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伊麗莎白那宛如喪鐘一樣徐徐響起的聲音輕叩於費舍爾的耳邊,她眼中的哀傷拖拽着她的目光向下墜落,直到完全接觸地面上的石塊,才讓那石塊的冰寒將她給感染。
隨後,她手中的金色火焰微微搖晃着,那柄葛德林之劍也一點點延伸出它修長鋒利的劍刃,指向了地面的方向。
就在伊麗莎白的身後,那顯露出正在被燃燒着的夾縫的天空之中傳來苦鹹的海風,將伊麗莎白的禮服吹得狂亂,她這才最終開口,
“就在我身邊暫時待着,好嗎?一切都已經註定,就算離開也無濟於事了我不想和你動武,費舍爾。”
“我呸!你少來!”
這時,費舍爾懷中的埃姆哈特終於忍不住從看戲狀態飛了出來站在了費舍爾的肩膀上,他罵罵咧咧地對着眼前的伊麗莎白說道,
“是!我承認費舍爾做的這些事都是破事,他就是天底下數一數二喜歡亞人孃的變態、渣男!他因爲他做的這些事,對你和其他人的虧欠他怎麼樣都好,所以這一路上我一直都在罵他!對!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欺騙別人感情的渣男!
“但是你也不是什麼好鳥,伊麗莎白!這明明是你們之間的事情,就算是要債也要找一個債主吧,你就像是瘋了一樣,你的父親、兄弟害了你,你把他們殺了無所謂,你殺別人幹什麼?是費舍爾這個渣男辜負了你,你要毀滅這個世界幹什麼?費舍爾好歹知道錯誤要自己一力承擔,不找其他藉口,你卻連這個道理都不懂!我去你媽啊啊啊啊!!救命啊,費舍爾!”
埃姆哈特還沒硬氣一兩秒鐘,伊麗莎白那寒冷的金色目光就猛地朝他掃來,在一個剎那他的書封上就開始“咔咔咔”地出現石頭的硬塊。
費舍爾的動作極快,只是在這個現象出現的瞬間他就猛地擡起了自己的衣袖擋在了埃姆哈特的身前,同時整個人身形暴退出去好一段距離,這才甩了甩自己那已經變成石頭的袖子,將那部分破碎甩掉。
埃姆哈特長吁了一口氣,這才站在費舍爾的肩膀上,一副“還得是我幫你說話”的表情,
“你看看你,每次遇到伊麗莎白的時候就和一根木頭一樣,再不說話咱倆可就都要完蛋在這裡了!”
費舍爾無語地瞥了他一眼,剛剛這傢伙順帶也把他一起罵了一遍,屬於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
不過,旁觀者清,他說的是實話也就是了。
他嘆了一口氣捏了捏埃姆哈特的書封,隨後直起身子來看向眼前的伊麗莎白,此時,身後艾麗西亞化作的血肉在山間的碰撞聲愈發明顯,催促着他快速做出決斷。
他輕聲對着身邊的虛幻開口,企圖和命運卿對話,
“命運卿,艾麗西亞那邊能先交給你嗎?我想先把伊麗莎白這邊處理了。”
“.不行,就算我能把她制服,她身上的篡生混亂我沒法處理,她還是會向着基座轉變,需要你快點過來繼續將她身上與篡生混亂的鏈接取消。另外,我也不覺得你能處理眼前的伊麗莎白。她的身上有潘多拉的全部力量、還有接近完成的‘死三一’,你十六階位,我就比你強一點,我們倆加在一起都不夠她打的。”
“.你怎麼才比我強一點?”
費舍爾有些不可置信,那邊沉默了一下,緊接着語氣便顯得有些極其敗壞起來,
“你不也才十六階位嗎,叫什麼?”
“我才三十歲,你都已經活了這麼久了.”
“你還是解決滅世預言的關鍵呢,救世主這麼弱你玩什麼?你到底跑不跑,不跑我丟下你跑了。”
“.”
命運卿的性格比費舍爾想象的還要真實,費舍爾剛想說一些什麼,便感覺到眼前灼熱的炎浪愈發明顯,他擡眸一看,伊麗莎白手中的黃金劍已經沒入了地面,將四周的一切都給阻攔起來了。
伊麗莎白低垂了目光,但語氣還算剋制,
“費舍爾,我真的不想把你的雙腳變成石頭,就待在那乖乖別動,好嗎?”
