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慶不喜歡太過熱鬧的場合,尤其是跟着阿杰一干人等,匆匆的喝了幾杯酒一碗飯就自顧自的點燃了一根菸站在了穿雲閣的門口,一直死死盯着裴慶的阿杰緩緩的放下了碗筷,踱着步子來到了裴慶的身邊,也點燃了一根菸,抽了一口之後,隨意的說道:“實力很不錯啊,練過?”
裴慶裝過頭,一陣不屑,卻是不作聲。
阿杰倒也沒有生氣,“有意思,我喜歡,高手嘛,自然就該有高手的風範,跟桌子上的那幫傢伙,是不是吃的很沒有意思?”
“你到底想說什麼?”裴慶冷冷的問了一句。
阿杰臉帶笑容,“上一次不夠盡興,別人都說,人在拼命的時候纔是真正體現他實力的時候,放心,我們以後肯定還有機會,到時候,我會讓你看到我真正的實力的。”
裴慶死死的盯着阿杰,一字一句,“下一次,你殺不了我,我就殺了你。”
“行,我要的就是這種結果,順便再問一句,你真的練過?”
“在死人堆裡爬過,算不算練過。”
阿杰一陣熱血沸騰,“好,就衝你這句話,我阿杰殺定你了,記住,你的命是我的。”
“別到時候自己先丟了命!”
阿杰一下將燃着得香菸拽進了手掌,冷笑,“那就看誰命更長了。”
裴慶理都不理,一下子將香菸蒂拋出老遠,一個人靜靜的走入了黑暗。
阿杰站在當場,感覺到了壓力,可更加感覺到一種動力,在他看來,找到一個對手遠比對付道上的那幫小角色要來的興奮的多。
晚上十一點,紫竹山莊園,電視機裡面還在播放着春晚最最精彩的節目,席紅蓮好幾次的閉上了眼睛,卻又突然好像是在夢中驚醒了過來,死死的抓住了陳援朝的雙手。
陳援朝看的辛酸,眼中含着淚,“老太君,我送你去療養院,我送你過去。”
席紅蓮搖着頭,拼命的擠出一絲笑容,“不,不需要了,援朝,我,我不行了,沒有用的。”
“老太君……”
席紅蓮的手掌突然力氣變的很大,瞪着眼睛,“援朝,我,我不想去那個地方,那裡冷,我只想在這裡,在我的紫竹山。”
“老太君,你這樣會死的。”
陳援朝咬着牙,大聲吼道,卻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沒有用了,援朝,幾點了?”
席紅蓮眼淚流了出來,全身顫抖。
“十一點二十。”
“還有,還有四十分鐘,我,我能堅持的。”
“老太君……”
席紅蓮咬着牙,“援朝,將陽陽叫來,我想再看看他。”
“吳媽,吳媽,帶陽陽過來,帶陽陽過來!”
陳援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對着樓下叫喚了起來,沐晨陽站在紫竹山的草坪之上,此時此刻正在放着煙花,絢爛奪目的盛開在紫竹山的夜空之中。
“吳媽……”
席紅蓮眼睛死死的看着前方,她的腦海中還異常的清醒,別人都說,人死的時候會有一段時間迴光返照,會特別的有精神,她還想借助這段時間好好的給這個世界留下一個自信的微笑,可爲什麼她沒有這種感覺,她現在就感覺到好睏好睏,腦海中浮現出了自己丈夫的身影,還有沐慶豐,還有沐啓帆,他們一個個在對着自己招手,席紅蓮真的很想過去,可她更加知道,那個世界,一旦過去,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吳媽帶着沐晨陽飛快的跑上了樓,看着席紅蓮此時此刻的表情,吳媽是瞭解一切的,沐晨陽茫然失措,手上拿着一根剛剛燃盡的小煙花,站在吳媽的身旁,席紅蓮的樣子讓他感到一陣害怕。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奶奶,臉色蒼白,說一句話都要氣喘吁吁,臉上再也沒有那種威嚴,有的只是一種不甘以及無窮無盡的擔心。
“陽陽,過來!”
陳援朝猛的轉過頭,盯着這個只有七歲的小孩。
“援朝叔,我怕,我怕……”
陳援朝猛的起身,一下就將沐晨陽提到了席紅蓮的跟前,“援朝叔叔教過你什麼?啊?男子漢,有什麼好怕的。”
“嗚嗚……援朝叔叔……”
“不許哭!”
陳援朝一聲大吼,將沐晨陽死死的鎮住了,沐晨陽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陳援朝,會對自己這樣吼這樣叫,甚至還動手,他可是最最關心自己的人,在沐慶豐死的那一刻,陳援朝曾經有過這樣的舉動,可這一刻,陳援朝似乎表現的更加衝動,好像隨時都有爆發怒氣的可能。
“援朝,陽陽還是個孩子……”
席紅蓮伸出右手,摸着沐晨陽的腦袋,眼神中突然多了一股欣慰,沐家是沒有多少人了,可只要有眼前的這個小傢伙,沐家,那就永遠充滿了希望。
陳援朝看着這一幕,死死的拽着拳頭,站在席紅蓮的跟前,就跟一尊凝固了的雕像,身體唯一還有動的地方就只有那雙紅的發寒的眼睛了,眼淚,從這個剛強的男人眼中嘩嘩的落下。
“你很怕奶奶?”席紅蓮問道。
沐晨陽點點頭,“奶奶,你,你是不是要死了?”
