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還沒吃飯呢吧?”慶塵問道:“我這有一份精心準備的飯菜,還保溫着呢,您趁熱吃點。”
老叟看着慶塵手裡的恆溫飯盒,遲疑了一下:“你這是專門帶給我的?”
慶塵理所當然說道:“是的。”
“還算你有心,”老叟淡淡的接過飯盒,卻見裡面碼放着牛肉,某一個小隔斷裡竟然還有回鍋肉。
老叟開心笑道:“醫生很久很久以前就把回鍋肉從我菜單裡剔除掉了,難得還能在你這裡吃到,有心了。”
慶塵笑眯眯的,心說李恪這小子準備的飯菜還挺豐盛,而且賣相也不錯。
“您也不怕裡面有毒?”慶塵疑惑道。
“如果有毒,你現在已經死了,”老叟坦然道。
慶塵聽了這話,下意識朝湖邊的樹林看去,卻什麼也沒看見。
難道老叟身邊,還有那種具備辨毒能力的覺醒者保鏢?
“你知道這龍湖裡總共有多少條龍魚嗎?”老叟一邊吃着回鍋肉一邊問道。
“不知道啊,這麼大的一片湖泊,少說也得有幾百條吧,”慶塵大致估算了一下。
老叟穩穩的坐在斷橋上搖搖頭:“當初騎士送來的時候總共只有18條,過了那麼多年還是18條。這些龍魚離開了10號禁忌之地後,就不再繁育了,也不會再繼續長大。早些年龍魚被偷偷吃了一條,昨天你又吃了一條,如今只剩下16條。”
“等等,”慶塵愣住了:“也就是說,我只能再吃16條了?”
老叟沒好氣道:“這是你應該關注的重點嗎?騎士先祖曾說過,龍魚吃到9條就是極限了,多吃對你也沒什麼好處。”
“奧,”慶塵點點頭:“您繼續說。”
老叟繼續說道:“禁忌之地裡很多奇珍異獸,起初我們在猜測,爲什麼那些強大的奇珍異獸從不走出過禁忌之地呢,它們明明可以到外面捕獵的。後來養了龍魚我就在想,所有動物對於繁育這個意識都是寫在骨子裡的,它們可能就是知道自己踏出禁忌之地就沒法再繁育後代了。”
慶塵想了想突然說道:“那您有沒有想過,有可能是騎士送給您的時候,專門挑了18條都是雌魚,故意讓您的龍魚無法繁育後代?”
這次輪到老叟愣了一下,慶塵這個推斷其實沒有什麼證據和依據。
但他莫名覺得,這確實是騎士能幹出來的事情!
老叟想到自己前些年盼星星盼月亮,盼着龍魚產卵的日子,又想到自己可能被人開了個玩笑,一時間有點想罵髒話了。
慶塵安慰道:“也有可能是我想錯了,也許不都是雌魚……也可能全都是雄魚。”
老叟嘆息道:“你要給我氣死到這裡,肯定是要陪葬的。”
“那您當我沒說,”慶塵平靜說道。
“話說,你都不問問我是誰嗎?”老叟慢悠悠的說道。
“想說您不就告訴我了?”慶塵坐在一旁的小馬紮上:“而且您是誰對我來說不是很重要,名頭夠響亮,牌子夠硬就行了。”
少年打量着老者,對方手上滿是老繭,彷彿乾枯的樹皮一樣。
一點也不像是個上位者,反倒更像一位在田間裡披星戴月的老農。
“你倒是一點沒有太多少年人的好奇,”老叟撇撇嘴補充道:“但狐假虎威卻非常拿手。”
“您看您這話怎麼說的,”慶塵解釋道:“我身爲知新別院的教習,也是爲了李氏下一代考慮,您看他們都把孩子教成什麼樣了,一點委屈都吃不了。這也就是在李氏,他們要不是財團子弟,早晚要慘死街頭。”
老叟嘆息道:“龐大的家族就像是龐大的公司一樣,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毛病,一不留神就會出問題。你放手教吧,我已經交代了,魚骨在那掛着,沒人會拿你怎麼樣的。但我好奇一件事情,你爲何願意費力去教他們呢?”
慶塵義正言辭說道:“當然是爲了李氏長盛不衰的基業!”