費舍爾望着眼前的伊麗莎白,只是手掌之中,一柄銀白色的流體劍刃不斷向下蔓延,直至變成完全的狀態。
他只是低聲對着肩膀上的埃姆哈特說道,
“埃姆哈特,躲到我懷裡去。”
“好嘞。”
埃姆哈特乖乖聽話,不過在躲進去之前還看了一眼眼前的伊麗莎白,而伊麗莎白也被費舍爾瞬間激怒,連帶着她眼中的義眼也被埃姆哈特給激怒,不知道是因爲他先前說的那句話還是此時此刻他那彷彿是“耀武揚威”的眼神。
費舍爾看不到那眼神,也不知道潘多拉的義眼是怎麼樣解讀那眼神的,總有一種“我鑽到你的費舍爾懷裡去啦,你的費舍爾要和我一起走啦”的挑釁意味。
而在下一刻,伊麗莎白的雙眸周圍也再一次迸發出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紋路,在費舍爾眼中,她的身邊甚至出現了一個他曾經見過的天使虛影。
那無眼的天使宛若沒有神智的幽靈盤桓在伊麗莎白的身邊,她背後虛幻的天使光環也不斷扭轉,直到迸發出危險而致命的紅光。
熟悉赫萊爾身體構造的費舍爾明白,這是天使被激怒時的徵兆。
費舍爾將伊麗莎白給激怒,埃姆哈特將她眼中的義眼給激怒,他們兩個可真是一對難兄難弟.
伊麗莎白不再多言,她自己沒有任何動作,身邊盤桓在她的潘多拉虛影卻俯下了一點身子,握住了她手中的黃金之劍,十九階位的力量瞬間迸發,再加上玄蔘賜予的佩劍,讓伊麗莎白的氣息瞬間就變得格外危險。
與此同時,死亡的氣息不斷在她的身後蔓延,在費舍爾鼻子嗅到一股怪異屍臭味的同時,他的懷中埃姆哈特也大聲呼喊起來,
“小心!”
費舍爾眼神一凜,手中的流體劍猛地躥出,宛如流星一樣將那些正在爬起的屍體全部都刺穿,同時他猛地一踩地面便準備離開此處,但伊麗莎白怎麼會讓他如願。
“費舍爾,你要去哪?!!”
伊麗莎白身邊的潘多拉虛影猛地張開了嘴巴同樣發出了劇烈的嘶吼,和萬年之前那位儒雅的天使長簡直有天壤之別,此刻盤桓於伊麗莎白身邊的更像是一個披着潘多拉皮的怪物。
但那十九階位的力量卻並不是虛幻的。
在潘多拉的淒厲嘶吼之中,伊麗莎白入眼的一切都開始向着石頭轉化,費舍爾那向後遁走的影子也猛地一滯,他低頭一看,便發現自己的衣物還在掩藏在下方的肉體都開始朝着石頭轉化。
費舍爾卻並沒有驚慌,他只是連忙將懷中的埃姆哈特給抽了出來,避免他變成石頭的同時,整個人身體之上的生命混亂力量也旋即被髮動。
別忘了,他現在已經具有了“至寶”的性質。
卻見下一秒,他的肉體宛如“粘連”一樣變得模糊起來,他整個人都好像變成了一團人形的血肉,在不斷向後撤退的過程之中整個人一邊被石化卻又源源不斷地生出血肉,就導致石化和血肉生長的過程同時進行,且生長的速度還要比潘多拉石化的速度要更快。
伊麗莎白微微一愣,便看着費舍爾身前石化的“血肉”變成了一連串粘連在一起的“石雕”,而費舍爾本人則永遠沒有被石化的進程追上。
看着費舍爾又要離開,她心中一急,便要跟上去避免費舍爾脫離石化的範圍。
於是她連忙剝開身邊潘多拉的虛影朝着前方走去,而就在下一秒,旁邊已經倒下的屍體之上猛地鑽出了一塊細微的血肉,那血肉在半空中不斷生長成型,最終變成了捏着流體劍的費舍爾本人。
伊麗莎白微微一愣,轉頭一看那被石化追逐的血肉已經完全變成了石塊,卻一點沒有費舍爾本人的形象了,而埃姆哈特則早就跑出去好遠去追艾麗西亞了
作爲一個人類,就算她身邊有潘多拉和混亂等超出常規的力量,但她畢竟對於神話階位之上的實戰經驗太少,以至於當費舍爾整個人從屍體之中鑽出的時候她才堪堪意識到,原來費舍爾先前的逃跑是假的。
而她都沒意識到費舍爾的真正謀劃,那明明和費舍爾一句話都沒有交流過的書形遺物卻知道?
