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的隊伍很是冗長,八十八車嫁妝跟在大紅色花轎後,禁衛軍隨行在側,浩浩蕩蕩地從皇宮出發前往南忠公府,街邊的百姓紛紛議論着讓京城女子們豔羨的十里紅妝。
最前頭的黑色駿馬上坐着一名卓爾不凡的男子,南忠公府的世子爺衆所周知,這位庶子卻極少人認識,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卻沒想到竟也是這般英俊瀟灑的男子。
坐在花轎中的楚遙,輕輕地撩起紅蓋頭,出神地望着前方,明明有門簾擋着,但是她卻彷彿能看到南謹軒的背影似的,她狠狠地深吸一口氣,復又重重地吐出,忍不住勾起脣角,恬靜的笑意爬上了嘴角。
他現在是什麼表情呢?向來低調清冷的他坐在高高的駿馬上,被那麼多百姓圍觀,定然是面無表情的,興許比平日裡更冷漠。
直到婚禮前,他們都未曾向對方吐露心聲,或許是兩人的相處太過自然,亦或是楚遙的強勢讓一切變得坦然,又或是南謹軒習慣性地順着她的心意,總之他們之間,未曾有過表白,但是楚遙卻覺得,他們其實是心意相通的。
“落轎……”外頭有人揚聲叫道,旋即花轎便停了下來。
一隻手撩開了簾子,她被紅蓋頭遮着視線,只能看到那雙腳,她抿脣淡笑,是南謹軒……
“駙馬爺,這要先踢轎門……”充當喜娘的嬤嬤愣了愣神,慌忙上前低聲提醒。
這是婚嫁習俗,新郎下馬三踢轎門,第一踢問“能不能孝敬公婆”,第二踢問“能不能團結妯娌”,第三踢問“以後夫妻能不能甜甜蜜蜜”,用下馬威的方式彰顯男子在家中的地位。
“不用了。”新郎壓根就不在意這些所謂的下馬威,在他看來,他的這位嬌妻不給旁人下馬威就不錯了。
聽到南謹軒的回答,楚遙差點笑出聲來。
然後她的視線裡又出現了一隻手,朝上攤開,十足的邀請姿勢,她又抿脣一笑,絲毫沒有理會邊上嬤嬤的勸說,直直地將手放到了他的手心,他反手一握,兩隻手相交握緊。
“還好嗎?”牽着她出了花轎,南謹軒小聲地湊在她的耳邊輕問。
“嗯。”她的回答很輕,只他一人能聽見。
衆人瞧着面色冷漠的駙馬爺牽着七公主從花轎出來,臉上便多了幾許溫柔,心下暗暗唏噓起來。
即使駙馬出身不高,但是單憑這般俊朗的外表和待公主的溫柔,便足以叫衆人羨慕不已,畢竟對女子而言,身份地位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最重要的還是夫君的心。
宮裡的嬤嬤到底也是見過世面的,見駙馬公主相攜着走出來,便立刻走到兩人身邊爲他們引路,隨着新娘新郎步入正廳,觀禮的人們也跟着走了進去。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
隨着一句“禮成”,楚遙的雙腿忽而微微一軟,南謹軒眼疾手快地將人攔腰扶住,握着她微微發顫的雙手,眉中多了一抹擔憂。
“不舒服麼?”他向來不在意旁人的眼光,這個時候更是如此。
“沒事。”楚遙微微搖搖頭。
她只是有一瞬間的恍惚,彷彿時光又回到了前世,她也是這樣蓋着紅蓋頭,一聲“禮成”之後被送入洞房,她滿懷欣喜地嫁給心愛的人,卻不知道這是悲劇的開始……
那日的情景,恍如隔世,而現在,她嫁給了南謹軒,從這一刻起,她的人生已然不同,再和從前沒半點瓜葛。
南謹軒擡眼掃了一眼唱諾的司贊,那人立刻揚聲道:“送入洞房。”
隨即,他便攬着她的腰際,半摟半抱地將她送去洞房。
“我真的沒事……”即使蓋着紅蓋頭,楚遙依舊羞紅了臉。
“=我已經是你的夫君了,你害什麼羞……”將人羣甩在後頭,南謹軒貼着她的耳際說話。
這時候她壓根就沒心思去想爲什麼明明蓋着紅蓋頭,他卻知道她在害羞。
照理說,將人送到洞房,南謹軒就該出來招呼賓客,偏這位新晉的駙馬爺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將人扶到牀上坐好,他又轉過身倒了杯茶,放到她的手裡,口吻溫柔至極:“先喝些水,我讓人給你準備了點心,一會兒就送過來。”
這般的貼心,不止叫楚遙窩心不已,連着那些本要跟着來洞房陪新娘說話的世家千金們暗自嫉妒不已,不管駙馬爺是不是做戲,單是這份心意便已叫人羨慕不已。
雖說,衆人皆知七公主下嫁,也都暗道南忠公庶子娶公主是絕對的高攀,但是說到底終究再尊貴的女子總也是要出嫁從夫的,連皇后之尊不也要大度地容忍皇帝后宮的三千佳麗,又何況是區區公主。
而今日,看到駙馬爺待公主殿下這般溫柔細緻,又怎不叫那些千金小姐們氣悶不已?
“你去外頭陪賓客吧……”可不是公主大人恭謙有禮,而是後頭那一堆人太多,她可不希望這剛成親,自家夫君就成了別人的獵物,在這方面楚遙可是異常小氣的。
“三嫂,遙兒就麻煩照顧了……”南謹軒朝着穆向晚笑了笑,又對陸凝語和顧瀅瀅微微點頭示意,隨後又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跟着進來的文家兩位小姐,至於其他那些個來沾親帶故的千金小姐們可就半點沒入他的眼簾了。
“你放心吧。”因爲楚御烽的關係,穆向晚對這位妹婿的印象很不錯,她雖然性子沉靜溫婉,但是看人的眼力還是有點,這位駙馬爺斷然不會是池中之物。
待南謹軒離開,陸凝語和顧瀅瀅才“嘖嘖嘖”地感嘆個沒完,兩人一邊一個地擠在她邊上,嘀嘀咕咕地笑個不停,穆向晚因爲離她們近,也是聽了個七八分,亦是抿脣低笑的模樣。
她們幾人這般作爲,倒是讓其他的人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駙馬爺可真是心疼公主表妹,瞧着那副依依不捨的樣子……真讓人羨慕。”文詩瀾如今是顧淮的侍妾,要不是此次公主大婚,顧夫人考慮到文詩瀾也算公主的表姐,斷然是不會讓她出府的。
“瀾姨娘這話可別讓我那小氣的兄長聽到了,不然……回頭又要不高興了。”顧瀅瀅吃吃地笑,一臉天真。
換做從前文詩瀾壓根就不會將這位顧大人的千金放在眼裡,縱然得寵也不過是個庶出,但是現在她是顧淮的侍妾,對於這位小姑的手段可是暗怕在心。
“是妾身……亂說話了。”文詩瀾面上僵了僵,卻是不再說話了。
而她的妹妹文書綺,卻不着痕跡地飛快掃了她一眼,想到今日見面時自己心虛地同她解釋,而她卻擺手表示過去的事不想再計較,讓她也不用再放在心上,這樣的姐姐卻叫她心裡一凜,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