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乾坤扭轉
次日,早朝。
樊離上殿回稟調查之事,內防禁軍已將作亂流匪全部羈押歸案。
然而,明帝龍顏並沒有大悅,反而大罵樊離欺君罔上。
樊離不解。
“啓稟聖上,微臣愚鈍,現已將流寇羈押歸案,又何來欺君罔上一說?”
明帝當即質問樊離,琉璃金塔何在?
樊離一臉驚訝,答道:“在禁軍總府正殿供着呀。”
明帝黑着一張臉,擺手命人端上那尊琉璃金塔,朝堂之上四下竊竊私語,有人爲樊離捏着一把汗,有人事不關己坐等看好戲。
樊離驚愕不已,立馬跪下,低頭沉默。
“既然,你說它正好好的供奉在正殿之上,那就叫人去拿來給孤瞧瞧。”
樊離沒有應答,只是默聲跪地不起。
“愣着幹什麼!快叫你的手下把禁軍總府那尊琉璃金塔取來,我倒要看看那尊是真哪尊是假?!肖廣,你去!”明帝喝斥道。
“領命!”肖廣隨即退下,只留得一衆大臣面面相覷。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肖廣便趕了回來,手裡捧着承裝金塔的八角尖頂的沉香木盒。
樊離緊握拳頭,甚是緊張。
“打開!”明帝命令道。
肖廣摁動木盒頂尖的鬆塔形狀的鎖釦,八角木盒如蓮花般綻開,而一尊與殿上幾乎一模一樣的通體流離、金漆點綴的九層寶塔赫然立於盒內。
四下譁然,明帝也甚爲吃驚。
樊離大鬆了一口氣,連忙嚮明帝如實回稟:“聖上,昨日禁軍總府一共來了兩波蒙面之人,第一波人乃是斧頭山的二當家錢金手等人,他們當場被臣與部下拿下,而第二次夜入的,便是趁禁軍總府內驚弓之末、四下鬆範之際偷走臣早些預備好的贗品。聖上,請仔細看,真塔頂端屋檐懸掛四層牡丹花苞狀的鈴鐺,四片花瓣,寓意軍政四平八穩,國家事事順意,而贗品的鈴鐺只有三層。”
明帝命身邊內侍總管對比查驗,內侍總管仔細比對,確認樊統領所言屬實。但明帝仍就半信半疑,他接着問香肖廣:“你是在何處拿到這尊金塔的。”
“啓稟聖上,臣是在禁軍總府正殿懸樑之柱的正中央取得此寶物,臣取下之時,盒外錦帛已積灰幾尺,並沒有他人動過的痕跡。”肖廣答道。
明帝心裡有了數,換了個姿勢倚坐,手裡習慣性的搓摩去年圍獵從蛇腹中取出的金球,似有所指的說道:“你倒是聰明。”
“臣有罪,流匪城中作亂,臣沒能做好防範,已是失職,然而在騷亂之後又不能及時將他們緝拿,更是無能,請聖上容臣辭去總領一職,以儆效尤。”樊離見時機差不多了,便似賣乖一般攬罪又攬責。
明帝聽樊離如此,哼哧的笑了出來:“好了,既然你抓到了犯事之人,又沒有丟失真的琉璃金塔,也算是將功補過,禁軍總領一職你且好好給孤當着,若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嚴懲不貸。”
“臣謝聖上隆恩。”樊離叩首,心中的這塊大石總算是落下了。
“啓稟聖上,就算樊將軍抓住了犯事之人,但這黃雀在後的第二波歹人仍就逍遙法外,若就此免了責罰,不免有些不公。”禮部尚書諫言。
“斗膽問聖上,您這尊琉璃金塔從何處取得?”樊離不卑不亢,反問起了明帝。
明帝沒有吭聲,但眼神當即冷了下來,而此時心虛的榮王慌張跪下,連忙請罪。
“兒臣冤枉,這尊金塔是兒臣管家早起時在府邸大門前拾得,兒臣覺得事有蹊蹺,便急忙呈上給父王,兒臣絕無陷害樊將軍之意啊,還請父君明鑑。”
“啓稟聖上,八年前聖上賜禁軍總府琉璃金塔之時,榮王不過十歲,哪裡會記得這賜塔之事,更不會明白這金塔對於禁軍的意義,微臣以爲定是有人蓄意構陷。”未等明帝表明態度,戶部尚書立刻挺身而出,替榮王分辨。
“也許正是因爲對金塔記憶模糊,纔有可能分辨不出什麼是真什麼是假。”禮部尚書調轉矛頭,反駁道。
“你血口噴人!父君,兒臣真是被冤枉的!”榮王大驚,指着禮部尚書大喊大叫,慌張的忘記了體統和規矩,毫無皇子該有的儀表和沉穩。
