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倫蒂娜的意識不斷下沉,就像是身體被無數塊巨石捆綁拖拽着落下,在她迷迷茫茫模糊不清的視線中,她只看見了身周遍布着的幽紫色光彩,在那些閃爍的、不知道來源的紫色之外,則是一片極其恐怖的暗紅色。
等等費舍爾!
就在瓦倫蒂娜感覺到越來越困、越來越冷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費舍爾的臉龐,於是猛然張開了眼睛,拼了命地扭轉起了身子想要向上面游去,但那股拖拽的力量卻越來越大,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只能任由着那股力量將她接着拖拽下沉。
可就在這樣下沉的過程中,她的眼前卻也同時被一幕極其壯觀的景象所裝飾。
只見她的眼前,一層層被深紅色詭異能量包裹的魔法在極其廣闊的空間中形成了上下不分的疊嶂,每一層中都閃爍着和之前瓦倫蒂娜母親留給她的【夢】魔法十分相似的景色,而她卻並不在那夢中,而是不斷地被拖拽着,向着與現實世界相反的靈界而去。
在她的背後,被無形規則所鎖死的門扉本應該無法被生靈所察覺,可在此刻卻恐怖地顯露出了一道暗紅色來,彷彿在那門扉的背後、靈界的彼端正有什麼存在想要從這裡進入,祂的身體沒有進入夾縫,可還是有一道道能量從中逸散出來,被瓦倫蒂娜眼前一棵巨樹的影子鎖死。
“孩子,這邊來.”
就在瓦倫蒂娜猶豫的時候,那棵被猩紅色能量鎖定的巨樹陰影上忽然傳來了一聲柔和的女聲,這聲音瓦倫蒂娜才聽過不久,於是立刻認出了那聲音主人的身份,
“月公主?是你嗎?”
“是我,孩子,往基座這邊來就好,我們都在這邊等你。”
瓦倫蒂娜聽後卻沒有立刻挪動身子,只是警惕地看着那被月公主稱作“基座”的巨樹,生怕這是基座引誘自己去補完它的陷阱,那警惕打量的模樣將月公主的聲音都給逗笑了,她便再次開口道,
“安心吧,現在那靈界污染的能量被分走了一部分,你眼前的那無窮無盡的夢境就是由祂的力量構建的,這也讓祂鎖定基座的能力變弱了幾分。而且現實世界的時間被固定了,你的肉體還沒和我們融爲一體,那麼基座就不可能完整”
捏着那寒冷羽毛的瓦倫蒂娜的體溫一點點升高,明明手心處是如此寒冷,可月公主的話語卻像是要將她點燃一樣,因爲在她的面前,那清寒的月光正在被靈界外的力量一點點崩斷,從而在這夾縫中形成了一條直直通向遠處夢境中的道路。
只見在厄爾溫德前方,那展開寒霜巨翼的瓦倫蒂娜將同樣頗爲驚訝的費舍爾抱在懷中,隨着厄爾溫德聲音響起,那冒着寒氣的巨大翅膀也一點點收攏,將她懷中的費舍爾一點點抱緊,
在得到鳳凰之王的授意之後,月公主低頭對着所有鳳凰行了一禮,隨後這纔將雙手優雅地置於小腹前,轉過頭來看着瓦倫蒂娜說道,
就在她閉着眼睛不斷奔跑的時候,她的背後,一雙彷彿在厚厚的繭中忍耐了許久許久的巨大蒼青色翅膀猛然展開,她眼中的臻冰顏色一點點蔓延,將她的背後染起了一層宛若冰霜的絨毛,她脆弱的身形也再一次拔高,變得又優美又強大
她背後黑色的紋路一點點被染得潔白,順着她背後的翅膀逐漸形成了如同雲朵一樣的紋路,耳朵一點點變得修長,在耳後生長出了好幾個根緊貼肌膚的羽毛,她依舊穿着她在北境時的黑色長裙,卻不再如同那時的瓦倫蒂娜一樣脆弱。
他們分別便是傳說中與月公主齊名的霜王子、冰王子,以及他們三位王子公主的母親,鳳凰之王涅菲拉穆依。
不夠不夠
她瘋狂奔跑着,白色的長髮夾雜着汗珠在兩鬢間起伏,那因爲奔跑的喘息再也限制不住她的肆意,現實的枷鎖再也困不住她想要自由的靈魂
不知何時,那根被她緊緊握住的寒冷羽毛完全消失殆盡,而身後,那站立於樹前的影影綽綽也完全消失不見,隨着月光的完全消失,那基座也正在變得一點點完整,可速度跑到極限的瓦倫蒂娜卻還是覺得不夠。
【%¥#@!.】
“殘缺之物,如何作得延續?”
她還要跑得更快,她還要去到更遠的地方,她還要去到費舍爾的身邊!
“可。”
月公主微笑了一下並未多說,只是伸手摸了摸眼前矮小的瓦倫蒂娜的鬢角,隨後捲起一點衣袖,指着旁邊的巨樹說道,
“列位,請看看這孩子吧,她就是我留存於世的最後血脈了”
“咔咔咔!”
