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語悠悠醒來,見自己竟被綁在椅上,不由又驚又怒:“葉小天!你好大的狗膽!這可是我宋家的地盤,你……竟然敢把我綁起來!”
“屁!”
坐在對面,翹着二郎腿的葉小天嗑着瓜子兒,不屑一顧地撇嘴:“我說宋大小姐,你不是要出家嗎?你不是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嗎?口口聲聲地小西天啊!我宋家啊,別搬出你俗家的勢力成嗎?我鄙視你!”
“你……”
宋曉語被葉小天一席話氣了個七葷八素,怒聲道:“我若順利出家,哪裡會與你這許多糾葛,明明是你阻止我出家!”
葉小天道:“我阻止你出家,是受了你家人委託。宋姑娘,你究竟在搞什麼?你明明是那麼活潑開朗的一個性子,當初你爲田大公子復仇,我也要翹起大拇哥兒,贊你一聲了得!不過,如果說是因爲田大公子死了,你便心灰意冷,矢志出家,我卻是不信的。這都多久了,你要出家早就出家了,也不至於等到今天。”
“你看看,你看看……”
葉小天放肆地伸手去勾宋曉語的下巴,宋曉語厭語地一扭頭擺脫了他,恨聲道:“別碰我!”
葉小天笑笑,道:“你看看,肌膚如玉,白裡透紅,怎麼看也不像是意志消沉,了無生趣的樣子嘛。”
“滾你的蛋!”
宋曉語氣得起伏,兩年不見,她發育的可是愈發婀娜了,身材凹凸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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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曉語道:“田大公子……”
說到這裡,宋曉語神色一黯,繼而道:“田大公子之死,我當然是傷心的。可逝者已矣,人活着,不能總沉浸在逝者的回憶之中。至親如父母,親密如夫妻,死去一年半載,家人也不會依舊以淚洗面了,本姑娘又豈是那等執念不化之人。”
葉小天讚道:“對啊!我就說,姑娘你不是鑽牛尖的人嘛!”
宋曉語神色轉爲嚮往,悠然道:“我想出家,是仔細考慮過了的,我是真心喜歡無甚紛擾的修行日子。”
宋曉語一雙美麗的杏眼又彎了起來,陶醉地道:“遠離塵囂,身不胡作非爲,口不胡言亂語,心不胡思亂想,拋除一切困惑煩惱,起心動念都與戒定慧相應,你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麼?”
葉小天揉了揉鼻子,看着宋曉語漸漸狂熱的眼神兒,彷彿回到蠱教神殿時,見到的那些虔誠的信徒。
宋曉語搖搖頭,鄙視地看着葉小天:“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般若空慧,舍卻一切凡夫俗子的雜念,那就是極樂世界。你一俗人,不懂!”
宋曉語微微揚起可愛的下巴,聲音如癡如醉:“禪是生命的自在,禪是生命的瀟灑,禪是心念的空靈!在無我中證道解脫,淨化身口意,無所求、無所欲,無人無我,無是無非,心空則境空,境空則不礙於心,人生就圓滿了!”
葉小天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曉語,心道:“這孩子……魔怔了!”
宋曉語越說越興奮:“你能體會那恬淡悠靜的自然生活麼?一襲緇衣、粗茶淡飯,只攜一卷佛經,悠然林下、漫步泉邊,寧靜、祥和,曲徑通幽,山光潭影,那意境……”
宋曉語輕輕嘆了口氣,再度把鄙視的目光投向葉小天:“你就一俗人,怎麼會懂?”
葉小天也嘆了口氣,這丫頭口口聲聲不着執念,可她分明就是着了執念。她這哪是真的有心向佛,分明是被禪院生活的一些表象給矇蔽了。
葉小天什麼話都沒說,轉身就向外面走去。
宋曉語先是淡定地鄙視着他,直到這個大俗人快走出繡樓了,才忽然醒悟過來,急叫道:“喂!你解開我呀!辯不過我,你就要溜走麼?我告訴你,本姑娘禪心堅定,你是無法說服我的。”
葉小天沒理她,揮一揮衣袖,很瀟灑地離開了。
“怎麼樣,怎麼樣,我那女兒,聽勸麼?”
“小天,我小妹可回心轉意了?”
宋家主和宋天刀不知從哪兒又鑽了出來,急吼吼地問葉小天,滿臉殷切。
葉小天道:“咳!曉語姑娘,病的不輕!”
宋家主和宋天刀面面相覷,擔心地道:“她病了?病得厲不厲害?這孩子,一定是氣的,她的氣性呀,也真是大!”
葉小天翻了個白眼兒,道:“年輕輕的、好端端的,吃香的喝辣的,錦衣玉食事事無憂,閒極無聊非得出家,這還不算病了?”
宋家主這才恍然,苦笑道:“難道你也沒有辦法?”
葉小天摸了摸下巴,道:“辦法麼?倒也不是沒有,有多大效果,我就不知道了。”
宋天刀讚道:“我就知道!我們都是方正不阿的君子,想不出別的門道!只有你這樣的刁鑽無恥之徒,纔有辦法治她!小天賢弟,這個忙,無論如何你得幫啊!”
