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眠出去買早餐的時候，見她的房門還關着，心裡不禁覺得奇怪。
等她到外面晃悠了一圈，提着早點回來的時候，發現次臥的門居然還沒有打開。
不應該啊……
平時這個時候，小依早就起來了。
敲了兩下門，裡面依舊沒什麼動靜。
想着她是不是早起出去了，姜亦眠就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然後，她在平鋪的被子下面，找到了“縮成一團”的向南依。
雖然她平時休息的時候也喜歡睡懶覺，但是她一直以爲小依是那種作息時間很規律的人，至少是比她要自律。
但是沒想到，她居然猜錯了。
悄然關上房門，姜亦眠又無聲無息的走了出去，並沒有叫醒她。
估計是睡得太晚了，還是讓她多休息一會兒再起來吃飯。
走進餐廳，姜亦眠把其中一份早點放到了鍋里扣好，然後拿着另一份回到了客廳，一邊吃早餐，一邊繼續看昨晚沒看完的電影。
暫停的畫面開始播放時，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魅影一個人孤單落寞待在地下宮殿裡，她忽然就想起了封北霆。
他們其實有一點像。
而她喜歡魅影，或許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爲能在他身上找到封北霆的影子。
一小口、一小口的吸着豆漿，姜亦眠想起昨晚兩人之間的對話，微微失神。
她沒有承認喜歡他，也沒有如他所願的親他一口，但是她臉紅了，然後他的臉上就一直掛着“傻乎乎”的笑。
眼前浮現出他那張臉，姜亦眠下意識的彎脣，頰邊梨渦淺顯。
拿出手機給封北霆發了視頻邀請，對方几乎是立刻就接受了。
視頻接通的那一刻，她在畫面裡看到了一縷輕煙，眉頭隨之輕皺，“你又在抽菸。”
十分篤定的語氣，儘管她心裡並不確定。
“沒有……”
“封北霆，撒謊可是會降低我對你的好感度的。”姜亦眠幽幽來了一句。
事關好感度，封四少果斷認慫，“我錯了。”
“錯哪兒了？”
“不應該抽菸、不應該違背醫囑、更不應該欺騙你，爲了以後能夠長記性，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會上交一份800字的自我檢討。”
大概是見他認錯態度還不錯，姜亦眠這才緩緩舒眉。
“眠眠……”
“你最近先不要過來找我，快過年了，家裡人都會回來，人太多了。”
一聽這話，封北霆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變得那叫一個快。
他沉默着不說話，擺明就是不高興了。
雖然知道眠眠是爲了他好，但還是覺得鬱悶，不過鬱悶的同時，心裡又止不住有點小竊喜，畢竟，她在擔心他。
明白這位封先生的少爺脾氣又上來了，姜亦眠彎脣笑了下，慧黠的眸光一閃而逝，“封北霆，遊樂園裡面那個騎在上面旋轉，還帶音樂的是叫‘旋轉什麼’來着？”
“……木馬。”
“mua~”嘟着嘴在屏幕上親了一口，姜亦眠隨即就掛斷了視頻。
眠眠，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
喜歡我又不丟人，畢竟我這麼招人稀罕。
要是你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那你親我一下也行，我自己體會……
猛吸了一口豆漿，姜亦眠笑意盈盈的坐在地毯上輕晃着身子。
如他所願，自己慢慢體會去吧！
至於她嘛……
從這一刻開始，就要化身騎士，好好保護他這朵病弱的嬌花，可不能再讓人傷害他了。
其實姜亦眠自己也不清楚，她究竟能爲封北霆做多少，但她知道這世上有一個詞，叫“盡我所能”。
一個人給了你生命中難以承受的深切愛意，那麼你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用餘生去愛他。
以前他就說過，她是醫他的藥。
現在想想，姜亦眠忽然很想笑。
怎麼辦呢……
連“藥”都瘋了，他註定是無藥可救了。
看來，他們倆是註定要一切“瘋”到老了。
*
向南依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洗漱完走出房間的時候，居然看見姜亦眠還在家裡。
她怎麼沒去上班？
“小眠，你怎麼還在家？”
