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句話,一直想問你,不過一直沒敢問……”
神殿的空中花園裡,葉小天吞吞吐吐地對展凝兒道。
展凝兒正欣然觀望天堂般的美景,突然聽到葉小天這句話,一顆芳心頓時小鹿般跳了起來。此時,彩霞滿天,展凝兒的臉蛋似乎也浮上了一層炫麗的晚霞。
不遠處,福娃兒和巨猿正在爭搶一堆竹筍,葉小天本來給他們分的好好的,按照體型,巨猿應該拿福娃兒的幾倍纔是,但是福娃兒作爲一隻從早到晚不停進食的萌噠,飯量實在不能以體形來估量。
所以葉小天大概分了一下,給了巨猿滿滿一筐帶冒尖的竹筍,福娃則給了大半筐,然而巨猿和福娃兒顯然對此都不滿意,它們曾經嘗試要較量一番,以武力決勝負。
初生熊貓不怕猿的福娃兒根本不怵巨猿的龐大體形,不過被葉小天分開了,還嚴厲訓斥了它們一通,所以它們現在不敢再嘗試打架。
於是,福娃兒跑到巨猿身邊的筐裡,一隻只地往外掏竹筍,再抱回自己那邊。巨猿更實在,直接把福娃兒的那口竹筍筐給提了過來,最後一猿一熊選擇了一個很文明的決鬥方式:看誰吃的快!
它們把兩筐竹很合作了一堆,正搶着往嘴裡塞。
安南天和華雲飛、毛問智站在一棵果樹下,毛問智不停地摘下樹上的果子塞進自己的嘴巴,安南天則和華雲飛並肩而立,遠遠地看着葉小天和展凝兒,眼見二人似乎真的陷入了情網,安南天心裡那個愁啊,可他對這個霸道表妹的事兒還真不敢插嘴。
展凝兒心裡有些慌亂,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她低下頭。用細若蚊蠅的聲音道:“你想問什麼,那就問唄。”
葉小天道:“那我可問了啊,你不許生氣又打我。”
展凝兒抿着嘴脣搖搖頭,發覺不對,又點點頭,臉更紅、心更慌了。
葉小天道:“你……綽號叫什麼來着?”
展凝兒一呆:“不是應該問閨名和八字麼?哦!我的名字他早就知道了,那接下來應該問生辰八字啊,莫非因爲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又不能漏過這個環節,所以問我綽號?這漢人規矩還真多……”
展凝兒垂下頭。羞羞答答地道:“那是人家亂叫的啦,給人家亂起綽號,叫什麼霸天虎。其實……其實人家一點都不霸道。”
葉小天道:“對對對,就是霸天虎,我一直好奇啊,不是說,貴州有三害……啊!不不不,是貴州有三虎麼,還有另外兩虎。都叫什麼啊?”
展凝兒越聽越糊塗,心道:“這時候問她們兩個幹什麼,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展凝兒心裡這般想着,還是老老實實答道:“另外兩個呀。一個叫夏瑩瑩,綽號‘胭脂虎’,是夏家的大小姐,夏家和宋家是姻親。還有一個叫田妙雯。綽號白虎。”
葉小天驚歎道:“白虎?貴地果然民風開放,這麼隱秘的事兒都能叫的這麼響亮。”
展凝兒擡起頭,茫然道:“什麼事兒隱秘啦?”
葉小天心道:“呃……。莫非她根本不明白何謂白虎?這麼說起來,這隻白虎恐怕也未必是我理解的意思。”
展凝兒果然不知葉小天想到哪兒去了,嫣然一笑道:“因爲她生得白,喜歡穿白,可是得罪了她的人又大多沒有好下場,所以才得了這麼一個綽號。你問這些做什麼?”
葉小天心道:“果然不是我想的那樣。”
葉小天干笑道:“沒什麼,我就是好奇,這個問題一直藏在心裡,難得有這麼個機會,問問你而已。”
展凝兒一聽大失所望,幽怨地低下了頭去。
葉小天看出她有些不開心,卻不明白她爲什麼不開心,有心活躍一下氣氛,便道:“你看這裡何等空靈美麗,遠處還有瀑聲爲伴,不如你唱首歌兒來聽聽。”
展凝兒一聽,就像當初參加格哚佬家宴時拒絕唱歌一樣,慌忙擺手道:“不不不,我不會唱歌,要不……要不你唱一首吧。”
葉小天笑道:“凝兒姑娘,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氣啦。苗家妹子哪有不會唱歌的,你們可都是天生的黃鸝鳥啊。”
展凝兒難爲情地道:“我不會,真的不會嘛……”
葉小天鼓勵道:“唱一個吧,隨便唱一首,什麼都行。”
展凝兒看到葉小天殷切的目光,竟然鼓不起勇氣拒絕,她猶豫了一下,才道:“那……那我就唱一首,要是唱的不好,你可不許笑我。”
葉小天欣然道:“你唱,你唱,怎麼會呢,我纔不會笑你。”
展凝兒醞釀了一下,挺起驕傲的胸膛,慢慢吸了一口長氣,葉小天微笑地看着她,這樣靈秀可人的一位姑娘,那歌聲該是何等的天簌啊!
