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後進院落,主人、主婦所居的宅院與最後面丫環婆子居處中間那條幽仄狹長的小巷子裡,蘇循天一步三搖地走過來,他正要去探望姐姐。姐弟情深,如今姐夫冷落姐姐,姐姐心情不好,所以蘇循天常來陪她聊天,排遣寂寞。
迎面有一個十七八的翠衣小丫環走來,瓜子臉兒,頰上有幾個淺淺的雀斑,很是俏麗,這個小丫環是紫羽夫人身邊的人,名叫果兒。見到蘇循天,果兒便避讓到牆邊,神情卻有些異樣。
兩個人挨近了,那小丫環一扭身,似要逃走似的,可還沒等二人擦肩而過,蘇循天已然飛快地探出手去,在她臀後重重地捏了一把。
“哎呀!”
果兒一聲驚叫,掩住了臀兒,大眼睛登時水汪汪的,羞嗔地瞪了蘇循天一眼,轉身又要逃走,卻被蘇循天一把抓住手臂。果兒羞窘道:“舅老爺放手,會有人來呢。”
蘇循天嘿嘿一笑,低聲道:“我在柴房等你。”
果兒臉蛋兒紅紅的,羞怩道:“大白天的呢,不要!”
蘇循天已揚長而去,拖着長音兒道:“等你喔。”
果兒跺了跺腳,扭頭看看,恨恨地跟了上去。
柴房裡滿是柔軟的草,在不需要生火做飯的時候,是絕不會有人到這種地方來的,實在是大戶人家人多眼雜的情況下偷情尋歡的絕佳去處。
柴房裡,跟進來的果兒撅着小嘴兒,鼓騰騰的胸脯兒氣鼓鼓地氣伏着:“人家還有事做呢,叫人家來幹嘛呀?”
蘇循天伸手一拉。兩個人就倒向了柴草堆,一番悉悉索索之後,果兒鬢也鬆了,釵也亂了,嬌喘吁吁。媚眼如絲,那小撅嘴兒溼漉漉紅潤潤的,胸脯卻起伏的更加激烈了。
“壞人,你就知道欺負人家!”
果兒不安地整理着衣衫,道:“大半天的呢,別叫人發現。人家現在不能陪你,得趕緊回去侍候夫人。”
蘇循天拉着她道:“只聊一陣,沒關係的,我對你可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呀。”
“纔怪!”
果兒俏巧地白了他一眼。道:“昨兒你對小夜動手動腳的,別以爲人家沒看見!”
蘇循天嚇了一跳:“我那麼小心還能被人發現?這丫頭,別是老盯着我吧。”
蘇循天嘻皮笑臉地道:“你和小夜不是好姐妹嘛,嘿嘿,將來不如一起跟了我,依舊做好姐妹。”
果兒嘆了口氣,認命地道:“只要你對人家好,將來不要對不起人家就行。人家只是一個可憐的小丫環。你便怎樣拈花惹草,我也管不得你。”
蘇循天豎起三指,向天發誓道:“我保證。對果兒真心實意,如果有朝一日負了果兒,天……”
果兒伸出手,掩住了他的嘴巴,道:“別亂發誓,人家信你啦。”
蘇循天大喜。攬過她香香軟軟的身子,又偷了個嘴兒。
果兒暈着臉兒。對蘇循天道:“舅老爺不做官,怎麼有資格納妾呢。”
蘇循天不以爲然地道:“規矩是規矩。可如今天下還有幾人那麼守規矩。富有人家,沒有功名卻也妻妾成羣的比比皆是,你不用擔心,我不做官,也能納你爲妾,呵呵,我養得起你的。”
“嗯……”
果兒像只慵懶的小貓兒似的偎在蘇循天懷裡,手指在他胸口划着圈圈,細聲道:“那……要是葉縣丞倒了,張典史會順進一位成爲縣丞吧?那樣的話,你能不能升爲典史呀,那就是官了呢。”
蘇循天一怔,奇道:“葉縣丞要倒了?你聽誰說的?”
果兒撇撇嘴道:“還說你疼人家,還要瞞着人家是不是。”
蘇循天急忙陪笑道:“嗨!男人嘛,哪能把外面的公事動輒說與自己的女人聽,你這是聽誰說的,一旦傳出去可不得了。”
果兒聽他說“自己的女人”,不禁心中一甜,便道:“你放心吧,我也就是跟你說,別人我哪會講呀。我是聽紫羽夫人說的,紫羽夫人說知縣大老爺已經想出了定策,那葉縣丞很快就要倒大黴了,紫羽夫人說……”
花晴風與李秋池商議大事,現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就只有紫羽的住處,是以便在那裡議事。而二人議事的經過又被紫羽偷聽了去,紫羽大爲歡喜,心裡又藏不住事,便向身邊人賣弄起來。
卻不想她身邊兩個侍候的丫頭早就被蘇循天一一勾搭到手了。蘇循天長得不醜,又是縣太爺的小舅子,兩個丫頭的歲數已經老大不小了,對她們來說,若能跟了蘇循天,那已是極好的歸宿,自然很容易就上鉤了。
但是這兩個丫頭雖然知道大房和如夫人這邊關係不太好,但那本是大戶人家的常態,她們兩個並不清楚蘇循天這個小舅子和縣太爺姐夫的官場派系居然不是一路,是以對他毫無隱藏。
蘇循天勾搭紫羽身邊的兩個貼身丫環,最初的目的只是爲了他的姐姐,想從紫羽身邊的人瞭解掌握紫羽夫人的一切。雖然紫羽是妾,可是有了兒子,在花晴風心目中的地位大爲不同,蘇循天不希望有任何不利於姐姐的事情發生,卻不想竟會聽到這樣一個消息。
他不動聲色地聽着,之後又與果兒嬉鬧一番,逗弄得果兒有些春情難耐的時候,拍了拍她圓滾滾的屁股道:“如今先放過你,今兒晚上……”
果兒衝他扮個鬼臉,嘻嘻笑道:“今兒晚上人家要侍候夫人,走不開!”
