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漆黑的石洞,瞬息間化作了一片電光交錯。
甚至就連我祖上陰官蘇霍,如此修爲的存在,在面對這樣場面的時候,也被駭的連連失色,原本凝實的魂魄鬼影,竟是在這電光的襲擊下。
變的稀薄起來。
“容雲開,你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
老瘋子硬生生的抗下了第一道雷劫,但是還有第二道,第三道……
這氣勢恢宏,卻同樣也充滿了毀滅性的雷劫,那一日,竟是整整響徹了三個時辰,方圓十里之內,一片鬼氣森森,驚天動地。
猶如天神在發怒。
末日在降臨。
不少不明真相的百姓,紛紛誠惶誠恐,在家中焚香叩拜,請求天神的息怒。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
這一場驚天動地的雷劫,成就了一個屍妖。
但同時也幾乎毀掉了一個屍妖。
而從始至終,我的祖上陰官蘇霍,是唯一的見證人,容麒自始至終都是沒有絲毫記憶的,他的理智像是永遠停在了那場與殭屍的廝殺。
他只知道自己晉級了屍妖。
卻不知道,這其中究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至於老瘋子,在雷劫結束後就獨自狼狽的離開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當時就瘋了,還是離開後瘋的,只是在離開的時候,面目焦黑。
幾乎已經不成樣子。
魂魄彷彿也被劈的七零八落,也不知哪裡來的最後執念,竟讓他獨自回到了湘西的大山,不過那時的老瘋子,怕是已經徹底的瘋了,同樣也陷入了長達百年的成眠。
目睹了這一切。
我心中登時百味陳雜。
竟是說不出該是個什麼滋味。
難道這一切當真是有因果的,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容麒到底是虧欠了老瘋子,所以老瘋子醒來後,纔會這樣死皮賴臉的纏着容麒,給他當爹。
心痛的滋味。
像是入了骨髓。
我想哭,但是夢眼是不會哭的,只會冷眼望着別人的事非。
彷彿高高在上的神靈。
可我是人啊!
“兒砸,兒砸……”
再次場景轉換,一個傻乎乎的聲音,打破了我的情緒,漆黑的石洞裡,老瘋子再次出現,不過卻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神秘強大的容雲開了。
他成了老瘋子。
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自己從哪來,就知道這世上有個兒子,叫容麒。
有個難伺候不下蛋的兒媳婦,叫蘇苗兒。
雖然這樣的人生,老瘋子經常表示很苦惱,憋不住的時候,就會到居委會,發發牢騷,編排幾個故事,給那難伺候的兒媳婦,拉拉仇恨。
不過總的來說,他似乎對現在的生活還是很滿意滴。
因爲他每天看兩集喜洋洋與灰太狼,打一把超級瑪麗,什麼氣就都消了,就很開心了。
但是他現在不開心了。
因爲兒子很難過。
雖說兒媳婦難伺候還不下蛋,但是她就是兒子的速效救心丸呀,自從兒媳婦閉關,兒子就沒一天好過過,日日的神情呆滯,心力交瘁。
就會木納僵硬的抱着兒媳婦的身體。
一天一夜的不說話也不動彈。
無論他怎麼喚
,兒子就是不理他。
像是一副被抽乾了魂魄的木偶,令老瘋子的眉頭,不斷的打結鬆開,然後在打結,不斷的糾結。
“兒砸,別擔心了,兒媳婦睡睡就好了,她很快就醒來了……”
很難想象,我此時此刻,竟是以這樣的視覺,觀看着現實中的我與容麒,我自從最後一次失去理智,還咬了我父親一口後,被強喂下血菩提。
整個人就陷入了假死昏迷。
但情況依舊還是極其的不穩定。
可這份不穩定,我已經感受不到了,因爲我在做夢,我的夢眼,清晰的看着這一切。
看着容麒憔悴的面孔,我亦心痛難忍。
也虧得他是屍妖,他要是正常的活人,這麼折騰,估計我還沒醒來,他自己就把自己給折騰死了。
望着自己的身體,被容麒,緊緊摟在懷裡的樣子,我多想現在馬上就醒過來,告訴容麒,不要難過,可是我做不到,只能這樣默默旁觀着。
甚至連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漆黑的石洞裡。
老瘋子巴巴的看着容麒,容麒卻巴巴的看着我,我則巴巴的看着他二人。
而在這個過程中。
我好像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腦子裡,只不斷的想起,我與容麒的一切一切,他對我的好,對我的縱,對我的兇,對我的訓斥,似乎都歷歷在目。
而最終一切,似乎都化作他對我濃濃的愛。
是那種摯愛。
愛的甚至都能灼燙我的魂魄。
以前我跟容麒常常開玩笑,究竟是誰前世欠了誰的,這輩子纔要這樣承受着彼此的磨搓。
容麒總說,肯定是我欠了他的,他長這麼大,連他娘,他都沒這麼仔細認真的掛心過,偏偏今生遇上了一個我,說看到我第一眼,就忍不住的想對我好。
彷彿覺的,我該是他的,他有義務對我好一樣。
而我又何嘗不是,對容麒的愛,對容麒的惱,對容麒流入骨髓的情,彷彿一輩子都訴說不完,得分兩輩子來說,才能說得清。
我愛他,愛的已經沒了出息。
儘管知道這是夢。
可我還是湊上前去。
輕輕的吻住了容麒冰涼的脣。
容麒,若你我沒有今生,願來世,不要在相遇了,你已經爲我受了太多的苦,我也爲你揹負了太多。
痛痛快快的愛這一輩子。
從此兩不相欠吧!