老叟:“……”
事實上,慶塵最終還是爲了影子之爭。
現在外界都說,慶氏給影子候選者們發佈第二輪任務,就是爲了讓慶氏未來的影子,提前找到自己的政治結盟者。
慢慢的學會如何合縱連橫,處理財團與財團之間的關係。
而慶塵呢?他其實也在參與影子之爭啊,只不過區別在於……
剩餘7名影子候選者,4個人爭1個李依諾,他則是一個人坐擁31名李氏三代年輕子弟。
別人是平等合作關係,他卻可以拿小鞭子抽着31名學生走。
他不光能抽李氏子弟,連影子候選者慶一他也能抽。
李叔同說,影子之爭從來都有第二條路可走,殺光其他所有候選者就行。
慶塵現在是兩條路都走,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等以後影子之爭真在18號城市裡爆發,慶塵就帶着31名李氏學堂的學生去打。
他還真不信,這18號城市裡還有人敢對這麼多李氏子弟用熱武器的。
打誰都是一頭包。
當然,這前提得是他先把這些學生管好才行,自己要是始終沒法服衆,也帶不出去這些學生。
慶塵問道:“您昨天可是說了,還有秘辛要給我說的,我每天過來,您每天說一條不過分吧?”
老叟感慨:“又想吃魚,還想從我這裡套取秘辛,你怎麼什麼好事都想佔一頭?”
“那您自己說過的話,能不算數嗎?”慶塵說道:“您今天打算說什麼秘辛呢?”
老叟想了想:“這是李氏才知道的秘密,37號禁忌之地除了已知的兩條規則以外,17年前再次增加了一條。”
慶塵好奇問道:“是什麼?”
“你還不知道前兩條吧?我先給你說前兩條,第一條是不能脫衣服,一件都不能脫,第二條是吃東西的時候不能吧唧嘴,”老叟淡然道:“既然這兩條你都不知道,那剩下那一條新的,就當做明天的秘辛來說。”
慶塵沒好氣道:“哪有說秘密說一半的?”
“那我不管,”老叟專心釣魚。
“對了,李氏有沒有祖傳的修行之路啊,我是說,除了猛虎教派那種?”慶塵有些好奇道:“李氏家大業大,傳承了近千年,總得有點壓箱底的東西吧?”
猛虎教派就是李依諾修行的那個,但慶塵總不能讓所有李氏子弟都變成壯士吧。
老叟瞥了慶塵一眼:“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作爲講武堂的教習,光教一些格鬥怎麼像話,如果只有普通人體質,就算格鬥學的再好也沒用啊,”慶塵說道:“遇見打了基因藥劑的戰士,還是個死。”
“這種東西,李氏肯定是有的,只不過你低估修行路了,即便李氏家大業大,也沒多少存貨,”老叟慢條斯理的說道:“傳承之路,是每一個修行者的最大秘密,很多人就算帶進墳墓也不願意被財團得到。就比如騎士,到現在外界都不知道除了青山絕壁與雲海墜落以外,還需要做什麼。而且,據說騎士還有獨特的傳承呼吸法,不會那個,就算知道騎士需要做什麼也沒用。”
慶塵奇怪道:“李氏是騎士後人,也不知道騎士的秘密嗎?”
“你小看他們對於傳承的虔誠了,就算是親兒子,如果沒資格成爲騎士,也不能知道騎士的秘密,”老叟輕描淡寫的說道:“當然也有一些修行者沒那麼硬的骨氣,所以李氏也有一些修行之法。但問題在於,這些沒骨氣的人吧……修行之法也不怎麼樣,可能修行十多年,也不過是個D級。”
慶塵更奇怪了:“難道就沒有一條好一些的修行之路嗎?我不信。”
老叟看了他一眼:“有一個據說能修行至B級的修行之法,但現在沒人能傳承了。你想要的話,我就讓人給你拿去試試。”
慶塵忽然意識到,原來對於裡世界的人來說,能夠修行到B級的修行之路,就已經是很厲害的了。
難怪那麼多人都想成爲騎士。
“行,”慶塵點頭說道:“但爲何沒人能傳承?”
老叟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修行者,我怎麼知道。”
時間到這裡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慶塵一直等着老叟釣上龍魚。
結果也不知道是龍魚的問題,還是老叟的問題,一直沒魚上鉤。
慶塵嘀咕道:“您今天還能不能釣上來魚了?是不是技術不行啊?”
老叟瞪大眼睛:“我縱橫釣壇數十載,還頭一次有人質疑我的釣魚技術。”
“行吧,不質疑,”慶塵在老叟身邊轉了一圈,從對方隨身的釣具包裡扯出一根魚線來,繫上魚鉤。
慶塵想去捏點魚餌,然而老叟忽然警惕起來:“你幹什麼?”
說着,老叟便把裝着魚餌的金屬盒子收在懷裡。
“您看您怎麼這麼小氣,好歹也是大人物,至於嗎?”慶塵不樂意了。
“不行,你知不知道打窩釣魚是一門講究?我這打好的窩,不能隨便下魚餌,”老叟說道。
“行吧,”慶塵蹲在斷橋邊上,隨手便將鉤子扔進水裡。
嘩啦一聲,慶塵只感覺手上的魚線一緊。
老叟人都傻了。
慶塵想了想說道:“雖然我沒釣過魚,但我猜是有魚咬鉤了。”
說着,他手上稍一用力,便將一條比昨天更大的龍魚撈出水面來。
老叟看着慶塵手裡撲騰的龍魚:“你他孃的作弊了吧?你過來給我看看手裡的魚鉤,是不是作弊了?”
