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施萌的離開，場面一度變的有些尷尬。
幸好林司南和林染都不像顧安塵那樣淡漠的性子，輕笑着岔開了話題，並沒有令言梓俊太過難堪。
不過看着他微暗的眸光，向南依就知道他心裡肯定還是不高興的。
就是不知道，他是因爲那個女孩子拒絕了他的親近而不悅，還是單純因爲她的行爲害他在公衆場合沒了面子。
雖然看起來像是一件事，但這代表的意義並不一樣。
簡單和他們寒暄了幾句，言梓俊就面色微沉的轉身離開了。
看着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林司南一直壓抑的脣角終於微微揚起，明顯幸災樂禍的樣子，“猜猜他們是什麼關係？”
“用得着猜嘛，一看就是男女朋友。”林染明顯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不一定……”
“我同意小依的觀點。”林司南笑的老謀深算。
“爲什麼？”
賞了林染一個同情的眼神，林司南不予餘力的打擊他，“要麼說你到現在還單身呢，實在是太不瞭解兩性問題。”
“那麼請問，你這麼瞭解，怎麼也和我一樣單身呢？”
被自家兄弟毫不留情的“插刀”，林司南險些噴出剛剛喝進去的紅酒。
真是無比扎心啊！
在這兄弟倆相愛相殺的時候，向南依趁機溜去了洗手間，順便給顧安塵打了一通電話，向他報備平安的同時，也一併叮囑他不要忘了吃晚餐。
掛掉電話之後，她握着手機若有所思。
他好像在開會，雖然對面很安靜，但也正是因爲這樣，一些細微的聲音都能被放大。
其實身處顧安塵那個位置，忙一點纔是正常的，大概是從前他的閒暇時間太多了，所以忽然忙起來，竟然讓她有一種他在“拼命”的錯覺。
走回座位的時候，向南依聽到林司南和林染還在爭論剛剛的話題。
一見她回來，像是找到了法官一樣，催促着讓她斷定兩人誰的觀點纔是對的。
“肯定是戀愛關係嘛，不然怎麼可能叫的那麼親密！”
“這你就錯了，單從稱呼上判斷兩個人的關係太過片面。”伸手指了指自己和向南依，林司南接着說，“就像我和小依，是情侶嗎？”
被這個例子反擊到無話可說，林染不服氣的抿了抿脣沒再吭聲。
“剛剛言梓俊走過來的時候，那姑娘下意識的就往你那邊挪了一小步，我問你，哪個女朋友會對自己男朋友這麼避之不及的？”
“吵架了唄！”
“別說了吵架，就算是打架都不可能。”
要說在別的方面林司南不在行，可討論起戀愛的事情林司南可是把好手兒。
根據他的經驗而言，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子會對一個陌生人比自己男朋友更親近，何況那姑娘看起來並不衝動。
所以，可是排除她故意刺激言梓俊的可能。
“按照你的說法，是言梓俊在追求她？”林染還是覺得不太可能。
要知道，言家公子在圈子裡的名聲可不是太好。
比起他哥這樣以花名在外爲驕傲，言梓俊大概算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
明明周旋在好幾個女人中間，卻又偏偏要擺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來糊弄人，這就有點掉價兒了。
既然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定性，那還不如徹底浪到底。
“從剛剛的情形來看，很有可能他的追求已經失敗了。”林司南漫不經心的給出了答案。
“你怎麼知道？”
“如果沒失敗，就不會有我們看到的那一幕了。”
安靜的坐在旁邊吃牛排，向南依一直目不轉睛的看着旁邊的兩個男人。
她很難想象兩個大男人坐在一起興致勃勃的聊八卦是什麼樣子，但是現在，她知道了。
該怎麼形容那個畫面呢……
居然很和諧。
“小依，看什麼呢？”伸手在向南依眼前揮了揮，林司南彎脣笑着。
“你們兩個好像都不怎麼忙的樣子……”
否則的話，怎麼可能還會悠閒的坐在這裡研究別人的感情生活呢！
“no、no、no。”林染晃了晃手指，“恰恰相反，今晚過後，我們很有可能就要忙翻了。”
“對了，許妍姍的人事調令你安排下去沒有？”聽林染說起要忙起來，林司南才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早就安排好了。”
“許妍姍？！”向南依微微挑眉。
“安塵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了，你說他是不是很沒良心？”才一逮到機會，林司南就開始不停的往外吐苦水。
“什麼爛攤子，她不是在寰宇上班的嗎？”
“她爸爸不是住院了嗎，所以就有人頂了她的位置，總不能一直給她留着。”神秘兮兮的湊近向南依，林司南說出了自己心底的猜測，“其實我覺得，是安塵趁機把她弄出了寰宇。”
