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從醫院離開,齊婧片刻不敢耽誤的打車去了寰宇大廈。
她想去找向書禮,但是根本不知道他的住址,又擔心言明輝的人隨時會找到她,情急之下她只能先到這兒來。
只要告訴了顧安塵,她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站在寰宇集團的大樓前,齊婧看着大門口的保安,心裡不免擔心他們會攔住自己。
幸好,她順利進到了大廳。
不過無奈的是,經過前臺時還是被工作人員攔下了。
“您好,請問您找哪位?”李倩面帶微笑,禮貌的朝齊婧頷首。
“我……我想找顧安塵先生……”
“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
擔心因此見不到顧安塵,齊婧趕緊補充道,“我是言氏集團董事長的夫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們執行長。”
“言太太?!”李倩明顯一愣。
網上的新聞她都看到了,聽說言太太自殺未遂,現在正在醫院呢。
那眼前的這位是……
齊婧此刻頭髮微亂,面容蒼白,與平時的貴婦形象天差地別。
“您……”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顧先生,麻煩你幫我轉達一下,他知道我的身份一定會見我的。”齊婧有些激動。
目露糾結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李倩想了想終於點頭,“請稍等一下。”
朝齊婧輕點了下頭,李倩拿起了電話。
她當然不會驚動執行長,而是先將這邊的情況告訴了韓特助。
由出面解決,纔是最爲穩妥的辦法。
結束通話之後,李倩把齊婧帶到了接待室,“請您在這邊稍等一下,韓特助很快就過來。”
“謝謝。”
“不客氣。”
惶惶難安的坐在接待室裡,齊婧手裡捧着一杯熱咖啡,這才感覺到冰涼的手心漸漸回暖。
兩分鐘之後,韓諾出現在了接待室的門口。
“言夫人,您好。”
匆忙站起身,齊婧明顯很焦急的樣子,“韓特助……”
“請您跟我來。”
伸手向齊婧示意了一下,韓諾帶她離開了寰宇大廈,直接開車把人送去了顧家。
因爲事先已經接到了韓諾的電話,所以當顧安塵和向南依在家裡看到齊婧出現的時候,他們並沒有覺得意外。
反而是齊婧,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再次見到向書禮父女倆,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
侷促不安的坐在沙發上,齊婧緊緊的交握着雙手,“我知道我說的話你們或許不會相信,但我還是得告訴你們,言明輝已經找人調查你的過往了,一旦查到任何不好的消息,都將被無限放大傳到網絡上去,破壞你的名譽。”
依照她對言明輝的瞭解,無中生有的事情他不是做不出來。
現在形勢緊張,如果他已經沒有時間去詳查什麼,那極有可能會讓人刻意往向書禮的身上潑髒水。
“不止是你……”說着,齊婧將目光落到了向南依的身上,“還有南依,最近也一定要小心一點,千萬別大意。”
“你特意過來,就是爲了告訴我們這件事?”向書禮的目光掃過齊婧腕上纏着的紗布,眸色微沉。
察覺到他的視線,她下意識的拉下袖口蓋住傷口,微微點頭。
自殺只是爲了逃離言明輝的掌控而已,她並非真的想死。
如果她有面臨死亡的勇氣,那她就不會備受煎熬的活這麼多年了。
蹙眉看着齊婧,向南依的心情有些複雜。
爸爸對她說,從今往後他們和齊婧形同陌路,不需要再有任何的聯繫,但是對方卻爲了幫他們連“自殺”這樣的辦法都用上了。
甚至,還出賣了自己的丈夫。
究竟她是全然出於愧疚,還是內心深處對向書禮餘情未了,這點向南依不知道。
其實不止是她,恐怕就連齊婧自己也理不明白。
或許她仍戀着向書禮,但這份感情已經在歲月中的沉澱中成熟,不再像年輕時那樣瘋狂。
漫長的自我煎熬中,她已然想的分明。
當年遺落在向書禮身上的那顆心,她再也找不回來了,就像他的心,也已經隨着南伊的死而永遠長眠於地下。
他們,都已經失去了愛上其他人的能力。
心口猛地扯痛了一下,齊婧的臉色變的更加蒼白。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她很有眼色的準備離開,“我知道的只有這些,信與不信,全在你們,希望能夠有所幫助。”
話音落下,她輕點了下頭就走了。
可是纔出了別墅的大門,她就突然暈倒在了地上,整個人無力的滾下臺階,額角撞到地上,微微往外滲着血……
*
Aaron幫齊婧包紮好額頭上的傷口之後,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就走出了房間。
見他出來,向書禮皺眉問道,“她怎麼樣?”
