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頭看了看天空,陰沉的夜色,在淒厲的風中鬼哭狼嚎。不知爲何,他打了個寒顫。
用力的裹緊外衣,苗暢把手機卡在托架上,點開了外賣app的外賣員端口,一條紅線彎彎曲曲的顯示在屏幕上。起點是自己當前的位置,中間是需要去的餐廳。末端,就是要送到的地點。
他扭了扭電門把手,電動車在寒風中呼嘯而過。
最後一餐餐廳,位於老城區一條極爲偏僻的巷子裡。那條街上的餐廳並不算多,一家家熟悉的飯店在他的狂奔中掠過,像是浮華後的剪影般,不真實。
跟着導航騎了沒多久,電動車拐入了一條岔道里。巷子更加狹窄了,周圍的樓房也越發的老舊破爛。當到達餐廳時,苗暢整個人都愣了愣。
在一片灰瓦建築物和幾顆大樹之下,赫然擺放着兩排花圈。對,就是那種死人花圈。慘白的花圈在掛樹上的紅色燈光照耀下,顯得極爲瘮人。兩排紙紮人就那麼放在花圈旁,花花綠綠的裝束,僵直的眼神,彷彿兩排絕望將死的人。
寫有‘最後一餐’四個字的招牌,在紙紮人和花圈的盡頭,不太起眼。
苗暢吞下一口唾沫,他將車停穩在路旁,站在餐廳大門口,猶豫着是不是該進去。他有些犯迷糊。這條巷子自己送餐的時候,其實也走過許多次了,明明不記得有什麼岔道纔對。而且這叫‘最後一餐’的餐廳,幹嘛別出心裁的在門口擺花圈和紙紮人,這大活人怎麼敢進去吃飯?
正在他思來想去的當口,一個店小二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他瞥了一眼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苗暢,發現他穿着外賣制服,氣不打一出來的喊道:“喂,你。你磨磨唧唧的幹嘛呢。這份外賣人家要的急,你不想要那筆打賞了?”
苗暢聽到打賞兩個字,頓時清醒過來,他結果店小二手裡已經打包好的食物,畏畏縮縮的問了一句:“兄弟,你家的飯館是怎麼回事?怪嚇人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特色。咱們家晚上纔開門,生意可好着呢。”店小二神秘兮兮的說。
“門口擺花圈,不是詛咒進來的客人去死嗎?”苗暢又問。
“明着說吧,咱家是鬼飲食店。晚上開,白天關。而且,經常做死人的生意。”店小二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死人的生意?”苗暢頭皮都麻了。
店小二見他一臉恐懼,哈哈大笑道:“放心。這些吃食不是給死人吃的。是給守死人的活人吃的。哪家人死了,不是一大幫親戚朋友要守夜嗎?餓了那些人都會照顧我們家生意,點我們家外賣。”
“所以,等你送到餐了,也別太害怕了。指不定就是給哪個靈堂送去的。”
店小二說完就回店裡去了。苗暢聽了他的解釋後,心裡稍微放鬆了一些。他把餐盒放進外賣箱中,騎車朝終點奔去。
顧客在點餐時訂了時間,必須要在凌晨十二點前,送到指定地點。
訂單的備註上,用加粗的字體寫着,絕對不能超過十二點,否則,就會取消打賞。
距離十二點,已經不足五分鐘。一公里多的距離,緊趕慢趕還算來得及。
苗暢飛一般的疾馳,臨近午夜的狗窩鎮一路上都沒有人。這個蕭條的小鎮,年輕人早已經不多了。沒有年輕人的地方,哪裡來的夜生活。
很快,電動車就鑽入了別一個巷子中。巷子是最近幾年新修的,巷子兩旁都是十一層的小高樓。但是入住率極低,除了隔很遠纔有的一盞孤零零的路燈外,樓上基本上見不到光源。
在離十二點還差一分鐘時,苗暢終於到達了手機地圖顯示的終點。對應着路上的清冷和昏暗,終點不只有喧雜的聲音,還燈火通明。
果然是一個靈堂。哀樂和哭泣聲不絕於耳,一大羣人正坐在靈堂內外哭個不停。見有那麼多人,苗暢膽子大了許多。
“哪位點的餐,您的外賣到了。”走到靈堂前,苗暢喊道。
塑料布搭起的臨時靈堂中,黑壓壓的坐着幾十個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理他了。所有人,無不例外,全都或安靜,或哭泣。哀樂的聲音在這片除了哭外的寂靜中,顯得格外的詭異。
“外賣到了喔。”苗暢加大了音量。
仍舊沒有人迴應他。
他有些惱了,將電動車架好,提出餐盒走進了靈堂裡。
靈堂中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裳,哭的沒哭的,幾乎都埋着腦袋坐着。刺眼的燈光照的人眼睛很不舒服,苗暢正對着燈光,眼睛都花了。他輕輕拍了一下最近的黑衣人。
那人頭也沒擡,繼續哭個不停。
“怪眉怪眼的,這些人怎麼回事。就算再傷心也不能不理人嘛。”苗暢暗自咕噥。他擡頭掃視了幾眼。
黑漆漆的衣裳中,有一個穿着白衣的姑娘。說是白衣,不如說是白色的孝服。這應該是死者的兒女,孝服將那女孩的身材輪廓勾勒的窈窕無比,苗暢看的有些口乾舌燥。心想,自己要有這麼漂亮的女友該多好。
可惜自己的真命天女太會捉迷藏了,都二十多年了,苗暢都還沒有將她給找出來。
穿白孝服的女人跪在一口黑黝黝的棺材前,嚶嚶的哭着。那口棺材很特別,通體漆黑不說,模樣也特別的老舊。斑駁的表漆顯然掉了許多,臨時又被新漆補上了。苗暢沒覺得多意外,畢竟這地方的老人一到六十歲就開始給自己存木頭,打棺材。
有的人活了九十歲,棺材都快朽爛了才用上。所以棺材修補也成了一門生意。
但是,有一點,讓苗暢有些在意。那口古舊的棺材,竟然用白色的棉線,橫七豎八的捆綁了起來,捆得極爲結實。
“怪了,幹嘛要捆棺材。我可沒聽說過類似的風俗!算了算了,我一個送餐的,幾下送完走了得了。”苗暢越看那被五花大綁的棺材,越覺得有些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