席紅蓮眨了眨眼睛,“是,是啊,奶奶要死了,陽陽,你還記得奶奶跟你說過的話嗎?在奶奶走後,一定要好好的聽援朝叔的話,還有,找到小天哥哥,他是你的趙子龍,明白嗎?”
“奶奶,我不是阿斗,我是陽陽。”
“奶奶明白,奶奶明白。”
一旁的吳媽看着這一幕,黯然神傷,眼前的這個老女人一直以來都是冷血陰狠,手段犀利,很難看到她充滿溫情的一面,可也正是因爲這樣,這個在紫竹山待了接近二十年的老傭人她跟陳援朝一樣,知道席紅蓮的辛酸,知道席紅蓮的壓力,也更加的知道,如果不這樣做,沐家,就只能是任由別人欺負的份。
沐家今天所有的一切正是因爲有了一個席紅蓮,有了一個陳援朝,別人纔不敢輕易的冒犯。
“陽陽,奶奶真的要走了……”席紅蓮擡頭看了看牆上,兩根指針就要漸漸的重合到一起了。
“援朝……”
席紅蓮再次看着陳援朝。
陳援朝擦掉眼淚,蹲下身子,“老太君,你說,你說,援朝在呢。”
席紅蓮微笑着看着他,那一刻,笑的很真誠,可以說,那是席紅蓮一生當中真正不容發現的笑容,看的每一個人都爲之心顫。
“援朝,沐家,以後你說了算,我不能再要求你做些什麼了,你對沐家的一切,我席紅蓮一輩子都感激。”
陳援朝低下頭,輕聲的哽咽着,隨即卻又猛然間擡起,“老太君,你放心,陳援朝永遠是那個陳援朝,是沐家的殺人機器,有我在,沒人敢動沐家,誰要是想試試,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打打殺殺沒有用的,援朝,將小天找回來,沐家需要他。”
“我明白,我明白。”
電視機裡面,春晚的主持人已經走到了一起,用那種全中國都能聽見的聲音大聲的說道:“舉國同慶,歡快九州,朋友,在這個辭舊迎新的日子裡,讓我們一起祝福我們的祖國國泰平安,繁榮昌盛,祝福我們的人民永遠健康,閤家歡樂。”
“朋友們,現場的觀衆朋友們以及電視機前所有的朋友們,讓我們一起來敲響新年的鐘聲。十……”
“九……”
席紅蓮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陽陽,陽陽。”陳援朝再次將沐晨陽拉了過來,將他的小手放在席紅蓮的手掌之上。
“五……”
陳援朝的眼淚再次滾滾而下。
“三,二,一……過年了!”
電視機前,屏幕一片璀璨,而此時此刻,似乎華海市的所有人也在等待這一刻,新年鐘聲敲響的那一刻,華海市的夜空更加的絢爛奪目了起來,新年,到了。
席紅蓮帶着人生的最後一絲笑容,緩緩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屬於這個女人的傳奇也在華海市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席紅蓮說過,爲了沐家,她無怨無悔,席紅蓮還說過,爲了沐家,她需要心狠手辣,席紅蓮更加說過,她要挺過八十歲,因爲過了八十歲的老人都能夠陰佑下一代,她,全部都做到了,可以說,要不是因爲沐家,她挺不到現在,她挺不過新年鐘聲敲響的那一刻。
“老太君……”吳媽輕聲的呢喃了一句,陳援朝看着席紅蓮已經緊緊.合上的雙眼,這一刻,他真的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悲痛。
沐晨陽站在席紅蓮的身旁,這一刻,他反而不害怕了,不知道是此時此刻才反應了過來,還是看到了吳媽跟陳援朝的那種反應,小傢伙也跟着一起呱呱的哭了起來。
外面的夜空轟隆隆的熱鬧無比,猶如白晝,照亮了華海市所有的黑夜。
陳援朝掏出了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放在耳邊。
小喬村的夜空同樣的讓人興奮,稍微有點喝高了的馬小天等人都擡起頭,仰望着夜空,周雅喬香寒也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觸動人心的熱鬧了,蘇黎黎更是將自己從商場買來的煙花一個個的點燃,聽着那種聲音,看着自己身邊的這些朋友,每一個臉上,都露出了那種無憂無慮的笑容。
電話響了,蘇黎黎掏出來一看,竟然是陳援朝的,雖然嘴硬無比,可她還是偷偷的存了起來,想在什麼時候就撥打過去,要是別人發現,她肯定會說,問一下那個老女人死了沒有,而更多的她還是有些擔心,畢竟,她應該叫沐黎黎纔對。
“誰啊?”蘇黎黎假裝道。
“老太君走了,剛剛走的。”
蘇黎黎一下呆住了,晚上喝的酒也瞬間醒的一乾二淨,她呆站在小喬村的操場上,手機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黎黎,黎黎,你怎麼了?”蕭雨趕緊的問道,她已經發現了蘇黎黎的不對勁,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蘇黎黎整個人都屹立不動,好半天,才緩緩的轉過頭,眼中帶淚,在這個璀璨的夜空顯得分外的清晰。
“那個老女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