葉小天沒好氣地道:“我請你誇我來着?行了行了,都說了你們別來打擾,她要知道有你們撐腰,就更不肯服軟了,你們快走,這座繡樓還有曉語姑娘,從現在起就由我接管了!”
宋曉語被綁在椅子上,根本沒人理她,罵了一陣口乾舌躁,她也就不說話了。不曉得什麼時候,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等她再醒來時,發現已經是第二天一早,她竟躺在榻上,捆綁已經解開了。
宋曉語吃了一驚,趕緊檢視身上,發現無甚異狀,這才安心。
宋曉語揉了揉惺鬆的睡眼,喚道:“青芽、雪盞,我起牀啦!”
外邊一點動靜也沒有,宋曉語有些不高興了,這兩個丫頭也來欺負我!宋曉語提高了聲音,道:“青芽,雪盞!我醒啦,快伺候我更衣、洗漱!”
門外還是沒有聲音,宋曉語氣沖沖地跳下去,光着腳兒跑到門口,拉開大門,一雙的小腳兒踩在廊下原色的地板上,陽光斜照,地板溫暖,敢情都日上三竿了。
宋曉語雙手插腰,大叫道:“青芽、雪盞,你們兩個臭丫頭,跑到哪兒去了?”
樓梯上施施然地踱上了葉小天,笑吟吟地道:“宋姑娘!”
宋曉語瞪起眼睛道:“又是你這個混蛋!你怎麼還沒走?”
葉小天攤手道:“我上哪兒去?令尊大人交待過,我得能讓你回心轉意不再出家,他才肯幫我的忙!”
宋曉語傲然道:“我意已決,你是無法說服我的!”
葉小天點點頭,嘆道:“昨日聽姑娘你一席話,我也覺得,姑娘禪心堅定,我是無法再說服你了。”
宋曉語一聽,更加得意,葉小天話風一轉,又道:“不過,令尊大人總覺得小孩子心性未定,一時的念頭,未必就是她能堅持的想法。擔心你今日剃度,來日後悔。”
宋曉語道:“我纔不會!我宋曉語有所決定,從不後悔!”
葉小天道:“我也這麼說啊!不過令尊不相信,所以我和令尊打了一個賭,也是和你打一個賭!”
宋曉語瞪大眼睛道:“打什麼賭?”
葉小天道:“姑娘你且不妨就把你這繡樓當成禪院,先帶髮修行。如果這樣清苦的修行生活你也能甘之若飴,那麼令尊就不再阻止你出家。”
宋曉語聞言大喜:“當真?”
葉小天道:“當真!當然當真!你看,你的倆個貼身丫環,已經被我趕走了。從現在起,你就把自己當成一個出家人,一個出家小尼,難道身邊還會有人侍候?你就自己動手吧!”
葉小天說完,向她拱拱手,道:“爲了不打擾你清修,我也退出院子,不來打擾了,一日三餐,自會有人送來,姑娘也請不要走出院子,不然,就算你輸了。”
“喂!喂!姓葉的,王八蛋!”
葉小天充耳不聞,甩開袖子向外走,到了門口,才悠然說了一句:“姑娘,你犯了嗔戒喔!”
宋曉語氣的眼前發黑,旋即她又發現,自己竟然是披頭散髮、赤着雙足、穿着貼身小衣跟葉小天說了這麼久,春衫薄露,陽光一照,那真是……
“王八蛋!”宋姑娘氣的口不擇言,繼續大罵,直到葉小天消失而久,還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王八蛋!坑人的王八蛋!”
再度犯了嗔戒的宋曉語姑娘氣咻咻地提着水。院子裡有一口井,井邊有軲轆,不過宋曉語姑娘雖然偶爾也見過丫環提水,真輪到她時,卻還是弄不明白該怎麼用。
這在平民家裡不必人教,從小司空見慣的孩子都會用的東西,宋家大小姐……不會。不過這難不倒她,宋大小姐會武,提一桶水算什麼?
她直接用繩子繫着桶垂到水裡,琢磨了很久,等那水桶無意中一歪,自己灌進了水並注滿了水,她才欣喜若狂地提上來。
“這能難得倒我?”
宋姑娘當然知道這是葉小天故意給她出難題,她冷笑着提着水桶回了閨房,然後……
然後她才發現,她的被褥已經由錦緞的換成了粗布的,枕頭也由那雕花飾玉的軟枕換了一個的木頭的,難怪剛剛覺得脖子有點痛。
“好吧,修行嘛!本姑娘忍了!可是……可是……”
終於,宋曉語姑娘發現了一件叫她忍無可忍的事:她的首飾全沒了,只給她留了一枝棗木釵!
更叫她感覺驚恐的是:她的胭脂水粉也全都不見了,真寶齋十兩銀子一盒的胭脂、衝雨軒八兩銀子一盒的水粉啊……
當宋曉語對着鏡子打了半天擺子之後,準備頹然接受這一現實之後,她又赫然發現,除了貼身小衣還是絲緞,就連她的衣服,都換成了粗布的。
宋大小姐再度犯了嗔戒。只是當她畫着圈圈詛咒葉小天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她的磨難,這還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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