白天是偵執事,晚上變成盜賊。
然而,命運的交集哪是一個人說了斷就能斷。
偵執事以盜賊的身份再次與它相遇。
“我想,你多少有點察覺。你們一起過了一段開心的時光,然後迎來了永別的那天,可是他卻錯手把你的左眼摘掉。”
也許是故意的,前半生的記憶已經變成灰燼,後半生帶着恨意活下去,他是否心滿意足了?
偵執事卻不知道,正是這顆眼睛解封了鎖在三花貓身體裡的記憶——所有和他們一起愉快的時光,最後全部變成了怨恨。
恨早隨着漫長的孤獨的流浪消逝。直到現在,它能感覺到的只有悔,如果那時候,它能冷靜下來,或者命運會變得不一樣。
兇獸發出憤怒的悲鳴,震撼時空,也震撼了雲翳幼小的心靈。
在洞穴搜索的霆霓和天帚心急如焚,他們就這樣消失了,毫無蹤影。巫女,雖然她對雲翳一直愛護,難保她爲了得到兇獸,傷害雲翳。
無法遏止的猜疑和驚惶,直到兩人踉蹌一步,雙雙跌倒在捧着三花貓陶瓷擺件的巫女腳邊,不遠處雙眼矇矓的雲翳呆呆坐在地上,百眼怪物已經不見蹤影,儘管滿腹疑問,霆霓總算放下心。
“玥小姐?它呢?還是走了嗎?”還沒有回過神,雲翳緊張地拉着她追問。
“沒有的,雲翳夫人!從今日開始,你們就是同伴。”
咦?
“它,它答應了?”雲翳張大嘴巴,完全不能相信。
“雲翳和那隻醜陋百眼怪物訂下契約了?”天帚怪叫。
他不問還好,聞言,淚水又在玥眼眶內打轉,撫着一下一下抽痛的心臟,最後更掩面哭泣起來。
“玥小姐,你怎麼了?”天帚小心翼翼地遞上手帕,之前對她的怨氣在接觸到淚水後煙消雲散,見她停不下來,只得苦苦求助霆霓。
“不用管她。”
“對了,夫人。”她一邊哭,一邊依依不捨把三花貓遞給雲翳。
“這是之前見過的三花貓?”
“從今天起,你們是同伴了,你要負責收好同伴的信物。”
同伴的信物?這是它的?
雲翳捧着陶瓷,感覺沉甸甸的。
“我真的可以嗎?”
“當然,你們一定會合得來的。”她含着淚笑道。
爲何他就是覺得玥小姐說的事情一定會實現?
“嗯!”雲翳破涕而笑,“它什麼時候會回來呢?”
“一定很快的。”
她擡起頭,一隻蝴蝶拍着翅膀,飛進洞穴。
“我們先回去吧。”天帚接收霆霓的眼神,拉着雲翳離開。
“等,等一下!”
“它不會有事的。等它活過來,它就會回到你身邊。”她輕聲道。
雲翳嘟嘟嘴,這才乖乖離開。
霆霓蹙眉。
雲翳和兇獸對峙時,他十分肯定這趟讓雲翳一起到光之國的旅程是正確的決定。這刻,他又不確定了。
洞口,白臉魔熊在等着,看見她又摟又抱,滿肚子的委屈頓時涌她心頭,她緊緊埋在魔熊厚厚的被毛,不一會就睡着了。
雲翳揉揉眼睛,魔熊彎下腰,向他伸出手臂,他看看酣然入睡的巫女,也爬上魔熊的肩膀,很困,但估計不能像玥小姐一樣酣睡了。
出遊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他現在有一隻犀角獸,還和很厲害的兇獸做朋友,它不能在身邊讓他有點失落,雖然玥小姐承諾它會回來,只是他還是沒有實在感。他真的可以和它成爲並肩作戰的同伴嗎?
他們踏出洞穴之時,柔和的晨曦剛好移到洞口。
兩個孩子在魔熊背上睡了一天,傍晚時分,他們到達最靠近密林的小鎮,一天又結束了。
這裡曾是不同時期的火之國、風之國,雷之國三國邊境的驛站。
現在是三國轄外區,容納多元文化的交易市場,龐大的批發點,很多商品都經此鎮流入各國內。因此也成了三國文化激烈的碰撞區,火爆的廝殺總是處於一觸即發的緊繃狀態,但從來沒有發生過。
因爲在這裡發生的任何打鬥傷亡事件都不歸任一國管制,而由勝利者主宰,敗者多會被帶至異國,下場成迷,因此誰也沒那個膽量,他們只是來做買賣,沒必要把小命賠進去。
若不是巫女哭喪着臉要洗澡、要好吃、要舒服的牀,他們還是不要踏進這塊地方比較明智。
在那美美的睡了一覺後,再次迎來了清晨。
“用漿果,用漿果攻擊。”
“全接住了,全接住了,好厲害,再來!”
幾個小魔怪圍着魔熊又跳又叫,玩得不亦樂乎。
小店送上早茶和小菜。
天帚一口把小菜送進嘴裡,還沒下嚥,忽然背後一陣毛骨悚然。
巫女帶着陰暗一路從樓梯口向他們移動。
女侍應趕緊給她送上茶。她在這種三教九流的地方呆多,自然感覺這幾位客人不一般。
巫女擡起陰森的臉,有氣無力地道:“謝謝!你的手環真別緻。”
“謝謝,這是風之國的民族首飾。”侍應勉強笑道,這孩子怎麼了?“你喜歡的話就送給你。”
說罷,她趕緊取下手環,巫女慢吞吞地阻止,不料,剛觸碰到手環,綠綠灰灰毛毛的東西迅速爬上侍應的手。
“啊——這是什麼?”
“不用害怕,這只是黴菌,它們喜歡陰暗消沉的環境,這是梅雨季節常見的微生物滋生現象。用水沖沖就好了。”
女侍應嚇得甩着手衝進洗手間。
不單是侍應,坐下不久她沾指之處黴菌均以光速生長,不一會,以她爲圓心,一米爲半徑的範圍,連整張桌子都鋪滿黴菌。
“不用害怕,被太陽一照或風一吹就會消失。”說罷,她嘆口氣,黴菌隨之爬上最靠近她的天帚。
“玥小姐,她怎麼了?”
因爲他搶了她的三花貓。
雲翳上前安慰,她看了一眼,更加低落。
“雲翳,不要靠近她。”在那些古怪的生物沾上雲翳前,霆霓趕緊把他拉離。
“可是……”
霆霓的氣息讓小店本來氣氛就有點緊張,巫女出現後,晦氣四播,讓餐廳更加壓抑,如同暴風雨來臨之際,讓周遭的空氣變得難以忍受。
進入小鎮前已經提醒過她絕對不能鬧事,估計半個字都沒聽進去。
霆霓正想要怎麼安撫,巫女已經手執一個高度是她兩倍,寬度三倍的魔族的衣襟,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