“閉嘴。”明帝斥罵道,“遣使被殺一事如今也有了交代,至於琉璃金塔一事,由大理寺負責查辦,榮王嫌疑最大,着禁閉府邸,待事情查清之前,不得出府。”
“兒臣真的冤枉啊!”面對明帝的指令,榮王不停叩首,以證清白。 見自己的嫡子如此沒有出息,明帝厭惡的皺起眉頭,他就此起身,懶得多看他一眼。
“沒什麼其他的事,就退朝吧。”
“聖上聖明!”衆臣見明帝心意已決,皆不敢再有所諫言,於是齊聲恭送明帝,啓嶔楠驚恐的癱坐在大殿之上。
樊離官職得保,非常的高興,散朝後連忙拜謝秦王。
“將軍無需感謝,原是本王連累於你,你是我向聖上舉薦的人,若你無辜遭人構陷,我又如何獨善其身呢。”啓幀笑着說道。
“話雖如此,還是感激秦王的良策。”
“將軍切莫鬆懈,偷塔之人一日未捕、幕後黑手一日未除,這危急還不算過去,且你我在明,他們在暗,日後必定要加倍小心纔是。”
“秦王說道極是,我已按照吩咐在贗品塔身塗上摻了足量綠礬的金漆油墨,凡是碰過此物之人手皆會沾染,且日漸潰爛,若有人向醫館問疾,必定能夠一舉將他擒獲。”
“若此人不去醫館問疾又當如何?”啓幀反問道。
樊離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幕後之人心思縝密,啓都內防樊將軍還是要多加鞏固。”啓幀也不想再難爲他,只是提醒道。
“末將明白。”
但樊離仍有些遲疑,於是,思來想去,還是問了出來。
“末將仍有一事不明。”
“將軍是想問,那尊贗品金塔從何而來,是麼?”啓幀早就料到他會好奇。
“王爺英明。”
“當年官窯一共燒了兩尊金塔,第一尊打樣,聖上應允稍作修改後才燒了第二尊,巧的是那第一尊輾轉於張掖,我看像官家之物,便重金買下。後來回啓都命人特意對照了官窯的記檔,才知曉這尊金塔的由來。”
啓幀仔仔細細的答覆了樊離,雖然他並沒有說實話,但足夠解釋。
事實上,這尊金塔是明帝八年前悄悄命肖廣送入怡貴妃的密冢裡的,祭奠逝者當做單數,所以鈴鐺只有三層,另外花苞也不是牡丹而是梅花,尋常人不仔細看是分辨不出來的。啓幀爲了做此局,便特意命肖遠前幾日從密冢裡取了出來,而不是他所說的從他處購得。
秦王此言,樊離也並不全然相信,但仍舊識相的不再追問,無論如何破了此局即可,真真假假與他無益。
後宮裡,皇后第一時間知曉了朝堂上明帝的決定,她疼惜親子、焦急萬分,當即趕往醒心殿嚮明帝求了許久的情,但絲毫沒有動搖明帝的決定。
“聖上,楠兒單純,不可能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有奸人陷害,您未查清緣由,便禁了他的足,不就等於定了他的罪了麼?”
“荒謬,朝堂之上,孤已嚴明由大理寺負責查辦此事,楠兒在此事中的確嫌疑最大,只要不是他做的,待事情查明之後,孤自會還他清白。慈母多敗兒,楠兒就是被你寵壞了,遇事驚慌,朝堂之上,大吼大叫,毫無嫡子之典儀,簡直丟人現眼!”
“在聖上心中,何時把楠兒當作嫡子看待!”聽到明帝如此數落啓嶔楠,皇后想起了自己那個早夭的聰明的長子,心裡難過不已,她一改往日的賢良,語氣十分強硬。
“大膽!”明帝惱怒,直瞪着皇后。
“臣妾失言。”
皇后又很快平靜下來,而後不再多言,恭敬的行禮,自己退了下去。
在回去的路上,她眼神暗淡,彷彿瞬間認清了現實,但卻並不是因明帝的惱怒而畏懼恐慌,只是由心至身倍感絕望。
這麼多年來,無論後宮如何充盈,百花如何爭放她都沒有放在眼裡,她是一國之後,她要這母儀天下的權勢,就必須放棄一個妻子對丈夫最簡單的要求。
而她的野心也從來都沒有變過,她可以不要夫君的疼愛和憐惜,但必須讓自己的孩子名正言順的踏上這萬人敬仰的無人之顛,無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