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塵……你怎麼會在這兒……”許妍姍緊緊的皺着眉,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如果不是知道絕無可能,她會以爲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否則的話,他怎麼會出現在這!
他應該在法國、在飛機上、在任何地方都可能,唯獨不該出現在這裡。
沒有理會許妍姍的話,顧安塵朝向南依招了招手。
後者起身走到他面前,聽他聲音異常溫柔的朝她問道,“怎麼不去叫我下來?”
“你在洗澡啊……”向南依小聲嘀咕,語氣中稍稍帶着怨念,像是剛剛和許妍姍的對話耗盡了她所有的耐心。
“抱歉。”
顧安塵從善如流的道歉,但明顯毫無誠意。
拍了拍她的頭,他的笑容中明顯帶着討好和寵溺,“去洗澡吧,我來解決。”
“嗯。”
點了點頭,向南依剛準備越過顧安塵離開,卻在看到他浴袍的領口微微敞開時,腳步不禁頓住,隨即又邁回了他面前。
“怎麼了?”他挑眉。
“不給她看。”
向南依很小聲的嘟囔了一句,伸手把顧安塵身上穿的浴袍攏的嚴嚴實實的,將原本露在外面的鎖骨徹底擋住。
直到顧先生除了脖子之外,都被包裹在了浴袍之下,她才終於收手。
看着自己的傑作,向南依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才心滿意足的上樓去洗澡。
難得見她對自己表現出獨佔欲,顧安塵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她是不想自己這副模樣讓許妍姍看到,整個人笑的如沐春風。
他家小一,簡直可愛到爆。
要不是現在時機不允許,他想他會上樓和她一起再洗一次澡。
想到阻礙他謀取福利的罪魁禍首,顧安塵果斷斂起了笑容,整張臉都沉了下來。
再次對視上許妍姍的視線,他的聲音驀然轉冷,“稍等。”
說完,他就轉身上了樓,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換好了一套淺灰色的家居服,徹底把自己的完美身材給掩藏好。
媳婦的話,那就等於是聖旨。
除了毫無怨言的貫徹執行外,還要積極主動的配合。
毫無疑問,顧先生在這一點上表現的堪稱完美。
“坐。”他開口,語氣冷漠的令人心顫。
許妍姍愣愣的依言坐下,整個人表現的和在向南依面前完全不同,她啓脣要說什麼,但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對視上顧安塵幽暗深邃的眼眸,她不知道爲什麼竟下意識想逃。
她的心裡充滿了疑惑,卻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終,還是顧安塵打破了這個僵局。
“明天這個時間,我希望你已經坐上離開S市的飛機了。”他神色冷然的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骨節分明的手輕搭在沙發扶手上,修長的手指輕敲了兩下。
“什麼?!”
“除了法國,其他的地方你可以隨便選擇。”他冷漠的說着,眉宇之間一絲溫度也沒有。
“安塵,你……”
“從今往後,顧家不會再對你提供任何幫助,你好自爲之。”
根本不敢相信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許妍姍的眼中充滿了震驚和疑惑,她甚至到現在都沒有想通,顧安塵爲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對她說出這麼絕情的話……
究竟是怎麼回事?
或許許妍姍想破了腦袋也不會知道,顧安塵爲什麼會忽然改變決定,又從機場回了家,取消了飛法國的行程。
這一切,當然是因爲他得到了一些消息。
不過,即便英明如顧大少爺也沒有想到,她會連這點耐心都沒有,今晚就急着趕着跑到向南依面前說這些事。
原本他還以爲,她至少會等到明天。
而他從機場離開之後沒有直接回主宅而是來了這,不過就是希望這件事不會鬧到小一面前而已。
可沒想到,居然失算了。
意識到這一點,顧大少爺覺得,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的心情一不好,就很想折騰其他人陪着他一起心情不好,這樣他的壞心情纔會得到紓解,否則會愈演愈烈。
於是,顧先生把目標鎖定在了罪魁禍首身上。
誰惹下的債,就該由誰來償還。
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任何人都無法對此反駁什麼。
清冷的眼掃過許妍姍蒼白的一張臉,顧安塵冷沉的聲音幽幽響起,“許叔突然過世的原因,你應該很清楚吧……”
錯愕的擡起頭,許妍姍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
那個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都停止跳動了。
他爲什麼會這樣說?
父親去世的原因……
難道另有隱情嗎?!
淡漠的收回了視線,顧安塵的聲音不含絲毫感情,“許叔的輪椅被人動過手腳。”
“你說什麼?!”許妍姍難以置信的瞪圓了眼睛,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再加上對方是顧安塵,她一定不會相信的,“是有人害死了我爸爸?”