“離開寰宇，去你們林氏？”
“嗯。”
想起什麼，向南依微微蹙眉，並沒有再多問什麼。
恰好林染和林司南在說別的，他也就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
“安塵哥準備什麼時候出手啊？”喝了一口紅酒，林染不經意的問道。
“誰知道呢，他和韓諾兩個人神神叨叨的。”
“我覺得天輝的人才神神叨叨的，不好好經營自己的公司，幹嘛要去招惹不該招惹的人！”林染勾脣，不客氣的輕諷。
“你以爲他們願意嗎？”
如果能和寰宇搭上線當然再好不過，但事與願違，那他們當然就得另謀出路。
言氏本來就有意通過各種渠道和寰宇建交，包括最初言苓和他在一起，除了想攀附林家之外，其實最終的目的是在安塵的身上。
現在互聯網科技這麼發達，電子產品的應用越來越普及。
不管是老人還是小孩兒，人手一部手機，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外行都看得出來前景無限。
何況，言家原本經營的產業中就有這類的版塊，只是當初眼界有限，沒有進一步開發和堅持下去，所以錯失了市場，現在看寰宇做的風生水起，言明輝看着眼熱，當然也想分一杯羹。
但顧忌着顧家在S市的勢力，所以他不敢貿然搶生意，就只能用比較委婉的方式提出合作的可能，可是一旦被拒絕的話，他又擔心自己下不來臺，所以纔會讓天輝集團做中間人，無論結果是好是壞都留有一絲餘地。
至於天輝的周金瑞爲什麼會對言家言聽計從，當然不是因爲他傻，而是因爲他別無選擇。
他們兩家現在基本算是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和林染說了一大堆，林司南餘光瞥見向南依還在旁邊，瞬間就把後面的話都嚥了回去，但是很明顯已經晚了。
“會很麻煩嗎？”她微微皺着眉。
沉默了一會，他才認真的回答她，“不會，你要相信安塵。”
“嗯。”
向南依點了點頭。
她當然相信他，比相信任何人都要相信。
*
飯後，向南依在走之前打包了一份餐點，卻在林司南問她是不是沒吃飽的時候搖了搖頭。
事實上，她想給顧安塵送去。
可是又怕他已經吃過了，自己過去反而會耽誤他工作。
他經營的公司，畢竟是上千人的大企業，她偶爾去個一兩次當然沒什麼，但如果去的太頻繁了，難免不會讓人覺得顧安塵這個boss利用工作時間談戀愛，太不嚴肅了。
想了又想，向南依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不過沒想到的是，林司南倒是將她的心思猜了個徹底，“上車吧，我送你過去。”
“嗯？”這次倒是換向南依有些錯愕。
“這份飯難道不是幫安塵要的嗎？”
“……是。”
“走吧，哥哥陪你給他送去。”
“不用了，太麻煩了。”
朝林染示意了一下，對方會意，立刻把話接了過去，“不麻煩，剛好我過去找安塵哥有點事。”
“那……”將手裡的紙袋遞給林染，向南依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麻煩你帶去給他就好，謝謝。”
“你不和我一起去？”
她搖頭拒絕，“會打擾他工作的，我回家等他就好。”
“也行，那讓林染給他送去，我送你回家。”說完，林司南就揮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和向南依一起坐進了後座。
天色暗了下來，道路兩旁亮起了街燈。
燈光交錯的照進車裡，將兩人的臉龐映的明明滅滅的。
猶豫了一下，向南依還是開口問道，“你之後會繼續離開嗎，還是就留在S市了？”
“近期應該都不會離開。”林司南轉過頭望着她笑，“怎麼，是不是捨不得我？”
“不是。”
“……”
撇了撇嘴，他一副受傷的表情。
想到了什麼，林司南再次將目光落向了窗外，“回來之前，我去了一趟A市。”
A市……
“去看小眠嗎？”
“嗯。”
“她最近怎麼樣，還好嗎？”她們還是新年的時候聯繫了一下，後來也偶爾在微信上互相撩一撩，但最近沒怎麼聯繫。
向南依原本只是隨口一問，因爲在她的認知裡，姜亦眠已經走出了情傷，應該不會過得不好，可卻沒有想到，林司南竟然真的給了她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好。”頓了頓，他又接着說，“很不好。”
“發生什麼事了？”
“她被家裡人給關起來了。”林司南的聲音低低的響起，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小依，你應該知道封北霆吧？”
“知道……”
“姜家的人發現了他們的關係，結果可想而知。”