“額頭上的傷倒是沒什麼問題,已經給她包紮了,不過……”
“不過什麼?”
猶豫了下,Aaron醫生面露糾結,“剛纔給她檢查的時候,我發現她有長期服用鎮定類藥物的習慣。”
“鎮定劑?!”向書禮微驚。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和他解釋他也聽不懂,Aaron也就沒有浪費口水。
向南依站在旁邊聽着兩人的對話,恍惚間想起前兩次見齊婧的時候,的確是看到她靠藥物來穩定自己的情緒。
“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顧安塵忽然開口。
“需要靠鎮定類藥物來穩定自己的情緒,通常這種人都不能受刺激,要保持心態平和。”
“知道了。”
微微皺眉,向書禮朝Aaron沉聲道謝。
現在這個情況,實在是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他沒打算原諒齊婧,同樣的,也並不想接受她的恩惠。
但她還是和年輕時候一樣,不管別人的態度是怎樣,只一味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卻不知道正是因此纔會愈發令人感到爲難。
像現在這種情況,他其實應該直接把人給言明輝送回去。
只是……
看着向書禮沉鬱的臉色,向南依似乎已經猜到了他在想什麼,於是上前輕聲道,“爸爸,還是等她醒來再說吧。”
不管怎麼說,對方是在幫他們。
至少等她清醒過來,確定沒什麼大礙再讓她離開。
點了點頭,向書禮沒再說什麼,和顧安塵對視了一眼就轉身下樓去了。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向南依像是自言自語的輕嘆了一句,“我從未見過爸爸這樣冷漠的對待別人。”
齊婧,是第一個。
“他有他的道理。”顧安塵輕言安慰。
“我知道。”
沒人比向南依更清楚,她爸爸是一個多麼溫柔的人。
或許他這麼對待齊婧的理由,就是對方之前向自己道歉的原因吧……
鈴鈴鈴——
顧安塵的電話忽然響起,顯示是韓諾的來電。
接通電話之後,他們只是簡單交流了兩句就結束了通話。
雖然只是一些隻言片語,但向南依還是隱約猜到了韓諾打電話來的目的。
大概,是言明輝那邊終於有動作了。
事實上,也果然如她所料。
在經過初時的沉寂之後,言明輝終於帶着言梓俊和言苓出現在了記者面前,針對網絡上的種種猜測給與解答。
他坦言齊婧現在的確是不在家裡,而是在醫院。
但住院的原因並非是像大家猜測的那樣,而是另有隱情。
原來早在幾年前,齊婧的精神狀態就出現了很大的問題,不過經過醫生的治療,病情已經基本得到了改善和控制。
可是由於近來言氏集團遭受的危機,讓齊婧產生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而言明輝作爲公司的負責人,他當然要在這個時候全力以赴應對公司的問題,對於妻子的關注自然就有疏漏。
正是因此,才導致了齊婧的意外發病。
對此,言明輝也是深深的自責。
畢竟涉及到齊婧的身體狀況,他一開始是不想說的,因爲很擔心因此令她的情況惡化,可誰知網絡上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已經有人猜測他的妻子蓄意自殺,這才讓他不得不吐露真相。
面對媒體的質疑,言明輝甚至還拿出了齊婧的精神鑑定,徹底落實了這件事情。
而對於這些,身爲主角的齊婧卻絲毫不知。
她在顧家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的事情了。
緩緩的從牀上坐起身,齊婧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是哪?
額頭上傳來的痛意讓她試探着伸手摸了摸,些微的痛意以及紗布的質感讓她得到了結論,自己的額頭磕傷了。
記憶漸漸回籠,她想起自己是在走出顧家別墅的時候摔倒的。
也就是說,她現在還在顧家?!
想到這種可能,齊婧的臉色猛地一僵。
剛要掀開被子下牀,卻沒想到向南依剛好推門走了進來,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兩人都微微愣住。
片刻之後,還是向南依率先回過神來,“您醒啦……”
“……謝謝。”
“您感覺怎麼樣?”
搖了搖頭,齊婧表示沒事。
勉強撐着牀站起來,她覺得自己的腦袋又開始一陣陣的發暈,緊緊的閉上眼睛緩過這陣不適,她才朝門口走去。
見她要離開,向南依下意識的上前一步。
“您要走了嗎?”