“如果有,那個人就是你。”
“安塵,你到底在說什麼……”許妍姍急的紅了眼睛。
“小區的安保系統很完善,而且韓諾調取過監控錄像查看過,根本沒有人接近過許叔,保姆是經過仔細調查才聘請的,所以,除了許叔自己以外,不可能有人刻意弄壞輪椅的零件。”
開始,顧安塵懷疑是周家那夥人刻意而爲。
一來可以轉移他的注意力,分散他的精力,二來也可以藉機挑撥兩家的關係,趁機往顧家潑髒水。
但是韓諾調取了小區的監控錄像,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可疑的人接近過許斌。
所以,後來顧安塵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靜下心來一想,反而是那晚許斌自己的態度,很令人生疑。
他在去世之前曾找顧安塵說了幾句話,字裡行間都在表達自己不想繼續拖累許妍姍,還拜託顧安塵將來許妍姍要是做了什麼令他不高興的事情,希望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和她一般見識,至少別太爲難了她。
沉默的聽着顧安塵的話,許妍姍眼睛紅紅的坐在沙發上,她有一大堆的問題想要問,但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的……”
她沒辦法相信,她寧願認爲父親是被人害死的,也不想承認他是蓄意自殺。
說什麼拖累不拖累,她從來都沒有那樣想過!
雖然口中說着不相信,但許妍姍的心裡卻不禁在回憶着之前發生的那些事。
自從回國之後,他們父女倆就經常會吵架。
至於原因……
其實,不外乎就是圍繞顧安塵。
許斌看得出許妍姍對顧安塵的心思,但他活了這把年紀,更加能看得出,少爺根本就不喜歡妍姍,她一顆心撲在他身上,將來就只有傷心難過的份兒。
他想勸她放手,那樣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根本不適合去愛。
因爲他對向南依有多深情,對別的女人就會有多絕情。
這一點,許斌看的十分通透,奈何看不破的是許妍姍。
爲此,他們爭吵了很多次。
事實上,就在許斌出事前兩天,她還朝過一次脾氣,然後摔門就走了,直到他去世的那天,她還在爲此道歉。
但是,已經於事無補了。
想起從前的那些事情,許妍姍不禁有些恍惚。
難道就是因爲那次爭吵,才讓父親誤以爲自己把他當成了負擔,所以纔會選擇輕生的嗎?
顧安塵,就是這個意思吧……
緩緩的擡頭看向她,許妍姍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他何其殘忍,要告訴自己這樣的事情。
就因爲自己今天來找向南依的行爲嗎,他到底明不明白,她會這麼做,都是爲了他好!
“向南依根本就不愛你,她愛的是別的男人。”許妍姍一邊說着,一邊將茶几上的那些碎紙片遞給他,“我有證據,那個男人叫池羽,和你長得很像,就是因爲這樣她最初纔會接近你的。”
隨着她的聲音響起,顧安塵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面上一副冰寒之色,黑眸中浮現了一絲厭惡,“我沒有想到,你在聽完有關許叔的事情之後,居然還有心情和我聊感情。”
被顧安塵的話和眼神狠狠刺傷,許妍姍一時語塞。
可她能怎麼辦呢……
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父親已經去世了,就算她再怎麼想他也無法復活,反而是顧安塵,爲了幫向南依出氣,刻意同自己說這些事情,讓她很是費解。
到底是爲什麼,她就如此不堪嗎?
“我不懂……”眼淚一滴接着一滴的掉了下來,許妍姍像是進入了一個夢魘,始終無法跨出那個怪圈。
眸色寒涼的望着她,顧安塵本想直接請她離開,但想到許斌臨死前拜託他的事情,他最終還是冷聲道,“我知道池羽,早在你之前。”
話落,許妍姍不禁愣住。
他說什麼?
早就知道池羽?!
