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只是個下人,到底是府裡少了個人,軒遙閣對外的說法便是岫玉犯了事,被二少爺趕出去了,至於犯了什麼事也沒有細說,大家也就只好自行猜測。
而珺幽那邊的事也有了結果,又是一個叫楚遙驚訝的結果,她完全沒有想到虞氏一番順藤摸瓜竟然扯出的是溫氏,這個高官所贈的侍妾,只說溫氏妒忌珺幽受寵,往來幾次便是想害她,終於忍不住動了手,卻叫楚遙破壞了。
這樣歹毒心腸的侍妾自然是留不得的,南忠公震怒之下便要將人亂棍打死,後來還是珺幽求了情,南忠公才答應將她送去家廟,永遠地軟禁起來,卻沒想到隔日一早便收到了溫氏自盡的消息。
說實在的,楚遙是絕對不相信溫氏這樣的人會自盡,進過煙花之地還能活下來的多是愛惜生命的,若不然在淪落紅塵時便一心求死了,在風塵裡頭都能堅持下去的人,可見心智堅強,又怎麼可能什麼都不辯駁地自盡?
再一件,楚遙也不信要害珺幽的人是溫氏,雖然溫氏嬌縱霸道,但是性子裡頭卻也有着北方女子的爽直,楚遙直覺他對郡幽不過是有一份同是天涯淪落過的人的善意。
不過事已至此,就算楚遙想得再多也沒什麼用了,後來還是南謹軒的一句話點醒了她,他說“爹需要有人爲郡幽的受驚負責,至於那個人是誰爹其實並沒有那麼在意,畢竟郡幽沒有大礙,而除去溫氏,不痛不癢,還解決了一個潛伏在身邊的潛在威脅,這是一樁百里而無一害的好事。”
是了,溫氏確實受寵過一段時間,畢竟出身煙花之地,自然懂得如何引得男人的流連,但是南忠公保守迂腐,骨子裡又有着文人的清高和膽怯,他縱然喜歡溫氏也不敢太過靠近,又因爲她是權貴所贈而不敢太過疏遠,這樣一個女子存在於後院,便是時時刻刻提醒着南忠公他的軟弱和卑微,如今有人幫他解決這個麻煩,他自然不會多說什麼了。
想通之後,楚遙便只覺無奈,她和溫氏相交不深,她的死對她來說更是無關痛癢,她只是覺得女人的命實在太卑賤了,不論是爲奴還是爲妾,都是一樣,實在是讓人心生悲涼。
沒幾日溫氏的死便被她拋之腦後,倒是岫玉的死像一根刺似的卡在她的心頭,有人在暗中窺探的感覺很不好,讓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尤其在不知道對方是誰的情況下。
這一日晚膳又是一家人一起用的,珺幽依然坐在南忠公的身邊,再三日便是納妾之日,瞧着這兩人的模樣便能知道這位郡幽姑娘到底有多得寵了。
一頓飯,袁氏意有所指的話說了不少,從前還有溫氏同她一唱一和,如今卻只有她一個人唱獨角戲了,然而珺幽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不論她如何冷嘲熱諷,她就是不開口反駁,後來倒是南忠公沉聲喝了袁氏,她才收斂了些。
要楚遙說,袁氏也真的是個二貨,這打嘴仗有什麼意思,她說得氣急派壞,人家卻是溫溫地毫不在意,這一拳一拳打在棉花上,把她自己氣個半死,卻是成全了對方的寬容厚道,還有南忠公對她的厭惡。
這樣一想,楚遙便覺得對她下紅花的恐怕不是袁氏,總覺得她沒那麼多心機,反而面上帶笑的虞氏越發讓楚遙有一種背脊爬上涼意的感覺,總覺得她掃過來的目光裡帶着一股她說不出來的意味。
“嘔……”楚遙忽然捂着嘴,難過地弓起身子。
南謹軒的反應極爲迅速,連忙一隻手攬着她一隻手爲她拍背順氣,楚遙乾嘔了一會兒又輕咳了起來。
“趕緊倒杯茶。”南謹軒話還沒說完,清歡那邊已經將茶倒來了,這就是侍女聰明伶俐的好處,等她平靜下來,他便將杯子遞過去,楚遙就着杯子喝了好幾口水,這纔像是脫力了似的靠在南謹軒的懷裡。
“這是……有了?”蔣氏面露驚喜,高興地詢問。
“一定是有了,瞧着這乾嘔的樣子……”虞氏也十分高興地附和。
南忠公同樣是一臉的喜色,只有南慕封面上不善,不過這個時候並沒有什麼人注意他。
誰想,楚遙只是擺擺手,示意自己沒有懷孕。
“她只是最近脾胃不太好,前幾日夜裡還鬧肚子疼,半夜找了大夫來看。”南謹軒滿臉心疼,半點沒有被旁人誤會的尷尬。
“病了怎麼不早說?”蔣氏到底是親婆婆,她對這個媳婦十分喜愛,此時見她臉色不好,立刻擔心了起來。
“是啊,病了怎麼不說呢?”南忠公也不由得有些着急,不過他可不是因爲擔心媳婦,純粹因爲這是個要供起來的金枝玉葉,要是有個什麼小毛小病的,宮裡那邊知道了,南忠公府可是要吃不完兜着走的。
楚遙搖搖頭,輕聲說道:“沒什麼大事,就是前幾日晚上喝了冷茶,又有些受涼,脾胃有些鬧騰而已,沒有謹軒說得那麼嚴重,而且也請了大夫來看過。”
在楚遙的一再保證下,衆人才放下心來,此時纔想到方纔還以爲她是懷孕了的事,不由得一陣失望遺憾,尤其是南忠公,他可是盼着公主早些生個兒子,屆時他們南忠公府和皇室的關係纔算是真正地緊密無間。
然而所有人裡頭,只有一個人,眸中閃過的是驚訝……和懊惱。
楚遙看得清清楚楚,虞氏方纔知道自己竟然不是懷孕而是脾胃不適時眼中的詫異,她又如何不詫異呢?爲了給楚遙下藥,她可是損失了一個深埋在軒遙閣的釘子呢,如今可好,賠了夫人又折兵,如今再想收買個誰或是塞個人去軒遙閣,可不再像從前那般容易了。
“不過遙兒年紀還小,倒也不着急。”最後還是蔣氏溫溫地開口圓場,她看向南謹軒,“遙兒年紀小,你可不要亂來。”
南忠公也跟着笑了起來,點頭稱是。
這一次,楚遙終於捕捉到虞氏眼中一閃而過的憤恨和狠戾,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南忠公一眼,忽然……有些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