一念至此,我終於還是落下了淚來。
好捨不得,卻又好不忍心。
容麒原本呆愣的表情,像是忽然感受到了什麼,他茫然四顧,卻什麼都沒有,他是察覺不到我的存在的。
我想肆無忌憚的吻着他。
可胸口的位置,忽然傳來一聲冰涼的嘆息。
“哎……”
誰在嘆息?
是月牙玉?
這個,讓我與容麒結緣的月牙玉。
這個來歷神秘,經過俗世不斷流轉的美玉?
但此刻月牙玉卻彷彿活了過來一樣,竟在我的胸口,輕輕的浮動,並伴着左眼的再次抽痛,眼前一片朦朧的光芒。
我彷彿重新又置身到了一個新的環境。
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傳來,我坐在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內,車伕似
乎受到家裡的交代,趕的非常的仔細,生怕顛簸到馬車裡的人兒一樣。
而坐在馬車內的我。
起先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很快,我像是徹底的進入了這個人物,儘管心裡明明知道。
我是蘇苗兒。
可還是像被催眠了一樣,一點點的融入了這個夢眼帶給我的故事。
可是,我是誰?
“小姐,到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馬車小心翼翼的停了下來,車外有伺候的我的婢女,輕輕的挑開簾子,笑道:“小姐,快下車吧,晚了怕是就是看不到了。”
看不到什麼?
我渾渾噩噩的想着,但似乎卻膽怯了,不願下車,只撩開馬車窗戶邊的一個縫隙,悄悄的看了出去。
之間外面似乎很多人,不斷熱鬧的討論着什麼。
原來,今天鎮上有馬會。
滿清是馬背上得來的天下,感染的民間,也時常趕時髦,世家的公子哥們,經常會開一些馬會來聚衆熱鬧。
久而久之,來觀看的人也多了。
不過,我今天來,似乎並不是單單爲了看什麼馬會的,而是……
“咳咳咳……”
一陣劇烈難捱的咳嗽聲傳來,車外的丫鬟立刻急了,“小姐,你沒事吧?今日原本老夫人不讓出門的,您偏的要來,要是回去有個好歹,還不掀我一層皮……”
“咳咳,別說了,都是我這無用的身子……”
“咦,看,那不是顏家小姐的馬車,聽說這顏家小姐自小天缺,身子骨不行,活不過十六歲,卻與那風水容家的公子,自小訂了親,怕是這親事……”
“咳咳……”
又是一陣難捱的咳嗽,然後車外響起了一片馬匹的奔馳呼喝聲。
來了。
我要等的人。
遠遠的。
儘管只是透過車窗那窄窄的縫隙,僅僅只是在人羣中,匆匆撇過他背影的一眼,我都覺的分外的開心。
他是我的未婚夫,他叫容麒。
而我是與他自小訂了親的未婚妻,我叫顏顏。
同時我也知道,我命苦,這半條命,也是爺爺逆着天幫我改來的,纔有我今日的壽命,原想爭得一天是一天。
可自懂事後,偶然間看到容麒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他。
說不上日夜思念,卻也是常常掛在心上。
不知爲何,我總覺的,我與他有過什麼,但想不起來,也許如摺子戲裡說的一樣,前世就與他相識過吧。
我是他的未婚妻。
但同時我也知道,他與我定親,是因爲我爺爺當年有恩於容家,容家作爲補償,才訂下的姻親。
可說白了,我生來天缺,命活不長的。
這婚約怕是也只是口頭婚約而已,我註定與他有名無實,到死也是。
而他呢,怕是也不是真心情願要娶我的吧。
每每想到這裡,心就疼的厲害,終於,我還是沒有捱過十六歲,在我即將嫁給他的前一年,病逝了。
可是好難過,我明白,在容麒的心裡,我或許只是一個代表他未婚妻的名姓,一個遠近聞名的病秧子。
可我卻對他情根深種,不可自拔。
彌留之際,我握着容家定親時,送來的信物,月牙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