“不然我該去哪兒？”姜亦眠一臉茫然。
“上班啊！”
似笑非笑的看着向南依，姜亦眠揚眉，“小依，你睡糊塗了吧，我已經放假了。”
再過幾天都過年了，哪裡還有人去上班。
輕輕敲了下頭，向南依這纔想起來今天是多少號。
可不是嘛，馬上都要過年了。
“該吃中飯了呢……”一邊說着，姜亦眠一邊掏出手機準備叫外賣，“你想吃什麼呀？”
“和你一樣吧！”
“我要吃胡蘿蔔，你確定要和我一樣？”
“……”
一大早上就捉弄自己，看來她心情很不錯。
“遇到什麼高興的事情了嗎？”
“爲什麼這麼問？”姜亦眠有些好奇。
“因爲你看起來很開心呀，就像是……”沉吟了下，向南依像是在思考該怎麼形容，“吃到了最甜的一顆櫻桃。”
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姜亦眠若有所思。
“能讓你一想起，臉上就泛起微笑的人，我猜是封北霆。”
“原因呢？”
輕輕點着自己的鼻尖，向南依融融一笑，“直覺。”
她自己也說不上爲什麼，就是感覺那位封先生偶爾表現的像是一個小孩子，面對小眠的時候，他會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和她親近起來，拼命的想要追趕她的腳步，一旦發現她沒有回頭，他就會坐在地上哭。
而小眠……
應該是不捨得讓他哭的。
否則的話，昨晚就不會那樣慌張的帶着封北霆躲避她二哥。
*
吃過午飯後，向南依準備繼續前幾天沒完成的那幅畫。
才把工作服套上，就見姜亦眠望着她搖頭嘆息。
“怎麼了？”
“你毀了我心裡的幻想。”
原本姜亦眠以爲，向南依畫畫的時候會是一副十分養眼的畫面，她穿着白色的毛衣站在畫架前，左手端着調色盤，右手拿着畫筆，沐浴在陽光下，美得朦朧出塵。
但是實際上……
及至腰際的長髮隨意紮起，身上穿着一件“五彩斑斕”的罩衣，雖然不至於狼狽，但的確和唯美不沾一點邊。
果然，電視劇裡都是騙人的。
“學美術的人很少在畫室裡穿白色的衣服，除非是不打算要了。”
就算你自己能足夠小心確保不弄髒，但是別人可確保不了。
而且，甚至有些學生還會固定只穿幾套衣服去畫室，免得所有的衣服都被弄花。
剛把炭筆削好，沒想到她的電話就忽然響了起來。
向南依疑惑的看向手環，發現是向如萱打來的電話，她微微蹙眉，猶豫着要不要接。
畢竟昨晚鬧得還是有些不愉快的，今天見面的話，應該會有些尷尬吧！
正猶豫的時候，對方切斷了呼叫。
叮咚——
有簡訊傳了進來，毫無意外，是向如萱發的。
【南依，晚上記得回家來吃飯。】
淡粉色的脣輕輕抿起，向南依想着怎麼都得在回S市之前再去看二叔一下，剛好就今天吧，回來收拾一下東西，明後天就可以回S市了。
等了一會兒之後，她纔給向如萱回了信息。
離晚飯時間還早，她並不想那麼快過去，索性依舊開始畫畫。
這幅畫開學之後就要交給秦嘉木，所以在那之前她就得完成。
好在已經進行了一半了……
將要用到的顏料擠到調色盤上，向南依專注的調色，並沒有注意到姜亦眠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站到了她的身後。
“爲什麼要畫一雙眼睛？”
筆桿輕輕戳着下巴，向南依含笑的反問，“你不覺得很迷人嗎？”
“嗯……”姜亦眠的神色有些一言難盡，“好看倒是好看，但是這雙眼睛很怪啊，一隻的眼神很深情，另一隻卻很冷漠。”
“還有呢？”
“一雙眼睛裡，怎麼會出現不同的眼神呢？”姜亦眠不大理解。
眸中笑意微漾，向南依笑的迷人，“面前的人不同，眼中的神色當然就不同……比如說，封北霆看你的時候，和看別人的時候，眼神肯定是不一樣的。”
姜亦眠那是什麼腦袋，聽向南依這麼一說當時就明白了。
“所以，你畫的這雙眼是安塵哥的？”
“當然了。”毫不掩飾的承認，語氣中似乎還帶着一絲小驕傲。
這是她第二次畫他，雖然是爲了完成學校要求的作品，但靈感還是來自於他。
《道林·格雷的畫像》裡面，畫家霍爾華德曾說，他不願拿一幅畫去展出，因爲它將會暴露出他心靈的秘密。
注視着畫架上的畫，向南依想，它也會暴露她心裡的小秘密。
有些事情，不單是要隱瞞自己，偶爾連自己也要騙一騙，否則表現的太過明顯，連自己也會覺得怪難爲情的。
比如，她喜歡顧安塵這件事。
*
下午去向知達家裡的時候，向南依沒想到趙儼也在。
何怡昕似乎已經跟他和好了，就是不知道爲什麼兩個人還不回家去。
在A市待了一個多月，她一直帶着孩子住在陶婕家裡，忽然多了兩口人吃飯，就等於平白增加出了一項開銷。