雖然此時說一些場面話纔是更合適的選擇,但看着眼前溫和的月公主,不知爲何,瓦倫蒂娜還是有些不自信,不敢相信原來眼前這些極其強大的鳳凰真的是在等待自己,這份突如其來的使命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從而產生了由衷的疑惑。
她的瞳孔微微一縮,猛地展開了翅膀在身後震盪出了一聲響徹雲霄的音爆聲,隨後如閃電一樣朝着厄爾溫德俯衝而去。
那是一棵整體都被某種清冷月光所封鎖的巨樹,巨樹下方的平臺上,一位身高兩米,背後長着一對蒼藍巨翅、身上穿着一身由綢緞製成的優雅白色長裙的青發女人,她長長的青發別在腦後,被一根細長的臻冰簪子扎得整齊,直到現在親身見到,瓦倫蒂娜才忽然發現月公主的裝扮她從來沒在現實見到過。
因爲在他們的上面,還坐着一位雍容華貴、身後翅膀垂落在身後形成美麗裙襬的女性正端坐於樹頂,安靜地打量着瓦倫蒂娜。
“費舍爾!”
“月公主”
周遭的鳳凰全部都安靜了下來,只有瓦倫蒂娜驚慌地開了口,對着月公主問道,
“等等,月公主,你們到底在.幹什麼,我不太明白.”
“並非我們沒有恐懼、不計得失到如此,只是因爲,我們始終相信着,每一位陷入絕境的鳳凰,最後都將會展翅翱翔。”
“快過來,孩子。”
沉默的鳳凰之王輕輕對着她伸出了手,隨着她的衣袍微微搖晃,一根閃爍着寒芒的修長羽毛也順勢從她的手中脫落,搖晃着、下墜着,朝着瓦倫蒂娜而去。
“我可,我的以前都是以人類的身份生活的,而且還是一個殘疾人。我不確定.我是不是真的能有身爲鳳凰的擔當和責任,我回到梧桐樹也只是爲了費舍爾和我自己能活下去,僅此而已。”
“無方鳳凰面目,不過一人類耳.”
瓦倫蒂娜飛到了那高大身影的旁邊,有些訝然地看着眼前帶着微笑、彷彿渾身上下都閃着光的美麗女人,在她的背後,長長的白色長袍還被一根淡色的霓裳托住,更是將眼前的鳳凰女性彰顯得優美異常,
【檢測到你與可綁定對象的真實婚姻關係,你已自動綁定了該對象並不耗費研究次數的限制,同時獲得了以下加成:該實驗對象的研究速率加成50%、免除綁定疼痛】
面對着樹枝上陰影們的竊竊私語,月公主微微一笑,只是擡頭看向那巨大樹木的最頂端,在那裡,一位穿着白衫眯着眼的男性鳳凰笑着不做聲,而另外一位穿着重甲抱着手的鳳凰也只冷哼了一下,同樣沒做聲。
瓦倫蒂娜的瞳孔微微縮小,那閃爍着臻冰光華的眸子裡,無形地反射出眼前立於樹上的每一位鳳凰,直到她越過霜王子、冰王子的身影,和那位華貴的鳳凰之王對視起來。
她咬住了牙,死死地捏住了手中的羽毛,在月公主、身後所有鳳凰溫和的視線中,順着一點點崩裂的月光形成的道路頭也不回地朝着遠處的幻夢奔跑而去。
冰霜結成的聲響一路蔓延出去好遠,厄爾溫德的身體破碎又瞬間重組,他扭了扭腦袋,有些訝然地看着前方,說道,
“完整的鳳凰,這可有趣了,他們滅亡了如此之久,我沒見過他們的真身,卻在這裡有幸得見.而且,還是熟人。”
“這裡就是【基座】,那位靈界存在想要作爲跳板進入現實世界的地方,但同樣的,因爲基座的不完整和另外一位靈界神明的出手,這原本作爲祂跳板的基座也暫時變作了祂無法脫身的囚牢,這纔是這幾千年來星星們沒有再離開靈界大舉入侵的緣故.你們在外面看見的是我注入聖物的意識,但我真正的靈魂還是被那位幫助我們的靈界神明放到了這裡和親人團聚。”
聽到月公主的話語,瓦倫蒂娜擡頭看向眼前的巨樹,這才忽然看見了那巨樹上站着的影影綽綽,上面站立着許許多多長着巨大翅膀,身穿盔甲、長衫、束着青發的鳳凰種,他們全部站在巨樹的樹枝上,打量着月公主旁邊矮小的瓦倫蒂娜。
“靈界的另一位神明?”
