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了秋,天氣卻還沒轉涼,反而有一些悶熱。讓人沒由來的憋悶。秋語打了一盆水,玲瓏因身子重,一個人承受着兩個人的體溫,更是燥熱。她在水裡放了些薄荷,清清涼涼的。
“三太太,我那兒燉了一些烏雞湯,已經好了,等沒那麼燙了就給您端來。”
玲瓏看了眼正忙着洗毛巾給她擦汗的秋語,說道,“真是辛苦你了,要你天天這麼忙的。”
“三太太說什麼呢,這是我應該做的,三太太對我從不像奴婢使喚,我卻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況且您現在懷着孩子,更是我該盡心盡力的時候。”
玲瓏輕輕的撫摸着隆起的肚子,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秋語見了,忙笑道,“都說結婚的新娘子最美,在我看來,可是懷孕着的媽媽最美。瞧您這氣色,保準生個大胖小子。”
玲瓏見她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誰說就一定是個大胖小子的?我瞧着,小女孩兒也不錯。”
“是是是,三太太的孩子什麼都是最好的。只可惜,這老爺也真是奇怪,都說有了孩子的男人最疼老婆了,也沒見他來看看三太太。”
玲瓏的臉色如上海盛夏里正午的天氣,說變就變。好在秋語的注意力並未在她臉上,否則定要嚇出個好歹來。
“誰說我不看的?”
秋語一愣,擡頭一看,忙嚇得的上下嘴脣合攏不上,眼光一躲,道,“老。。。老爺。”
她看了眼玲瓏,端起臉盆,“三太太,我去給您端雞湯來。”
玲瓏點點頭,表情並無異樣。她視穆紹輝如空氣一般並不理會,一隻手卻始終捂着肚子。
“你一定要這麼冷冷的對我嗎?我自認爲從你到我穆家開始,我就不曾做過絲毫對不起你的事,你爲何還是不肯寬解?”
玲瓏依舊沒有動彈,眼睛微微的一張一合,彷彿窗外有着稀世美景一般。
“你可以和一個下人互稱姐妹,爲什麼唯獨不能用對待普通人一樣的態度對待我?”
“在我眼裡,秋語不是下人,她是我的恩人。”玲瓏睜大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恩人?你什麼意思?”
“哼,你該知道是什麼意思。在你軟禁我,任由那些三教九流,入不得眼的人欺負我的時候,只有她, 肯幫助我,心疼我。穆紹輝,我雖然現在被你的拴在一個深宅大院裡,但我還是一個有眼睛,有腦子的正常人,我知道,什麼人對我是真心的好。”
“玉玲瓏,我們一定要這麼針鋒相對嗎?對你,我已經做了我人生中最大的讓步。爲你,我已經做了我這輩子最大的改變。你還不滿足嗎?究竟要我怎麼做,你才能放過我?”
玲瓏輕蔑的看他一眼,低哼一聲,“永遠都不可能,從你認識我的那一天起,就註定,我和你這輩子,都要互相折磨。”
穆紹輝鬱結難舒,胸口的氣,只能傳到指尖,恨不得將那把手在瞬間捏碎。
“那昕兒呢?她跟你無冤無仇,她只是一個純潔無邪的女孩兒,你一定要將對我的恨轉移到她的身上嗎?”
玲瓏說的那般輕描淡寫,“那麼諾呢?他跟你也無冤無仇,你又是怎麼對他的呢?比起你的窮追猛打,兇險毒辣,我的所作所爲不過緊緊是九牛之一毛。”
穆紹輝再也強忍不住,可就在他站起來的同時,傳來了一句秋語的聲音,“小姐,您怎麼在這兒?”
如果再給穆紹輝一個機會,他一定不會在這個時候跟玲瓏談這些事情,如果上天能讓他的殘暴再多一點,他一定不會讓玲瓏的肚子撐到六個月。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怨誰,更不知道自己的路該怎麼走。其實他想要的很簡單,無非是和普通人一樣,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找一個妹妹喜歡的男人,一家人開開心心的生活下去。可現在,這一切都變得無比糟糕,他喜歡的女人不喜歡他,妹妹喜歡的男人他不喜歡,本來表面上和和睦睦的家現在連表面上的那一點和美都沒了,他的辛苦還有什麼意義?
門被敲響的時候,司徒諾正在看書,天上的雷打的很兇,像是要將整個上海都震塌一般。幾個電閃雷鳴之後,碩大的雨點從天而降,急切的像是要將阻擋着它的萬物穿透。
司徒諾還在猶豫着是誰會在這個時候前來,可門開的瞬間他不由得驚呆了。
“阿諾,我知道瑟琳娜被關在哪裡。”
司徒諾忙將被淋的如同落湯雞一般的穆邵昕拉了進去,安排她坐好之後,又去尋了一條毛巾。
“怎麼這個時候出來了,這麼晚了,又下大雨,你不要命啦?”司徒諾邊說邊給穆邵昕的擦着頭髮和臉。穆邵昕一委屈,直直撲到司徒諾懷中,哭道,“如果不能見你好,我要這條命又有何用?”
司徒諾從沒跟別的女子如此親密,心裡縱然是有千萬個不舒服,但見穆邵昕如此傷心,便也不好將她推開,只好輕輕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都是我不好,說了不該說的話。我去叫姝曼小姐過來,你得洗個熱水澡,去去寒氣。不然定要生病。”
穆邵昕不肯鬆手,反而抱得更緊,“不,我哪裡都不去,我只要在你身邊,你放心,我身體好的很,這點兒雨不算什麼。”
司徒諾左右爲難,腦子裡忽然閃現了一句穆邵昕見他說的第一句話。
“那麼,你進門剛說的那句。。。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就是告訴你,我知道瑟琳娜關在什麼地方,明天你們一定能找到她。”
“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穆邵昕擡起頭深深的看着司徒諾,“我絕對不會讓你身處險境,請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