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跟強心針一樣,讓人說不出的振奮:“哥,你說話得算數。”
“嗯。”
雖然他還是愛理不理的,但我就覺得,這稱得上是個沉甸甸的承諾。
而他這個人,不,鬼,信得過。
“哥……”問題太多,實在不知道從哪裡下嘴,就先壯着膽子問道:“你到底是怎麼死的啊?”
“少問。”
對了,他死的那麼慘,肯定不想提起來,鬼也是有尊嚴的,我不能歧視他。
“不問就不問……”我繼續小心翼翼的說道:“哥,我能不能……”
他似乎早就看出來我想要問什麼了,冷冷的說道:“不能。”
我心頭一緊:“爲什麼?”
“你已經被捲進去,就沒那麼好脫身了。”蘇晗的語氣一點波瀾也沒有:“以後找你的人會越來越多,這樣下去,不光你的命,就連親戚的命,也會被波及。”
我一下想起來打不通的電話,更緊張了:“他們爲什麼找我?”
“我說了,真相,我跟你一起找。”蘇晗避而不談,接着說道:“你只要在我身邊就可以了。”
我一下子想起了老電影裡面冤鬼復仇的事情來,蘇晗既然不是好死,那他留在人間陰魂不散,是不是要找人報仇呢?
他要報仇的,也許跟坑我的,正是同一批人。
這事兒他越諱莫如深,越說明跟他自己也有關係。
難道……是我們這個家族惹上了什麼麻煩不成?
“那,他們是誰?”我不知不覺就把蘇晗的衣服抓緊了:“你認識那個大嘴女人是不是?對了,還有污穢,污穢是不是她下在我身上的?”
“你倒是不傻。”蘇晗說道:“那個小孩兒,就是逃走的第七個污穢。”
我頓時就明白了,是蘇晗白天出來不方便,怕那個污穢和污穢的主人來害我,纔不許我出門以及小心大嘴女人的!
再想想,那個報刊亭趴着的老太太說我着了道兒,要多照鏡子,是提醒我警惕那個能出現在鏡子裡的污穢,而不是無法出現在鏡子裡的蘇晗!
我好像之前,是誤會蘇晗了。
聊齋主題曲不是說了嗎?牛鬼蛇神倒比正人君子更可愛。
“哥,謝謝你。”我醞釀了一下:“我回頭多給你燒點紙,再燒幾個嫂子陪着你……”
蘇晗頎長的身材微微一僵,冷漠的說道:“閉嘴,閉眼。”
我話沒說完也不敢說了,只得聽了話。
這麼好看的男人沒人陪着,總覺得怪可惜。
雖然挺冷,但是他背上很安穩,我睡着了,也沒再做噩夢。
夢裡我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一個比我高好多的少年牽着我的手在河邊走,問我冷不冷,怕不怕。
他的手真暖和。
我跟他喊哥。
這個少年跟面癱蘇晗完全不一樣,纔是個真正的哥哥的感覺,跟他在一起,我不冷,也不怕。
因爲我特別堅定的相信,他會保護我的。
再醒過來,天亮了,我還在那個臥室裡,被子蓋的嚴嚴實實,被子的角落也塞的工工整整,一點漏風的縫隙都沒有,特別暖和。
空氣裡微微還留着點草木清新的味道。
我不自覺的就笑了,蘇晗是不是處女座啊?
第一次發現,他對我好像還挺好。
反正蘇晗白天不出來,我換了個睡衣就起了牀,搖搖晃晃往樓下走,卻看見一個男人,正拿着個相機四處亂拍。
那個人年紀很輕,戴着漁夫帽,一身旅行的打扮,擡起頭跟我四目相對,我看到了個少見的鋼絲邊眼鏡和後面一雙閃爍不定的小眼睛。
這是誰啊?不告而入?有點禮貌沒有?
我剛想出聲,那個人倒是先聲奪人:“你誰啊?”