一邊說,果兒已經一邊逃了出去,蘇循天伸手一抓,抓了個空。聽着果兒的腳步聲遠去,蘇循天臉上的笑容漸漸凝滯起來。
葉小天正走在返回葫縣的路上,依舊是日上三竿時啓程,剛及黃昏歇宿,走得悠哉悠哉。葉小天這麼做,是爲了給葫縣那邊散播的兩條消息留出充分發酵的時間。
葉小天究竟從銅仁拿回了多少賑濟銀子,葫縣那邊還無人知曉。此前葉小天派人回去向花晴風報信時,只說困難重重,恐難完成使命,但沒說銅仁府決定給予葫縣的撥款數目。
與此同時,葉小天派人在葫縣散播消息,向葫縣百姓說明了銅仁府例年來在向各郡縣撥款時之所以偏袒其他郡縣,唯獨冷落葫縣的真正原因,先把內部矛盾引向外面。
他還散播消息說,由於今年其他郡縣確實有因天旱蟲災等原因造成糧食減產,所以銅仁府更有側重,這一來葫縣可能爭取到的賑銀大概不及往年的五成。
葉小天通過這些消息,一方面把百姓們的不滿引向外面,一方面又把他們的心理預期壓到了最低,這樣一來,即便他最後只能帶着約有往年賑銀的六成回去,都足以成爲意外之喜了,那時誰還會心生怨尤,誰還會抱怨分配不公。
而今葉小天帶了約有往年九成比例的賑銀回去,這將大大出乎葫縣所有人的預料之外,葉小天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提高自己聲望的好機會,於是他讓華雲飛又帶回去一條消息:
“知府大人原意只給葫縣往年一半的賑濟銀子,葉縣丞爲了替葫縣百姓多爭取些賑濟款,主動請纓爲知府大人分憂,前往水銀山調停四大部落之間的紛爭,出生入死,兇險重重,最終爲葫縣爭來了更多的賑款。”
葉小天讓華雲飛帶回去的這段消息,通過口口相傳,那是一定會被人民羣衆發揮豐富的想象力補充完善,最終塑造出一個爲民請命、不計生死的清官形象的,但這需要時間,所以葉小天沿途走的很慢。
可惜銅仁府距葫縣並不算太遠,快馬加鞭也就兩天路程。雖說山道難行,雖說有大筆的銀兩需要用車子押運,本身不可能走得太快,可一天的路程頂多也就拖成三天半,因此幾天下來,距葫縣還是越來越近了。
這天他們正行在路上,眼看太陽又已西斜,只見飛騎如箭,從山道上滾滾而來,踏得飛石亂濺,山間竟有迴音。
“戒備!”
護銀車隊的一個把總厲喝一聲,下馬抽刀,車隊立即停下,前方架起藤盾,長矛架於其上,後邊又有弓箭手張弓搭箭,做好了準備。
來騎雖只一人,但馬速太快,而且可以明顯看見那騎士揹着一張大號獵弓,與弓交叉,另有一口長刀背在背上,刀柄紅纓如火,他們押送着這麼多銀子,不能不防,萬一這只是山賊前哨,不早做應對就遲了。
葉小天手搭涼篷向來人眺望着,忽然吃驚地道:“雲飛?”
葉小天馬上叫道:“不要放箭,是自己人,放他過來!”
前方那把總剛剛厲喝一聲:“來人止步,否則殺無赦!”就聽見後邊傳來葉小天的大呼,那把總怔了怔,喝道:“閃開道路!”
前方長矛手一撤,盾牌手左右分開,弓箭手也把箭矢指向地面,但仍全力戒備着。不得不說,銅仁張氏這支私兵軍紀與戰力還是相當不錯的,起碼比大部分已經退化成了民兵與農夫的衛所官兵要強大許多。
華雲飛一路不停,從隊伍閃開的人牆中間直衝過來,到了葉小天身邊滾鞍落馬,葉小天早已下馬相候,立即搶上一步,扶住因爲乘馬太久,兩股發麻,有些站立不穩的華雲飛,急道:“雲飛,你去而復返,如此急促,可是出了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