“郎在高山打一望囉喂,姐在喲河裡喲。情郎妹妹喲,衣喲洗衣裳喲喂,洗衣棒棒捶的響囉喂,郎喊喲幾聲喲,情郎妹妹喲,衣喲姐來張喲喂,棠梨樹,格格多,人家講我的姊妹多,我的姊妹不算多……”
葉小天聽着展凝兒的歌聲,整個人都呆在那裡,腮肌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那天在格哚佬爲兒子辦的慶生宴上,他也是聽過幾首山歌的,調子很熟悉,此刻聽着展凝兒的歌聲,與那山歌的曲調似乎有那麼一點點像。
好吧,其實就是跑調了,可你跑調也就算了,平時說話挺動聽的嗓音,爲什麼一唱起歌來就彷彿鬼在哭、狼在嚎、巨猿在咆哮?真是慘絕人寰吶,苗人如果都有展大小姐這樣的歌喉,只怕三千年前就已征服全世界了。
展凝兒唱到一半,突然停下,害羞地道:“就唱這一段吧,下邊人家不太會唱,會跑調的。”
葉小天的眉毛一陣亂跳:“大姐,你的調兒早就跑到天方國去了好不好?”
展凝兒輕輕揚起眉梢,含羞地瞟了葉小天一眼。道:“人家唱的還行嗎?”
葉小天努力讓麻痹的五官擠在一起,拼湊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嗯!唱得挺不錯的。我覺得你就是有點放不開,只要再給自己一點信心……”
葉小天其實挺會說謊的,他謊話一想就來,眼皮都不帶眨的,但是此時此刻,他實在不忍心繼續說謊了,再說下去會天打雷劈的,真的喪良心啊!
展凝兒得到葉小天的鼓勵,卻是心花怒放。向葉小天嫣然一笑,那美麗動人的笑容,倒是讓葉小天受到強烈刺激的神經稍稍得到了舒緩。
這時候,寶翁已經帶人把毛問智和華雲飛請走了,只是他來到花園的時候,葉小天正被展凝兒的穿腦魔音震懾得魂不守舍,是以根本沒有注意到。
侍衛統領寶翁找到毛問智和華雲飛時,彬彬有禮地道:“尊者不日就將離開神殿,兩位是我們尊者的好朋友。我們長老有些話想託付兩位,並有厚禮饋贈。”
爲了可以和尊者溝通,寶翁已經緊急調了幾個會說漢話的侍衛到身邊來,這時就是帶着他們來的。他們中的一人把寶翁的話向華雲飛和毛問智一說,毛問智趕緊把啃到一半的水果扔掉,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喜出望外地道:“你們長老太講究啦。還要送禮給俺們,這多不好意思。”
說是這麼說,他已迫不及待地迎上去。華雲飛對禮物倒是無可無不可,不過他已打定主意追隨葉小天,聽說有關於葉小天的事情託付於他們,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寶翁把他們帶到神殿八樓一間長老會唔議事的殿堂,就見殿堂上光線昏暗,兩根大柱旁有幾隻奇異蟲狀的香爐,正燃放着一種帶有奇香的香料,煙霧嫋嫋。可大殿上空無一人。
毛問智東張西望,問道:“長老呢,有啥禮物送俺啊?”
華雲飛突然若有所覺,猛一回頭,發現寶翁不在身後,立即向門口撲去,但他的身子剛剛跳到空中,便一頭栽了下去。毛問智趕緊搶上去扶他,埋怨道:“你咋毛毛愣愣的呢,這是怎……”一句話沒說完,他的身子一軟,也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這時候,格德瓦從帷幕後面轉了出來,沉聲道:“動手!”
格德瓦和幾名武士適時出現,兩人一個,架起華雲飛和毛問智就走。
……
神殿西北方向一片山坡林地,面向大湖,背向青山,架設着十幾座營帳。在蠱神教尊位已定的情況下,楊應龍又把他的營帳遷回了這裡。
白筱曉下落不明,在楊應龍想來,她應該已經死了,楊應龍身邊的心腹,都由格格沃幫他下過蠱毒以便控制,同時他們的家人也都在楊應龍的掌握之下,叛逃潛遁都是不可能的。
如今尊者也見過了,八大長老顯然是不想讓他和尊者有太多接觸,在這裡他是玩不出什麼花樣的,是時候打道回府了,作爲播州之主,他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不可能長久守在這裡。
可是,九峒八十一寨,是他急欲掌握的一股強大力量,那些桀驁不馴的山苗,也只有通過蠱神教,才能讓他們俯首貼耳,如今看來,這唯一的希望只能放在葉小天身上。
楊應龍望着神殿的方向,嘴角噙着一絲陰冷的笑意,沉吟良久,突然向侍立身後的一個女子道:“安排一下,把遙遙想辦法送回他的身邊。”
身後那個女子本來正垂首恭立,聞聽此言驚訝地擡頭,道:“主人?”
楊應龍淡淡地道:“欲成大事,本非一時一日之功。我正當壯年,等得起。此人重情義,就讓遙遙回到他身邊去吧,說不定……將來會是一顆意想不到的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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