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個月以前,當他在電視機前面看到那則關於華海市的新聞之後,他就再也把持不住自己了,他提出了退伍,提出了離開部隊,所有人都很惋惜,寧遠這樣做他就是在斷送自己的前程,可他還是一意孤行,跟蕭成一樣,離開這個部隊的時候,他有一種痛徹心扉的難受,可他知道,在那個遠在華海市的地方,還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去辦,那便是,殺了那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的王八蛋,讓他下去陪自己的班長。
一個星期之前,寧遠來到了華海市,靠着他的偵察手段,他很快的將事情瞭解了一個清清楚楚,也摸清楚了劉天良的底細以及他的落身地點,寧遠很想直接衝進精神病醫院,殺了這個混蛋,可他還是忍住了,這個混蛋現在既然落在了他的眼裡,那就是煮熟的鴨子,絕對飛不了,他每天都在等待,終於,昨天晚上,劉天良也是忍耐不住,提早讓自己去了閻王爺那裡報道。
三根鋼釘的手法是蕭成教給寧遠的,他說過,大奸大惡之人方能使用,這個王八蛋撞死了蕭成,在寧遠的眼裡,就是一個罪大惡極到該千刀萬剮的人,打斷四肢,砸碎胸腔,三釘入體,最後直接用那剪刀門折斷這個混蛋的脖子,這一切都讓寧遠感覺很舒坦,人都有一死,好人有好人的死法,而這種傢伙,就該如此。
寧遠是晚上六點鐘纔回到小喬村的,來到馬小天家的時候,這個小子什麼都沒有說,從寧遠在蕭成墓前的那種行爲來看,他就知道這個人對於蕭成是發至肺腑的傷心跟難過,在那個荒涼的小山包待上一整個下午,很正常。
老爺子馬海峰不想打擾兩個年輕人的講話,將晚飯吃完,就去蕭奶奶家幫忙處理今年的稻穀種子去了,再艱難也要生活,這是農村人特有的堅強跟樸實。
兩人相對而坐,菜不多,也不算太豐盛,可在寧遠看來,夠了。
兩人喝着酒說着話,從寧遠的身上,馬小天能夠看見很多蕭成的影子,同樣偉岸的身軀,挺拔的身材,軍人的氣質展露無遺,就連舉手擡足之間的那種氣場都是一樣的強大。
“寧遠,你多大?”馬小天拿着酒瓶,給寧遠倒滿了酒。
“過了年25了,比蕭成班長小兩歲,比他晚一年入伍。”寧遠平靜的說道,舉起酒杯。
“不介意的話,以後就叫你寧遠哥了。”
寧遠一笑,“能有幸成爲蕭成班長弟弟的哥哥,是我的榮幸。”
“怎麼這樣說,我馬小天是個什麼樣的人,說的好聽點是個遊蕩民族遊手好閒,說的難聽點那就是農村的流氓痞子,一輩子沒什麼大出息,以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能在過年的時候好好的撈上一把,多幫爺爺買幾瓶好酒,至於我天天說帶我家那老爺子去遊山玩水,呵呵,那不都是安慰話嗎,就我,能有那閒錢就好了。”
“那現在呢?現在的願望是什麼?”
“現在?”馬小天擡起頭,“現在嘛,也很簡單,老老實實上班,讓小雨無牽無掛的大學畢業,至於以後,我就沒去想太多了。”
這話,說的很實在,也很平淡,可在寧遠看來,馬小天真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他的願望,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考慮的始終是別人。
自私是人性的很大一個弱點,拋棄自私,這份坦然處置的選擇,寧遠自問自己做不到。
跟馬小天相處的時間很短,中午的半個多小時,加上現在吃飯的時間,說話沒有超過二十句,可寧遠就已經感覺蕭成口中的那個馬小天根本沒有一絲的誇張。質樸,衝動,愛胡鬧,可一旦狠下性子去做一件事情,比任何人都要堅定,都要堅強。
“寧遠哥,你哪裡人?”馬小天看着寧遠,饒有興趣的問了一句。
寧遠喝下一杯酒,淡淡的說道:“其實連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人,我是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院長人很好,不過我自己調皮搗蛋,十四歲的時候就已經不想上學了,瘋瘋癲癲的玩了一年,吃孤兒院的,穿孤兒院的,沒心沒肺的活着,後來,在院長的安排下,我去了內蒙古,在草原上放馬養羊,這一放就是六年,所以我會全部的蒙古話,真要說起來,算是半個蒙古人吧。”
