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柳是一個人的名字。
一個人既然叫了“杜青柳”這樣的名字的話,就算沒有點學問,但至少還不至於太過於俗氣。
碧綠的湖面上的幾枝垂柳,拂上湖面,泛起的是詩情,盪漾的是畫意。
杜青柳確實不是一個俗人,無論什麼人做到他這個程度,都沒有人會說他俗氣。
杜青柳會畫畫,他的畫極好。
甚至連御用的畫師商老古也說杜青柳若是專心的繪畫的話,天下能夠比他畫的好的決不會超過五個人。
可是他並不喜歡畫,他只畫了幾幅仕女圖送給了幾個好朋友外,別人就沒有見過他畫過。
對於杜青柳來說,他已經畫完了,他含辛茹苦的學習的成績已經出來,他要去尋找其他的目標了。
他喜歡作詩。
這一點連當時名聞整個江南的才子沈天幕竟然也佩服。
事情是這樣的:
沈天幕聽說杜青柳會作詩後便去拜訪杜青柳,想要看看這樣的一個人能寫出什麼詩來。
杜青柳給他看的卻是家裡牆角的一堆廢紙。
沈天幕看了這堆廢紙,然後他就不再作詩了。
可惜杜青柳第二天便把這堆廢紙燒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燒這樣的廢紙了,既然是廢紙,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價值。
唯一沒有燒剩下的一邊紙條,被沈天幕揀了回去。奉爲至寶。
這紙條上寫的一首詩也許就是杜青柳留存在世界上唯一的一首詩了!
杜青柳雖然不是一個俗人,不過卻也不算的一個雅人。
因爲雅人不會去做強盜。雅人可以去偷東西,只要他不被抓住的話,但他決不會去當強盜。
而杜青柳恰恰就是一個強盜。
而且還是強盜的頭子。
當強盜也許並不是一件很愜意的事,也許那代表的風吹雨曬,要守在山頭,樹林,動輒還要喊打喊殺,然後甚至還被官府追殺。
強盜雖然也是一種職業,不夠嚮往的人卻不多。
不過你若是看過杜青柳的話,也許你就會去想着當強盜了。
因爲杜青柳確實過的很舒服。
杜青柳是躺在牀上的,他的姿勢一看就知道是舒服極了的那種,就好象勞累了一天的農民將自己的身體完全放到牀上的那種躺法,那簡直就是代表着美夢。
杜青柳就是這樣躺着的,他說話很簡單,每個人聽到他說話時都要忍不住去看看他的嘴脣,因爲他的嘴脣只不過輕輕掀起了一點點而已,而那個字就從他的嘴脣邊上蹦了出來,然後跳到你的耳朵裡。
誰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最省力的說話方法。
何況想要杜青柳說一句話比登天還難。
杜青柳雖然是強盜,不過他並不出去搶錢,他只收錢。
收錢的意思就是躺着也可以賺錢。
一個強盜走進來時,手裡捧着各種各樣的珠寶首飾,黃金白銀。他們的神情是緊張的,雖然杜青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要是杜青柳不僅睜開了眼睛,而且還朝這個強盜點了點頭的話,那麼這個強盜也許會感動的哭出來。
對於一個強盜來說,還有什麼事比杜青柳的肯定還重要!
杜青柳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自從他當上強盜頭子後,他就沒有從那張牀上起來過。
這樣的人你願不願意當?
天很藍,杜青柳躺在牀上,不過他的眼睛卻是張大的,他正好能夠看到窗外的藍天。
他說話了,他的聲音流轉悅耳,竟彷彿女子在情人身邊的耳語,這樣的話別人也許打死也不會相信竟是杜青柳說出來的。
他道:“今天天氣很好,並不是每一天的天氣都是這樣好的。”
“是的。”屋子裡已經坐了一個人,這個人一直舉着一隻酒杯,卻並沒有喝下一口酒,這個人的眉毛很濃,眼睛很大,身上雖然並沒有什麼裝飾,不過卻讓人看了很舒服。
況且這個人臉上還帶着一個更讓人舒服的笑容。
這個人竟然也有一個好名字,世界上人很多,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好名字的,而這個屋子裡恰好有兩個。
這個人名字叫做海嘯。
海嘯也許並不是江湖上很有名的人,不過似乎比其他人還要有名一些。
有名的意思就是許多人知道你,不過另一個意思就是你不會是個安靜的人。
所以海嘯喜歡杜青柳這裡,有時候安靜竟然是比榮譽更重要的。
海嘯繼續說道:”這樣的好天氣你當然不會錯過是不是?“
杜青柳道:“是的。”
海嘯道:“你一定會睡到明天早上是不是,就算天上掉下來了美女你也不會起來,是不是?”
杜青柳似乎就要睡去了,他只聲哼了一聲。
海嘯卻仍然道:”不過天上確實掉下來一個美女。“
杜青柳眼睛已經閉上,似乎並沒有聽到這句話。
海嘯笑着,門突然打開了,真的就走進來一個女人。
可惜並不是美女。
這個女人一身土灰色的衣服,鬢邊的亂法竟然也沒有理好,女人若是打算了讓自己漂亮起來是很容易的事情,不過若是鐵了心讓自己難看起來,竟然也不困難。
這一點海嘯終於知道了。
這個女人不僅難看,竟然還是一副公鴨的嗓子,她見來時就喊了一聲:“誰是杜青柳!”
沒有人這樣喊過。更沒有用這種嗓音喊過。
杜青柳的身體似乎動了動。
這個女人盯着坐着的拿酒杯的海嘯看了好久,直到看的海峽不得不害羞的低下了頭。
海嘯一直以爲自己的臉皮很厚,不過他現在知道他還差得很多。
這個女人搖了搖頭,道:“不是你。”
海嘯長出了一口氣,笑道:“幸虧不是我。”
這個女人不屑的哼了一聲,卻沒有回答。
屋子就有兩個人,這個女人現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躺在牀上的杜青柳身上了。
現在他也有點佩服杜青柳了,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竟然也睡得着。
這個女人看了很久,突然轉過頭來看着海嘯,道:“牀上這個像死了一樣的人是不是杜青柳?”
海嘯笑的點了點頭,道:“好象是的。”
這個女人笑了,兩排黃牙突然呈現在海嘯的面前,一股不知道是什麼味道馬上撲到了海嘯的臉上。
海嘯馬上轉過頭去,畢竟在一個女人面前嘔吐是一件不太禮貌的事。
這個女人道:“有一個人叫我帶一樣東西來給他,他雖然死了,不過我看你還是個好人,你代我送給他好不好?”
海嘯不能說不好。他從來都沒有拒絕過女人。
他雖然不敢看這個女人的臉,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這個女人笑了,從懷中拿出了一枚戒指,戒指竟然是紫色的,海嘯從來都沒有看過這樣的戒指,這個戒指很小,卻也很精巧。
海嘯正想接過來,突然一隻潔白的手從旁邊伸了過來。飛快的將戒指接了過去。
杜青柳的手。
杜青柳已經站在了牀邊,他的身子已經挺直,海嘯好象從來都沒有看過杜青柳竟然會這樣的站着。
杜青柳的眼光一直盯在那枚戒指上。他的眼睛煥發着奇異的光彩,彷彿一個人突然有了新的生命般的。
海嘯愣了,這是一隻什麼樣子的戒指?竟然會有這麼大的魔力?
杜青柳撫摩着戒指上的花紋,突然輕嘆了一聲,道:”有雪,天下有雪。真的是天下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