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貧的人聲音很小,小到沒人能聽得到。而真正貧窮的人,別說打悲情牌了,他們在所有地方都是低聲下氣,默默無聞的。
同樣的,一個房間,從它的裝修佈置,家居擺設就能看出這家人的家庭狀況以及性格。404號房的主人顯然就是積貧的人,屋子沒什麼裝修,四面牆只刷了一層石灰。傢俱也是用了許多年。
我細細打量着房屋,分析道:“房子的住戶應該是個老年人,家境不好。但是這棟公寓位於板城市中心,房價不便宜。難道是拆遷戶?”
“很有可能,老年人嘛,窮怕了。哪怕拆遷了有了錢,也節約的很。”榮安安撇嘴。
房裡油膩的中藥味鋪天蓋地,比剛剛濃得多。
女孩聞了聞,不解道:“中藥味哪來的,好像有人在熬中藥。”
“在廚房裡!”我渾身一抖,耳朵裡分明聽到廚房中傳來了咕嘟咕嘟,水沸騰的聲音。
我倆對視一眼,連忙跑進了廚房中。只見剛剛骯髒不堪的冰冷廚房,竈臺上不知何時煮上了一大罐砂鍋的東西。濃濃的腥臭中藥味,便是從砂鍋裡不斷傳遞過來。
榮安安嚇得哆嗦起來,難以置信道:“不對啊,我們一直在玄關。離廚房的門不遠,如果真有人穿過餐廳走到廚房,怎麼可能一點聲音也聽不到。而且,我倆那麼大兩個人站玄關前,那人又怎麼看不見?這種藥,究竟是誰煮的?”
我喉嚨乾澀,不由吞下一口唾液:“搜一搜房子。既然那個人躲着我們,肯定是有貓膩。誰見到自己的屋子出現了兩個陌生人,哪怕不會害怕的尖叫,也不可能淡定的自個兒跑去煮中藥。”
“我害怕。”榮安安有點不敢。
“那你待在廚房,我自己去找。”我見她嚇得夠嗆,決定自己一個人去搜索房子。剛準備往回走,突然,我的腳步停住了。
自己扭過身體,幾步走到竈臺前,往砂鍋裡看了幾眼。頓時臉色大變的‘唰唰唰’往後退了好幾步。
“你怎麼了?”榮安安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也抽過臉朝砂鍋裡望。偌大的砂鍋裡煮着許多她不認識的中藥,最重要的是,中藥裡竟然還摻雜着大量動物的內臟。難怪飄飛在空氣裡的氣味,會又油膩又奇怪。
女孩雖然覺得中藥裡煮內臟有些怪異,但更奇怪膽大的我爲什麼會被嚇到。
“這是,百日藥!”我額頭上的很汗不停往外流。
百日藥,這絕對是自己曾經在楊俊飛的偵探社收集到的一篇文獻中記載的百日藥。這戶人家居然在煮百日藥,他是要幹嘛?
“這裡不能久留!”我沒時間解釋,一把抓住榮安安的手就朝廚房外的生活陽臺跑去。自己想要重新爬回天然氣管道上,哪怕是掛在無限高逃不脫的公寓樓外牆上,也比這房子裡強的多。
拽着不解的榮安安,我看到了陽臺欄杆上的豁口,伸手正想要抓到陽臺外的黃色天然氣管。可手竟然抓了個空。
天然氣管道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我無論如何抓,都沒辦法抓到。管子彷彿鏡花水月,幻影似得,從我的手裡不停的穿過。
我抓了好幾分鐘,終於放棄了。頹然的有些不知所措。
“百日藥到底是什麼,看把你嚇得。”榮安安抽空問了一句。
我看着她,搖搖頭,沒解釋:“現在說不清楚,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走吧。”
無奈的我倆,離開了廚房,又一次來到客廳中。
客廳還是那副老舊殘破的模樣,老氣橫秋的裝飾佈滿了視線裡所有的空間。壓抑的屋子內,一個簡易的架子上擺着一臺黑色的老電視。這臺電視起碼有三十年曆史。電視的上方,擺放了一張照片。
看了照片一眼,我頓時被雷擊中般,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照片是裱好的全家福,經過十多年的歲月,已經泛黃。四個人並排站着。看樣子是三代同堂。中間的中年夫妻樣貌平凡,哪怕是笑,也笑的極陰沉。似乎生活的壓力將他倆壓的喘不過氣。
後方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沒有笑,低着腦袋。
電視下方,還有兩張遺像照片。分別是中年夫妻那兩口子。遺相還算頗新,中年夫妻可能剛逝世一兩年的模樣。
可是最令我驚訝的是站在照片最前邊的老太婆。這個老太婆我見過,就在昨晚這棟樓的附近。她破布似的臉以及猙獰的表情,讓我記憶深刻。當時我下意識的追着她,卻被老太婆發現了,用砂鍋裡的藥潑我。
現在想來,這裡應該就是那老太婆的家。老太婆在家裡煮好百日藥後,恐怕拿了喝完的藥渣偷偷灑在路上讓人踩,希望將病氣傳遞給別人。
百日藥。如果她煮的真是文獻記載裡的百日藥。那機場踩到藥渣的傢伙,死的不怨。也難怪本地人一臉恐懼的慌。估計踩到藥渣後慘死的事,這些日子中已經發生了好幾起。
百日藥,顧名思義,要煎百日、熬百日、丟百日。就是不知道,老太婆的百日藥,今天是第幾日!
“對了,既然門走不了,我們可以敲玻璃。”榮安安看着客廳邊上的窗戶。大片的落地窗戶外就是城市繁華的街道:“這是四樓,如果運氣好,樓下有雨棚什麼的。就算跳下去也死不掉。”
“這個可以一試。”我覺得這方法可行。畢竟相比待在一個煎着百日藥的封閉屋子裡,跳樓要好得多。
我倆越過客廳,來到落地窗前。樓下熙熙攘攘,早起的車輛和來往的行人在路上穿梭着。街上小販在叫賣,匆匆的上班族在買早點。這一層薄薄的中空鋼化玻璃,可笑的分隔開了生門與死門。甚至就連聲音,也隔絕的乾乾淨淨。
由於客廳窗戶朝外面向步行街,臨街的一樓和二樓都變成了商鋪。404房外竟然真的有厚厚的雨棚。從四樓的地板到二樓的天花板,算下來,只有3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