“所以,你根本就不介意當替身,是嗎?”她眸光黯淡的望着他。
“根本就沒有替身。”
從始至終,小一心裡、眼裡,就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一切,不過是許妍姍自己一廂情願的猜想罷了。
她心裡潛意識希望向南依對顧安塵的感情不單純,這樣她就有機會在他面前揭露她,那麼之後她就有機會了。
因此在知道施萌收集有關顧安塵的資料時,她立刻就讓覃柯去調查對方。
原本是打算利用施萌對顧安塵的喜歡製造他和向南依之間的誤會,卻萬萬沒有想到會意外收穫這麼大的秘密。
誰知,這僅僅對她而言是個秘密而已。
實在是太可笑了……
這樣想着,許妍姍忽然就笑了。
笑的滿臉通紅,眼淚順着眼角落下,暈染了臉上原本精緻的妝容。
“爸爸說的果然沒有錯……”她的聲音帶着一絲微啞和明顯的顫抖,“一個男人對心愛的女人有多深情,對其他女人就會有多絕情……安塵,你真的太狠了……”
“許小姐,不送。”顧安塵目視前方,音質清冽。
“呵呵……我真好奇,要是我下一秒就死在你面前,你心裡會不會有一絲負罪感……”許妍姍詭異的笑着,令人頭皮發麻。
聞言,顧安塵轉頭看着她,墨染的眸微微眯起,眼中蓄起了暗沉的風暴。
威脅他,可不是什麼明智的行爲。
指尖一下一下的輕點着膝蓋,顧安塵的聲音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你可以試試。”
聽到他的話,許妍姍強撐的笑容終於僵滯在臉上。
果然,他對她淡漠冷血到了極致。
她忽然感到恐懼,那是一種打從心底裡升出的懼意,這麼久以來,她像是才知道顧安塵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卻原來,他可以心狠到這般地步。
“向南依……她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嗎……”可以利用死人來打擊活人,可以面對別人死亡的威脅而面不改色。
“知道。”顧安塵回答的很乾脆。
似乎提到向南依,他的心情就會變的極好。
“她不害怕嗎?”
“並不會。”
畢竟,她是他的小一。
而他,是她的顧先生。
擦了擦眼淚,許妍姍失魂落魄的從沙發上站起來,腳下一軟,她險些跌倒在地上,可顧安塵卻只是神色淡漠的站在旁邊,並沒有出手相助的打算。
就像他以往的表現一樣,可這一次,許妍姍卻終於明白。
他不出手,不是因爲自己有能力站起來,而是因爲他本就無意相助。
意識到這一點,她的眼中滿是悲慼之色。
“你只有明天一天的時間。”在她即將開門離開的時候,顧安塵忽然聲音冷峻的開口,“否則……”
心猛地懸了起來,許妍姍不知怎麼問了一句,“否則怎樣?”
“試試就知道了。”
顧安塵忽然朝她笑了一下,眸光卻愈發寒涼,讓人如墜冰窖,冷的渾身發抖。
逃一般的走出公寓,許妍姍忍不住站在雨裡崩潰的大哭。
一個晚上的時間,她經歷了太多,也承受了太多,一顆心被撐的滿滿的,彷彿要爆炸一樣,痛的呼吸都很難。
冰冷的雨水狠狠的打在身上,讓她的眼淚也越流越兇。
手機裡傳來了一段視頻,是覃柯被高利貸的人綁走虐打的過程。
滿目鮮血,恐怖不已。
許妍姍猛地丟開了手機,可是剛剛看到的畫面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是到了這一刻,她才終於明白林司南的話。
的確,是她錯了。
被迫出國,去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換作是從前,她是不會害怕的,但是現在,她卻對未來充滿了恐懼。
她所有的錢幾乎都花在了覃柯的身上,至於顧安塵買給他們的房產,估計她現在根本就動不了。
唯一能利用的,大概就只有家裡的老房子了。
但是,那又能值幾個錢呢……
更重要的是,從前有顧家罩着她,她心裡總是有些底氣,可現在,顧家卻成了她最大的敵人,她以後該怎麼辦?
越想越覺得茫然無助,許妍姍拖着搖搖欲墜的身體,沒走幾步,最終倒在了大雨之中。
顧安塵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滂沱的大雨,眉目清冷如輝。
他答應過許叔不會爲難許妍姍,所以得知周家詆譭他和小一時她曾在背後添了一把火之後,他並沒有對她出手。
如此,也算是不負許叔所託。
只不過,那份允諾並不意味着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挑釁他。
事關小一,他半點都不會客氣。
明天就會有人看着她出國,從此之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他和小一面前,至於在國外的生活是好是壞,是生是死,這就與他無關了。
“唰”地一聲拉攏了窗簾,顧安塵轉身朝樓上走去。
臥室的牀上空空蕩蕩的,他微微蹙眉,腳跟一旋往浴室走去。
沒有敲門,他徑自推門走了進去,卻見熱氣朦朧中,向南依的枕在浴缸的邊緣,雙眼微微閉着,睫毛上還掛着水汽。
睡着了……
還真是對他十足的信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