“誒嘿?”我不樂意了,這廝夠猖狂啊:“你又是誰啊?”
“告訴你,我有獨家許可,”那個人緊張兮兮的打量着我:“而你這種跳窗戶進來的野路子,是擅闖民宅!”
野你姥姥的腿!
我動了惡作劇的心思,暗暗踮了腳一步一步蹭過去,低低的說道:“不怕告訴你,這是我們家。”
那小眼鏡兒立刻慌了神:“你什麼意思?”
“就是你聽到的這個意思。”我側着頭看他的小腿,果然打起了哆嗦。
“不,不可能,死者明明一個人獨居,沒有家人……”
“死者叫孫悟空嗎?是石頭裡蹦出來的嗎?”我一步一步衝着他逼近,看到了他身上的記者證:秦皇島新潮新聞網,張佳餚。
“死者,死者叫蘇晗……”張佳餚不由自主就往後退,一邊退一邊拿出了個硬皮小本戰戰兢兢的看着:“你別過來,我……我是無神論……”
喲,這傢伙既然是來採訪的,自然一定有事情的資料了!我一把就把那個硬皮小本搶過來了:“這事兒你知道多少?”
我的手碰到了他的手,他覺出來我的手是暖的,這才反應過來:“你不是鬼?”
連人帶污穢,誰見我誰這麼說。
我挖了挖耳朵沒理他,先看本子上關於這件事情的資料。
蘇晗,男,生於1988年,死於2016年,職業:無業遊民,自稱通陰陽,靠封建迷信爲生,死時倒掛在吊扇上,顱骨器械性損傷,體液乾涸……
暗暗吸了口氣,我的心猛的疼了一下子。
蘇晗,那個時候受了多少罪?
接着往下看,寫着:介於死者離羣索居,少與人交往,死後一段時間才被發現,門窗緊閉,現場未發現作案兇器,更未發現死者與人搏鬥的痕跡,也未曾在現場尋找到其他人的指紋與足跡,死因爲失血過多,推測爲自殺。
PS:網絡傳言,說這跟當年重*衣男孩兒的案件一模一樣,恐怕非人力所爲,是被某種陰狠的茅山道術所害,屍身打結倒掛,傳說之中的分魂術就是這樣將人的三魂七魄從天靈蓋上震出來的。
這樣強行逼迫出來的靈魂,會永不超生,且能爲人所用,提煉污穢。
我一看見“污穢”兩個人,頭皮就炸了,立刻看向了張佳餚:“什麼是污穢?”
張佳餚本來就沒摸透我的來路,所以很有點忌憚,就結結巴巴的答道:“說是被陰陽先生從不是好死的鬼魂之中煉製出來,爲自己驅使的……惡靈,陰氣重怨氣重,沾染上的人很容易倒黴,所以被稱爲‘污穢’。跟養小鬼差不多吧。”
那個砸玻璃小孩兒,大概也真正的活過……
“死的越冤,心裡越慘,那污穢越厲害,”張佳餚察言觀色,接着說道:“我就是來實地考察寫靈異報道的……”
蘇晗看米上足跡的時候,說污穢連鬼都不如,問他什麼是污穢,他卻不肯說。
我心裡像是被扎進了一根刺,疼的銳利。
一個人被倒掛在這裡,孤寂的晃來晃去,那個時候,蘇晗的心裡,在想什麼?
那個時候,他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大概,也沒有心了吧。
不管處於什麼原因,爲什麼要把一個人以這種方式害死?
就連靈魂,也要被弄的永不超生?
他不像是個能跟人結下什麼血海深仇的人。
“你還有個雙胞胎姐妹啊?”張佳餚忽然好奇的說道。
“啊?”我一愣:“沒有啊!”
“別騙我了,”張佳餚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鏡,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剛看見一個跟你一模一樣的姑娘,就站在樓梯口後面看咱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