“內蒙古?大草原?”馬小天歪着頭,彷彿每一個人都會嚮往這個地方,或許是對於成吉思汗的崇拜,或許也是羨慕別人那種在馬匹身上的威風凜凜,總之,身爲男兒身,對於馬這種動物,沒有接觸過的人都會很期盼能夠騎上一回,在遼闊的大草原上風馳電掣的奔跑,風聲呼呼的飄過,一路絕塵。
寧遠彷彿一下子也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端着酒杯,一陣沉思,喃喃的說道:“是啊,大草原,一望無際,很美麗的一個地方,我記得我跟蕭成班長說過,如果有機會,我們就一起去草原賽馬,一起去追草原上的姑娘,一起建造一個屬於我們的兄弟馬場,策馬揚鞭的過一輩子,那感覺……”
說着說着,寧遠說不下去了,紅着眼睛,低着頭。
馬小天不說話,自己一口將酒喝了個精光,再次倒滿。
寧遠明顯已經觸動到了什麼,開啓了另外一瓶酒,一杯一杯的喝着,最後眼神就開始渙散,直接撲在桌子上睡着了。
馬小天嘆了一口氣,這傢伙,借酒消愁啊。
他使勁的扶起了寧遠,還別說,這傢伙可真是不輕,馬小天使出吃奶的勁,咬着牙纔將他扶進了自己的房間,隨後幫他脫去了外套,脫了鞋,蓋好被子就算是完事,叫馬小天幫別人擦個臉,洗個腳什麼的,別談,扶人上牀他都是第一次,已經夠給寧遠面子了,他自己都是臉不洗腳不洗的上牀便睡,別人就更加不可能了。
安排好了寧遠之後,這小子也是歪歪斜斜的出了門,他的牀被別人佔了,他自然要去找尋新的落腳點,很明顯,蕭猛男那個狗窩可是長期的第二陣地,他甚至一走到蕭猛男的那扇窗戶底下,這小子就知道他來了,趕緊開了門。
“小馬,牀沒了?”蕭猛男笑着說道,絲毫不介意這個傢伙一身的酒氣。
馬小天進了門,一把坐在牀沿上,點了點頭,“這還用說,寧遠哥來了,不住我那住哪?”
“喲,都叫起寧遠哥了?”蕭猛男打趣的說道。
馬小天一瞪眼,“別開玩笑,一般的人我能叫哥嗎?這個寧遠我看的出來,是條真漢子,你是不知道,他今天在山包那邊哭的可傷心呢,這絕對不是假裝,一個對自己班長如此有情有義的人,你認爲我不該叫他一句哥嗎?”
“說的也是。”蕭猛男喃喃說道,突然又是輕輕的問了一句,“你問過他身手如何沒有?”
馬小天一陣狐疑,“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說啊,你今天喝迷糊了吧,可我還是清醒呢,別看我猛男平時懵懵懂懂,可今天我看的很仔細,他的拳頭上啊,全身老繭,絕對是個練家子,再加上昨天晚上劉天良死的事情,你說,會不會是他殺的?”這個小子不賴啊,竟然想到了這一點。
馬小天一愣,酒都醒了大半,趕緊捂住了這個小子的口,“我說猛男,這話你可別瞎說,尤其不能對村裡的人說,孃的,大舌頭的多着呢。”
蕭猛男掰開他的手,“這個還用你說,我們的事我什麼時候跟別人亂說過,只不過這個寧遠真的很可能就是昨天晚上的終結者,你想想,他是蕭成哥的兵,蕭成哥那麼好的身手,能教出一幫垃圾?不可能嘛,這一次他突然來到我們村,還有對蕭成哥的那種傷心,你認爲他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何況劉天良是兇手整個世界都知道,連你我都想殺,他就不想?”
馬小天歪着頭死死的打量着蕭猛男,半晌才瞪大了眼睛看怪物一樣的看着他,“我說猛男,基因突變啊,你什麼時候變得腦袋這樣靈光了?還是中了什麼H射線,X光的病毒?激發腦部腦漿升級?”
“去去去!”蕭猛男一腳踢了過來。
馬小天躲開,晃動着腦袋,“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我們也不用猜測了,不管怎麼樣,就算是寧遠殺的,他也不可能對我們怎麼樣吧?還有,劉天良死了就是好事,這個王八蛋總算是下了地獄,我心裡爽着呢,睡覺,睡覺。”
“你睡這麼早幹嘛?”
馬小天將鞋子一踢,“我睡這麼早幹嘛,我告訴你,過幾天堪海集團搬大廈,我有的忙呢,今天晚上還是跟部長請的假,你真以爲上班很爽啊。”
“小馬,你真打算一直這樣做下去?”
“不做能幹什麼,不說了,不說了,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做我的小保安,其他的也不多想了,一切等小雨大學畢業再說。”馬小天一把拉起被子,蓋在自己的身上,理也不理蕭猛男。
小保安,馬小天竟然心安理得的幹上了這份職業,好像還挺享受,蕭猛男是真正的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