他居然還想着回頭,要將她身上鍊接死三一的義眼給解決掉?
不.
如果丟掉義眼
我的一切,我的一切都
不不不不不.
“潘多拉!!”
伊麗莎白眼中的空洞猛然一縮,在費舍爾咬着牙刺向伊麗莎白的義眼之時,在她強烈信念的呼喚之下,身後的潘多拉虛影再次發出了尖銳的叫聲,她猛地張開了手瞬間來到了伊麗莎白的身後,一邊將伊麗莎白緊緊抱入了懷中,一邊對着費舍爾砍出了極其恐怖的一劍。
“轟隆隆!!”
那滔天迸發出來的熱浪帶着十九階位數值上碾壓的偉力,在流體劍與葛德林之劍接觸的瞬間就朝着四面八方爆開了最恐怖的衝擊力。
整個海灘瞬間塌陷下去,洶涌的海水也被那力量炸起,形成了如山巒一樣高大的水柱,前方的行宮在劇烈的衝擊力之下開始傾倒,將擔憂伊麗莎白而前來的衛士全部都掀飛出去。
整個海灘,便在這力量的對轟之中毀於一旦,將葛德林傳承了好幾百年的皇傢俬人海灘變成了神話階位對戰的彈坑。
四周的煙塵逐漸散去,那躺在地上的人類衛士和女僕們這纔不可避免地站起身子來,可此時,因爲沙礫被擊飛到天空中又落下,導致整個場面宛如被濃霧所籠罩了那樣看不清四周的情況。
“怎麼回事?”
“快去尋找陛下!!清點傷亡情況!我們”可就在距離沙灘最近的護衛們疑惑自己在那衝擊波之前爲什麼會奇蹟般地存活時,眼前沙礫形成的虛影之中,一道握着黃金之劍的人影卻徐徐從中走出。
定睛一看,正是喘息着的伊麗莎白。
“陛下!!”
護衛們興奮地如此說道,卻並不知道在暴發前的瞬間伊麗莎白就意識到這樣的衝擊會讓行宮四周的人全部都死掉,於是她便由潘多拉的虛影帶着將衝擊力轉向了海面,導致海灘整個都塌陷向海洋之中。
而企圖毀壞掉她與死三一鏈接的義眼的費舍爾也藉着這衝擊力衝向天空,不知道去了哪裡去了。
這些護衛們看着女皇完好無損而感到格外慶幸,甚至於有不少女僕都開始下跪向母神祈福,感謝母神沒有讓她們的女皇死去。
“陛下!!您沒事真是太好了!剛纔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
人羣之中,那原本在行宮之中忙碌的黛安驚慌失措地朝着伊麗莎白狂奔過來,焦急地對着伊麗莎白如此疑問道。
看着她此刻有一些失魂落魄、不太穩定的模樣,黛安簡直是要感同身受一樣落下淚來,她雙手捂着自己的臉,低下頭啜泣道,
“要是陛下您出什麼事,我真是萬死也.嗚嗚嗚.嗚嗚”
“好了,別吵了,我無妨.”
不知怎的,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黛安,原本就心情不佳的伊麗莎白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她如同一隻暴怒而無處發泄的獅子,有滿腔的怒火但在眼前這些愛戴她的臣民面前卻一個字都不能吐露。
她只好咬着了咬牙,看着不遠處某個方向的天空低聲說道,
“這裡修繕的後事交給一個人處理,黛安,幫我安排回聖納黎的車子,我現在就要回黃金宮。”
“嗚嗚,好的,陛下.嗚嗚嗚.”
此刻,距離海灘之外約莫有幾十裡的樹林之中,渾身都被繩索捆綁着的命運卿正緩緩地收回手,好像身周無數的繩結給收回自己的體內一樣。
在她的面前,是被她制服的艾麗西亞化成的血肉,她體內的篡生混亂在混亂來源被提醒之後與費舍爾留下的力量產生了激烈的對抗,最終變成了這樣想要逃跑的模樣,但還是被命運卿輕而易舉地抓住給制服了。
就在命運卿等待的時候,身後的樹林之中也傳來了一陣微不可察的風聲。
命運卿頭也沒回,便像是未卜先知一樣輕聲開了口,
“在當年你與她分開的那一刻,在你親吻那位龍人種的瞬間,你與她就註定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無論你怎麼做都無濟於事。你以爲是你做的不夠好,她以爲只要迎接新的秩序就能回到從前,何其愚蠢。”
“.”