慶塵樂呵呵的拎着龍魚轉頭就跑:“別那麼生氣嘛。”
說着,少年便已經跑遠了,獨留下老叟在斷橋上的寒風裡凌亂。
回去的路上,突然有人攔住了慶塵的去路,並將一個黑色的匣子遞給了他。
那是一位中年人,走路都悄無聲息的,對方將黑匣子遞給他後,便轉身離開。
彼此沒有多說一句話。
……
……
迴歸倒計時89:00:00.
早晨7點鐘。
穿越過來的第四天。
很多家長得知學堂裡的事情後,紛紛找樞密處打探消息,想問問這位新教習到底是何方神聖。
然而大傢什麼也沒問出來,只得到一個統一的回覆:如果不想上李氏學堂,可以出去上上三區的公立學校,教學質量也很好。
這下很多家長都慌了,因爲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們很清楚一點:只有在李氏學堂裡結業的人,才能在家族中擔任要職。
這也就意味着,如果退出學堂,孩子以後的前途就沒了。
半山莊園很大,如果學生要走路上學的話,恐怕要走半個小時以上。
現在是初冬季節,眼瞅着河面都要結冰,這要是在莊園裡走上半個小時,還不凍成冰棍了?
知新別院是上午8點的課,家長們心說教習應該不會到的太早,大家早點讓僕役把孩子送過去,這樣起碼省了孩子的奔波。
於是,早晨7點鐘的時候,竟然便已經有浮空車載着學生落在門口。
不過學生也沒下車,僕役看時間還早,便讓自家少爺和小姐在車上開着暖氣多睡一會兒。
只是,還沒睡一會兒呢,駕駛位上的僕役便緩緩轉過頭去,與窗外的慶塵四目相對。
慶塵笑眯眯的,早早等在知新別院門口,手裡拿着一根銀杏樹枝。
他就知道會有學生家長投機取巧,所以今天很早就出門了。
車上的學生看見慶塵時,臉都快嚇白了。
趕忙老老實實下車,在知新別院門口罰站。
沒過一會兒,學生們彷彿心有靈犀似的,有一半都是坐着浮空車提前過來,然後被慶塵拎去罰站。
僕役們也被拎走,單獨站了一排。
誰也不敢說什麼。
而跟着慶塵一起走來的慶一和李彤雲,則在一旁百無聊賴的等着。
慶一其實更慘,早上六點半就被慶塵給拉起來了,困成狗。
不過此時此刻,他看到其他人不僅罰站,等會兒還得被慶塵抽鞭子,不知道爲什麼就突然有了一種優越感……
這種優越感很神奇,他明明很討厭慶塵的,結果現在優越感卻來自慶塵。
想到這裡,慶一感覺一陣彆扭。
過了一會兒,山長李立恆腋下夾着書卷匆匆趕來,他看着門口站成兩排的學生與僕役,一聲都沒吭。
他沒想到,慶塵竟然真的鎮住了這羣學生!
李立恆跟慶塵打了個招呼,慶塵點頭回禮。
某一刻這位山長覺得,面前的少年越來越像山長了……起碼比他更像。
待到人都到齊,慶塵讓學生一一轉身過去,然後一人給了五鞭子,頓時又給學生們抽的鬼哭狼嚎。
今天沒有人說“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這種話了,大家在家裡都接受過父母的臨時培訓,他們現在就在乎一件事情:不能退學!
“希望大家都好好長點記性,”慶塵笑着說道:“你們是來學習、來吃苦的,不要因爲自己含着金湯勺出生,就覺得自己可以爲所欲爲。好了,去講武堂吧,準備上課了。”
學生們哭喪着臉,一個個默默走進講武堂,大家赫然發現異樣:昨天還只掛着一串龍魚骨的地方,今天變成了兩串……
龍魚這麼珍貴的東西,他們這位教習一天吃一條?
今天魚骨的顏色倒是淺了一些,可能紅燒的做法,換成了清蒸……
講武堂裡,慶塵平靜的站在銀杏樹前:“你們其中很多人應該會很疑惑,如今已經是科技發達的時代了,普通人學習格鬥到底有沒有用?李恪,你來說說你的想法。”
李恪想了想:“我立志結業後加入聯邦集團軍,所以我是希望自己不僅學習格鬥,未來還能走上修行的道路。”
慶塵看向慶一:“你呢?”
慶一懶洋洋的說道:“腦子夠用就能驅使成千上萬的武夫了,幹嘛要學格鬥?”
慶塵認真說道:“你的想法很快就會有所改觀的。”
慶一再次有了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