緊緊的皺起眉頭，向南依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如果是出於別的原因，那麼他們作爲朋友或許還能幫得上忙，但是家裡人的反對，他們作爲外人，根本沒有立場開口勸說什麼。
難怪小眠這幾天都沒有主動聯繫自己，原來是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
“他們不是很疼她的嗎？”那爲什麼，不能讓她去愛自己想愛的人呢？
“就是因爲疼她，所以纔要阻止。”
對於這種事情，林司南深有體會。
像是開始的時候小眠喜歡他，姜家的人怕他花心風流傷了她的心，所以百般阻撓不讓他們在一起，甚至姜家那羣妹控還輪番上陣來盯着他，就是怕他一個喪良心禍害他們家的小公主。
想起從前那些事情，林司南忍不住彎脣輕笑。
比起他，封北霆好像要慘多了。
只要想到這種情況，他就忍不住想要幸災樂禍，可一想到小眠也會爲此心煩，他就又忍不住想要出手幫他們。
即便他們沒有成爲情侶，可她到底還是他心疼的小妹妹。
別人不懂她，但至少他懂。
除非不愛，否則任何人都不可能讓她屈服。
再這樣僵持下去，只會鬧到“兩敗俱傷”的地步。
僅僅是看着林司南的神色，向南依就足以猜測到事情的嚴重性，那一刻，她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擁有愛護自己的家人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又或者，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本來就是不能兼得的。
大概，是生而爲人的他們，太過貪心了。
和林司南道別回到家裡之後，向南依洗漱完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看着窗外暗沉沉的天色，她發了一條消息給姜亦眠，然後就開始靜靜的等待。
【小眠，我好累，我想和顧安塵分手了……】
她不確定，她的手機到底還在不在她自己的手中。
所以那條信息，是試探。
二十分鐘之後——
鈴聲響起，她接通，手機另一端傳來了姜亦眠悶悶的聲音，“小依……你沒事吧……”
“我心情不好，你能陪我聊聊天嗎？”
“出什麼事了？”
“顧安塵很想要個孩子，但我現在還在上學，我不懂他在急什麼，所以我現在心裡很亂，我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彼此在一起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向南依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甚至伴隨着低低的啜泣聲，聽的人心疼不已。
姜亦眠在那邊胡亂安慰着，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也開始嚎啕大哭。
於是，沒人再繼續講電話，兩個女孩子就這樣通過手機對着哭泣，直到一聲細微的關門聲響起，向南依的聲音才戛然而止。
一分鐘之後，姜亦眠也止住了哭音，笑聲低低的傳來，“小依你好聰明啊，你知不知道，這是我二十幾天來第一次摸到我的電話。”
“時間有限，長話短說，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其實她也不確定有沒有人在旁邊聽着，只是以防萬一而已。
“幫我聯繫封北霆，讓他不許胡鬧，我家裡這邊我自己會解決，他只要負責把自己藏好，絕對不能隨便出現。”
“好，還有嗎？”
“讓他不要胡思亂想，我沒有打算不要他。”
“嗯。”
“小依，謝謝你。”姜亦眠激動的都快哭了，簡直就是菩薩派來的救兵。
這次之後，向南依就徹底淪爲了姜亦眠和封北霆之間聯繫的紐帶，時不時在中間傳個話兒什麼的，成爲了三人共同的秘密。
確切的說，是四個人。
畢竟這種事情，向南依根本不可能瞞着顧先生。
而且，那晚她發給姜亦眠的短信被姜家某位欠登兒的哥哥暗中告訴了顧安塵，雖然顧先生猜到了是她們之間的小把戲，但“分手”兩個字還是很礙眼，於是幾天之後小一同學就被狠狠教育了一頓。
理由是，用詞不當。
幸好是週末，所以儘管被“欺壓”的很累，她還有足夠的時間休息。
懶懶的坐在沙發上翻看着電視，向南依原本想找個電影來看的，結果卻在調到本地電視臺的時候，握着遙控器的手不禁一頓。
主持人的聲音抑揚頓挫的響起，“天輝集團新品發佈會上，言氏集團的總裁言明輝先生攜夫人親臨現場，表示對最近推出的這款電子產品有着……”
目光發直的盯着電視屏幕上被特寫的那張臉，向南依的指尖不禁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