下一秒身後的樹林之中,便顯露出了表情複雜朝着這邊走來的費舍爾。
“我只是”
“呵呵,只是你和她都不信命運,只是你和她還有愛,這份愛讓你們在扭曲之中掙扎、嘗試,非到撞了南牆纔會回頭省省力氣吧,與其浪費心力在無法挽回的事情上,還不如想想怎麼拯救這個世界、怎麼把明日香找回來。”
“咦,你這大媽說話有點意思的哦。不是,他們之間的事情關你什麼事,在這裡嗶嗶賴賴的,你談過戀愛嗎你?沒實戰經驗在這裡指點江山是叭?”
埃姆哈特聽到這話就不樂意了,站在費舍爾的肩膀上就開始輸出,讓命運卿那藏在繩索之下的額頭不由得青筋暴起,看她顫抖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馬上要擼起袖子與埃姆哈特激情對線了。
好在,費舍爾還是伸出了手制止肩膀上的埃姆哈特,這傢伙今天攻擊性是足夠的,趁着費舍爾心情沉重不願多說的機會就化身他的反擊嘴替,把伊麗莎白和命運卿都罵了個遍。
但話語並不會改變這件事的本質,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命運卿的背影,隨後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狀態,走向了躺在地上不斷掙扎的這團血肉。
這團血肉和當年聖納黎暴發的“安娜”最後化成的形狀差不多,都那樣扭曲,
“大哥哥痛.大哥哥.”
“.”
他俯下了身子,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地上的艾麗西亞,確認篡生還在與他改變艾麗西亞體質的力量對抗而沒有徹底將她轉變爲基座之後鬆了一口氣。
還好他趕回來了,還來得及,將艾麗西亞恢復成爲一個普通的人類。
他伸出手,繼續讓自身的血肉篡改艾麗西亞身體的體質,有了他本人的參與,轉化的進程就變得格外順利起來。
艾麗西亞膨脹的血肉不斷濃縮,直到開始變爲人形,她身上殘存的混亂也開始節節敗退,最後,竟然在費舍爾的心中傳來了一聲宛如洪鐘一樣讓他的靈魂震顫的聲音來,
“費舍爾”
他身上的篡生混亂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活躍,好像是其中蘊含的權柄之力被那遙遠到不知幾何的聲音給牽引。
這是篡生混亂的來源,那位神祇的聲音?
他吞嚥了一口唾沫,不管不顧地低下頭,接着改變艾麗西亞身上的體質,而那洪鐘一樣的聲音也宛如鏡花水月一樣越來越模糊。
“你以爲你能逃過海洋嗎.”
費舍爾的瞳孔微微一縮,但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停,在下一刻,眼前的艾麗西亞瞬間變爲了人形,而那聲音也完全消失不見,好似幻覺。
“成功了,費舍爾!這小鬼變回來了!”
埃姆哈特高興地飛到了費舍爾的肩膀上,如此對着費舍爾說道。
而地面之上,那昏迷已久的艾麗西亞的眼睛也宛如蝴蝶翅膀一樣扇動起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看向了眼前的費舍爾,口齒不清地對他說道,
“大哥哥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艾麗西亞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坐起身子來,費舍爾摸了摸她的頭,順帶確認起了她的狀態。在確認她已經喪失了至寶的性質變回一個普通人之後,費舍爾才問她道,
“.怎麼突然問這個?”
“就是.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夢到,好像大哥哥和我約定,要把一個叫做‘安娜’的人夥伴的骨灰帶回南大陸的大哥哥,你有做到嗎?”
“.”
聽着眼前小姑娘天真的疑惑,費舍爾卻終於忍耐不住,他張了張嘴,臉上的表情一點點瓦解碎裂,終於從那破碎之中滲透出了掩藏起來的所有情緒。
他一下子紅了眼眶,整個人的身子都忍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他緩緩地伸出了手,緊緊抱住了眼前一臉迷濛不知所措的艾麗西亞,緊緊將她抱入了懷中,好像是在同時擁抱另外一個他沒有擁抱的人那樣。
他顫抖起來,對着艾麗西亞低聲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艾麗西亞對不起.”
艾麗西亞不知道爲什麼大哥哥會這樣傷心,於是她只好微笑一下,學着大人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背,奶聲奶氣地說道,
“沒關係的,大哥哥,下次做到就好了.
“忘記約定的話,下一次一定不能再忘了哦,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