“嗯。”
“回言家?”
聽到她的話,齊婧的腳步猛地頓住。
言家……
她還能回得去嗎,即便回去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那麼在您走之前,我想您應該看看這個。”將手機遞給齊婧,向南依點開了網頁上被刷到最頂上的一條新聞。
疑惑的接過電話,齊婧滿心疑竇。
這是什麼?
隨着言明輝的身影出現在屏幕前,齊婧的呼吸不禁一滯。
耳邊聽着那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她覺得從腳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對記者說了什麼……
自己的精神狀態有問題?
眉頭緊緊的皺起,齊婧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退的乾淨,變的慘白無比。
拿着電話的手開始不住的顫抖,她的呼吸開始變的急促,明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幸好Aaron醫生沒有走,給她注射了鎮定劑之後,她的情況纔得到了好轉。
向南依和顧安塵相視一眼,隨後都將目光落到了齊婧的身上。
果然,言明輝的話不全是假的。
確定齊婧的情緒穩定下來之後,顧安塵簡單和她聊了兩句,“你自殺的這個行爲,對於言明輝和言氏集團來講,無異於雪上加霜,所以你現在回去,你們之間的場面必然不會很好看。”
“顧先生,你是想利用我做什麼?”
薄脣微微勾起,顧安塵的神色有些似笑非笑,“言夫人,如果我對付言明輝需要到利用你的地步,那足以證明我沒有勝算。”
一聽這話,齊婧心下的疑惑更深。
既然不是打算利用她,那他是要做什麼?
“關於您和我岳父之間的過往,我無意探聽過多,小一也瞭解的一知半解,所以比起岳父的冷漠,小一心裡對你是感激的。”
“她……”齊婧微愣。
難道向書禮至今還沒有將當年全部的事情告訴向南依嗎?
看着齊婧充滿驚訝的雙眸,顧安塵點了點頭,“那是屬於你們的事情,由此引發的痛苦和糾結不該由小一來承受。”
“是我的錯……”
“依照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和言家的局面,回去對你沒有好處,再加上你這次幫了我們的牤,我會禮尚往來的。”
詫異的擡頭看向顧安塵,齊婧有些驚訝他會對自己提出幫助。
然而下一秒,他就道出了實情,“別誤會,我只是不想讓小一覺得心裡有愧,所以這次之後,我們兩不相欠,請言夫人也不要再出現在小一和岳父的面前,過去的事情我們都不想再提及和追究,你沒必要想着彌補什麼。”
“我……”
張了張嘴,齊婧像是想要說什麼,可是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顧安塵口中所言對她的幫助,就是指幫助她脫離言家那個苦海。
畢竟,言氏集團即將破產,言明輝會變的一無所有,甚至極有可能會負債累累,在那之前離開他纔是最佳的選擇。
但是單憑齊婧自己,恐怕很難做到這一點。
所以,顧安塵纔會有此一說。
“今晚你可以先在這兒休息,明天我會把言明輝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交給你。”說完,顧安塵起身朝外面走去。
“請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嗎?”
輕嘆了口氣,齊婧擡腳走向了門邊,“我今晚就離開,先不打擾了。”
她的本意是幫助向書禮他們,卻沒想到反而給他們增添了麻煩,那並非她所願。
見她提出要走,顧安塵也不強留,一路送她走出了別墅。
夜幕沉沉落下,遠處的天邊點綴着幾顆繁星。
齊婧剛要上車,目光卻被迎面走來的兩道身影吸引。
朦朧清淺的月光下,向書禮和顧青梧兩人肩並肩走在路上,不知他們聊到了什麼,忽然相視一眼,笑意微漾。
剎那間,齊婧的眸光倏然一凝。
他們……
顧安塵也看到了兩人,神色自然的上前,“爸,姑媽。”
“那處空地的土壤環境已經好很多了,所以我和青梧去花市買了些種子,等明天小依放學了咱們一起種下去。”
“又是向陽花嗎?”
“不是。”向書禮搖頭,“是薔薇。”
“我準備在那處空地上圈上一圈小籬笆,到時候薔薇順着籬笆長,肯定特別美。”顧青梧笑的燦爛,眸光發亮。
忽然想起了什麼,她轉頭朝向書禮說,“我看你畫室裡面都是向陽花,顏色、花香,都太單調了,等薔薇開了花,記得往你的畫架上掛點,添一些鮮亮的新意。”
大概是沒有想到顧青梧會這樣講,向書禮神色微愣,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