瓦倫蒂娜輕輕伸手接過了根散發着微微寒光的羽毛,身後溫和的月公主也同時笑着指向了遠處那片層層疊疊被暗紅色能量包裹的夢境,空間彷彿安靜下來,只留月公主的聲音依舊,
“瓦倫蒂娜,你要找的費舍爾就在那片幻夢之中,我們的命運之線將在此分別,卻依舊會在記憶中相逢,至於現在”
“你的血脈中寄宿着我母上拯救蒼生的善良、我伯兄的勇敢無畏、我仲兄的精明算計,當然也有我在面對殘缺時樂觀知足的內心,我們的品質和思想以血脈作爲媒介寄託在你的身上,而非我們穿的華服與樓閣所能寄託.”
即使是在這裡,與現實涇渭分明的靈界夾縫中,在看見瓦倫蒂娜的那一瞬間,費舍爾的眼前竟然還是出現了那十分熟悉的虛幻金色字幕,只見在那金色的虛幻字幕中,那原本亂碼的文字一點點扭曲,最後變得清晰可認起來
良久良久,那位坐在樹頂的鳳凰之王輕輕對着月公主點了點頭,說道,
瓦倫蒂娜被那羣樹枝上的鳳凰打量得有些不太自然,只覺得站在自己身前的月公主身影纔有一點安全感,她悄悄地往月公主的方向挪了挪腳步,可還是不停打量着四周,尋找着費舍爾的身影,她想要去找他。
瓦倫蒂娜的眸光微寒,如猛禽一樣的巨翼顫抖着,似乎隨後準備暴起傷人,而在瓦倫蒂娜的懷中,費舍爾也感覺到了她身上新長出來的絨毛冰冰涼涼的,柔軟又好摸。
即將對費舍爾動手的厄爾溫德在腳下看見了那極速擴大的陰影,還沒來得及回頭,他整個上半身體便被那帶着寒霜的破風聲整個擊碎。
在她肆意地奔跑中,那新生的巨翼猛地收縮又張開,彷彿在向它錯過如此多年的世界發出怒吼,在那到翅膀拍打的一瞬,隨着一聲響徹夾縫的音爆聲響起,她也真正化作了鳳凰種,擁有了鳳凰種的靈魂飛入那層層疊疊的幻夢之中。
“你剛剛在外面不是.爲什麼又會出現在這裡?”
但她說完這些話之後,那樹上的鳳凰們都沒有任何表示,只是依舊看着她,反倒是月公主拍了拍她的腦袋,那和瓦倫蒂娜一樣閃爍着臻冰光芒的眸子裡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那沒有絲毫神智的死胎,她只是輕聲說道,
“我們啊,是很久很久以前,從一塊遠在極南、極東大陸旁的一棵巨樹下搬遷到這裡的,而居住在那裡的生靈們都和我們一樣,相信着血脈的導向。你擁有着我最濃郁的血脈,哪怕它暫時居住在人類的身軀裡,但靈界可不是按照人類的身軀賦予你靈魂的.”
“我不管你是誰,但你最好離我老公遠一點!”
“在面臨暴君的欺壓時,我們的祖先積極反抗、帶着族人遷徙至此;面臨星星壓迫的戰爭時,我們也挺身而出最終獲得了勝利;在面對未來即將到來的死結時,我們也能冒風險斷命,送世界以前程。”
順着月公主輕柔的話語,剛纔瓦倫蒂娜那因爲不知所措所加快的心跳一點點平靜下來,而月公主一點點將她低下的頭顱扶起,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全力跑起來吧,瓦倫蒂娜。”
到底是想要爲了幫助費舍爾從而產生的急切還是因爲鳳凰們對自己信任的推動,那種責任感、那種焦急感、那種興奮感全部都雜糅在一起讓她無法分辨,只是讓她發了瘋一樣地想要跑到費舍爾的身邊去,想要擺脫過往自己被禁錮在輪椅上無能爲力的脆弱
那種被照顧感,那種被束縛感,全部都化作了此時此刻瓦倫蒂娜全力奔跑的動力。
“瓦倫蒂娜,不必害怕或驚慌,站在這裡的以後都將是你的長輩,我冒着風險讓你返回梧桐樹並不是沒有目的的,因爲即使是我們,也想要留下一點希望的火種,這纔是母上答應犧牲全族的條件,因爲我們看到了你今後,你就將會是這個世界上僅存的完整鳳凰,卻不會是最後一隻鳳凰。”
這就是,真正的鳳凰。
瓦倫蒂娜聽到了月公主如此說了之後才猶豫地往那棵巨樹的陰影遊蕩過去,在這靈界夾縫的特殊空間之中,當她越靠近那棵巨樹陰影時,那巨樹的景象便越來越清晰。
在前方,她看見了那座簡陋的納黎教堂,看見了那坐在教堂門口的金髮修女,當然也看見了受傷匍匐在地的費舍爾以及他背後即將動手的厄爾溫德。
瓦倫蒂娜有些訝然地看着這不完整的巨樹陰影之下,那一抹極其寒冷的、與那猩紅色光芒格格不入的月色,如此開口問道。
【鳳凰種】
【綁定對象:瓦倫蒂娜,成年雌性鳳凰種】
躺在瓦倫蒂娜懷裡的費舍爾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美麗無比的女孩,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