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格之命,這是昨日夜裡南謹軒從楚遙那裡聽來的。
他記得很清晰,楚遙說讓他想辦法將這個消息透露給父皇知道,只是她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自己將這件事說出口,而不是透過旁人傳遞給睿武帝知道。
其實這件事,南謹軒也是反覆思量了許久,才終於作出了這個大膽的決定,鳳格之說其實看似嚴重,但其實睿武帝並不是相信鬼神之說的人,也並不相信所謂的批命占卜,但是他不相信,並不代表百姓不相信,若是鳳格之說傳揚出去,後果恐怕不會是他們所期望的。
當然,對於楚遙所說的事,南謹軒是從來都不會質疑的,他知道她從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既然她敢將這件事說出來就代表了十有八九是真的,退一萬步,就算不是真的她也一定會將這件事變成真的。
“鳳格之命……此事非同小可。”文習凜眼底同樣閃過驚訝,這件事他並不知道,今日也是第一次聽說,不過他和南謹軒共事了一段時間,對他的脾性十分了解,直接忽略了此事的真假,旋即說道,“若樑家小姐確有鳳格之命,那麼她的婚事只怕就不能由她說了算了。”
睿武帝始終面無表情,誰都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不過這件事,也只是剛得到消息,微臣已經派人再去打聽了,不過十有八九是不會有錯的。微臣擔心,若這件事傳了出去……”南謹軒面上猶豫,似乎是不知道該不該往下說。
“謹軒擔憂的正是微臣擔憂的,如今朝堂之上雖然風平浪靜,但是底下的洶涌暗潮卻是越發厲害了,要是這件事再傳出去,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只怕又要引起一場不必要的麻煩。”這樣的話,也只有文習凜能如此毫無顧忌地說出口了。
鳳格之命,那可就是未來的皇后之命,那麼她的夫君可不就是帝王之相了麼?但是出現在這個時候,帝后都還年輕,再活個二十年必定不是什麼大問題,如今這鳳格之命的女子就已經浮出水面,這是向當今皇后挑釁的意思麼?
“如今幾位皇子皆已弱冠,朝中不少大臣都暗暗動作起來,黨派之爭怕是不遠了,這個時候若是出現一個鳳格之命的女子……”文習凜說到這裡便戛然而止,若有所思地掃了一眼南謹軒,只見他神色自若,他也只能暗暗皺眉。
睿武帝嘆了口氣:“你們先回去吧,此事容朕再想想。”
兩人相視一眼,便恭敬退下,沉默着並排走了許久,直到出了宮門,文習凜才停下了腳步,偏頭看向南謹軒,沉聲說道:“這件事,你之前沒有向我透露過。”
若是他透露給他,文習凜絕對不會贊同他自己說這件事,寧願讓真實性大打折扣也不會容許南謹軒親自犯險,這樁可是大事,要是睿武帝一個不悅,認爲他是在挑撥離間,或是陷害忠良,南謹軒勢必會吃一番苦頭。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就是因爲南謹軒親自說這件事,對睿武帝來說才更有說服力,這是一場豪賭,賭的是睿武帝對南謹軒的信任,當然好處也是有的,南謹軒的坦然也定然會讓睿武帝對他更信任。
“若是樑吟霜死了,你覺得樑國公和五皇子還能結盟嗎?”南謹軒平靜地問道。
文習凜一驚,墨色的宮人猛地一縮,陡然發現自己過去恐怕是小看他了,南謹軒的睿智城府恐怕不在他之下,就如風格之命的事,他想的甚至比他更遠。
“你覺得,五皇子不會讓樑吟霜繼續活下去?”文習凜挑眉,偏頭看向南謹軒,他們兩人得口吻都很淡然,一點都不像在談論一個人的生死。
南謹軒不予置否地聳肩,五皇子是什麼樣的人,文習凜應該比他更瞭解纔是,不過五皇子到底會怎麼做,那就說不好了。
“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我會派人接手。”文習凜忽然開口,語氣很是霸道,和平時的冷然很不一樣,復又趕在南謹軒之前說到,“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不要意氣用事,五皇子……不如你想象中那麼簡單。”
大抵是他實在是個不會說溫情話的人,因而即使是這樣語帶關心的話,都異常生硬,不過南謹軒愣是從他的言辭中聽出的憂心。
“你放心,我有分寸。皇上並不是個會隨意遷怒的人,再說就算我真的有什麼事,你也有辦法幫我,若是你犯了什麼事,我可沒本事把你撈出來。”南謹軒難得說了句玩笑話,不過玩笑歸玩笑,這話卻也是真的。
當然更重要的是,在南謹軒的心裡文習凜是楚遙的表哥,自然也是他的表格,他是知道那丫頭護短的心思,恨不得能張開羽翼將所有她關心的人都護在羽翼之下,他也是不知不覺地就被他傳染了,習慣性地便擋在了文習凜之前。
“我會派人盯着樑家和五皇子那兒。”文習凜說道。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文習凜自然會做好善後工作,雖然他相信以南謹軒的謹慎也定然會派人盯着這兩個府邸,不過他知道南謹軒手裡能用的人並不太多,想着能爲他減輕一些負擔也是好的。
所以,很久以後當文習凜知道南謹軒竟然是君閣閣主之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當初實在是多管閒事,南謹軒手裡的人只怕要比他的更多,虧得他還總是擔心他會無人可用。
“相較於樑國公那裡,湘郡王那兒才更要盯着纔是。”南謹軒說道。
文習凜點頭,湘郡王忽然出現在京城,面上就和五皇子關係很不錯,卻又沒有進一步的舉動,這樣的平靜反而讓文習凜覺得不對勁,越發地擔心起來。
“五皇子潛伏得夠久了。”文習凜偏頭看向南謹軒,眸中閃過一抹淺笑。
默契,就這樣從這兩人之間生了出來,他們兩人都是多做事少說話的性子,這還是第一次面對面地提起幾位皇子之間的爭鬥。
“是啊。”南謹軒勾脣一笑,立刻就明白了文習凜的意思。
這一對奸詐的狐狸,相視一笑,大概……就要有人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