錢雖然不是很多，但也要看放在誰的眼裡。
向知達和陶婕素來都是節省慣了的，除了對向如萱大方之外，沒有任何人是例外。
因爲臨近新年，所以過去的時候，向南依提了些東西，順便給了他們一張卡。
裡面的錢，是向書禮存進去的，但她並沒有明說。
不管她對二叔的態度是什麼，他們畢竟是兄弟，要做什麼、給什麼，她都不會橫加干涉。
“你自己留着吧，之前在醫院不是都給過了嘛！”話是這樣說，但是向知達卻並沒有把放在茶几上的銀行卡還給向南依。
“快過年了，二叔收下吧……”
“甭管多少是南依的一份心意，姨父您就別推辭了。”何怡昕坐在旁邊嗑着瓜子，視線時不時的落在那張卡上。
趙儼抱着蕊蕊坐在對面，倒是專心致志給她剝橘子的樣子。
“南依，你進來幫我看看我新買的衣服好不好看。”一邊說着，向如萱一邊拉着向南依走進了她的臥室。
一臉茫然被拽進了房間，向南依心下微疑。
這麼明顯的說辭她當然聽得出來，不過她奇怪的是，她找自己有什麼事？
拉着向南依坐在牀上，向如萱面色躊躇，像是還沒想好要怎麼開口。
她不說話，向南依也不問，兩個人就這麼沉默的坐着。
直到向如萱忍受不了這樣詭異的氛圍，才鼓足勇氣向她問道，“昨天晚上，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眸光微閃，向南依考慮了一下才回答。
“拜託一位朋友幫忙的。”
“是昨晚和你一起去Muse的那個男人嗎？”向如萱的語氣有些期待。
詫異的轉頭看向她，向南依的眼神有些複雜。
無緣無故，她打聽封北霆幹嘛？
垂眸，向南依避開了向如萱的視線，“我和他不熟，只是剛好認識他女朋友而已。”
“女朋友……”
“怎麼了，他不該有女朋友嗎？”
“……不是。”
失神的搖了搖頭，向如萱原本微亮的眸光忽然變得黯淡。
淡淡掃了她一眼，向南依沉默着沒有再問。
該不會，堂姐是看上封北霆了吧？
想到這種可能，她下意識的就蹙起眉頭。
堂姐不是喜歡韓諾嗎，怎麼忽然就把目光放到別人身上了，是她想多了？
不過事實證明，還真不是向南依想多了。
向如萱昨晚回到家以後直接就睡了，今早起來頭疼的厲害，對於昨晚發生的事情，其實她的記憶很模糊，唯一的印象，就是見到了一個男人。
她現在已經記不起那個人的長相，但心裡有一種很“驚豔”的感覺。
所以，她纔想找南依打聽一下。
倒不是抱有明確的目的要和他在一起，只是很莫名地想再見到他，這種心理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因爲她並不是顏控。
“南依，他叫什麼名字？”
“……好像是姓封，我記不清了。”
“記不清？！”向如萱有些不相信似的，“你不是說他是你朋友的男友嘛，你怎麼可能會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脣角微微勾起，向南依輕眯着眼，“有什麼理由，是我非要對我女性朋友的男朋友那麼瞭解的嗎？”
被噎了一句，向如萱沉着臉沒有再追問。
恰好陶婕開門來叫她們出去吃飯，兩個人便一前一後沉默着走出了臥室。
吃飯的時候，向南依忽然對向知達和陶婕說，明天要回S市，倒是讓他們不禁一愣。
“回S市，這馬上都要過年了你去哪幹嘛？”
“已經和朋友約好要一起跨年的。”
“朋友？”向知達皺眉，“什麼朋友不在家過年，怎麼還和你約着聚會？”
他明顯沒聽懂向南依的話，不過向如萱倒是瞬間就明白了。
所謂的“朋友”，應該指的是執行長吧！
不管向知達他們一家人是什麼反應，都還算是情理之中，可讓人覺得意外的是，何怡昕和趙儼也一臉驚訝的望着她，甚至還出言勸阻了幾句。
“這大過年的哪有出去玩的，不都是和家人一起守歲嘛！”
輕笑了下，向南依不置可否。
“剛剛我還在和怡昕說，這段時間在A市打擾了三姨和姨父這麼長時間，我們也該走了，不過想着走之前請你們吃頓飯，也算是一起熱鬧熱鬧。”趙儼一邊體貼的給蕊蕊夾菜，一邊朝向知達他們禮貌的說。
“哎呀，都是一家人，說這話幹什麼……”
“要不是因爲怡昕來這兒，南依也不至於要搬到外面去住，其實我心裡是很過意不去的，所以南依你明天可一定要來。”
“今天吃過就好了。”向南依淡聲道。
“你就別客氣了，明天是我和怡昕請客，這當然不一樣。”
架不住趙儼一直相讓，向南依最終點了點頭，不過心裡卻總覺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