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竟然是被人殺死的?到底是誰殺的母親,哥,我要殺了他!”
撲爾敏悲痛欲絕,拉着撲爾哈的身子死命搖晃着。
她臉上神情兇狠無比,眼中卻有大顆大顆的淚水泉涌般流了出來。
自小未見母親,雖有父親、哥哥還有清風寨的族人像公主一般呵護着她,但缺失了這麼一份人生中最重要的親情,卻是在撲爾敏的心靈中植入了一份永不可磨滅的傷痕。
也因爲如此,才造成了她如今這麼要強的性格。
其形若頑石,只因她心裡藏着的全都是傷。
父親哥哥一直跟她說母親是去南洋做生意了,等到過年的時候就會回來。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從懵懂記事等到現在,如今她已經十八歲了。
十八歲是人生中最值得紀念的一個年紀, 苗人都會在這一年的聖廟集市上舉行龐大的儀式,來給今年成人的孩子們慶祝。
神婆會送上最溫馨的祝福,父母朋友會送上最精美的禮物。
撲爾敏等了這麼多年。
她以爲母親在南洋打拼了那麼多年,無論如何在今年也該回來看看她了。
她以爲遲來的母愛雖然晚了十八年,但再怎麼着都輪到她了。
可是她錯了。
聽到哥哥的回答,聽到這個讓人無法相信的真相,十八年的等待全是徒勞的,這麼多年的夢想就此破滅,世界瞬間破碎、崩塌了。
風是涼的,空氣是涼的,撲爾敏的心也沒有絲毫溫度,冷極了。
“哥,這不是真的,這一切都是你騙我的,母親她還在,她會回來的對不對?”
“……”
撲爾哈一陣語塞,疼惜地將她抱在懷裡,擦拭着她臉上的淚水。
只是撲爾敏眼睛通紅,淚水更是不斷流出,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小妹,你不要這樣,你還有父親跟我,我們都會好好的疼愛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撲爾哈死命地咬着嘴脣不讓自己的淚水涌出來。
他輕輕地拍着撲爾敏的後背,安慰着她的情緒。
場上撲爾哈兄妹倆細敘往事,趙烺站在邊上心中哀嘆,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半響之後,撲爾敏情緒平穩了些,在她哥哥肩膀上使勁將眼淚蹭去,擡起頭來寒聲道:“哥,你還沒有告訴我母親到底是怎麼死的!
還有殺死母親的兇手到底是誰,你告訴我,我一定要讓他們受盡千般折磨萬般痛苦,定要讓他們不得好死!”
“死了,那些兇手都死了!”
撲爾哈疼惜地拂起妹妹額前亂髮,沉聲道:“父親當時帶着族人正在寨外抗擊外敵,卻不曾想被別的部族乘虛而入,直接向糧倉殺了過去。
寨中當時只有少部分青壯留守,其餘皆是老幼婦孺。
戰事一觸即發,如果糧倉被搗,我們族人就算之後能夠在戰場上僥倖活下來,也會因爲缺糧被活活餓死!
危急關頭,正在寨中修養的母親此刻站了出來。
她帶領寨中諸人將來犯之敵殺退,卻被敵人撤退之時的亂箭射中胸口,後因寨中缺少藥草,第二日便不治身亡。
父親當時氣急攻心,帶領族中精銳傾巢而出,循着那些逃竄的敵人一直追到他們寨子,直接將那裡的戰士全部殺死。
而後父親本欲屠寨爲母親報仇,上一代的神婆出面,才讓那些人放棄全部物資離開雷山百里範圍!”
“怎麼可以讓他們就此離開,這樣子母親九泉之下不會安息的!哥你給我說他們現在在哪,我這就去殺了他們!”
“不要胡鬧!”
撲爾哈拉緊着她搖了搖頭,道:“那個寨子出走之人本來就什麼物資都沒帶,其暗中偷襲殘殺婦孺的名聲傳出去之後,也沒有別的寨子願意接濟他們,所以後來全都餓死了!”
“餓死的好!”
撲爾敏貝齒緊咬,顯然還是無法釋懷。
撲爾哈嘆了口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片刻後才道:“母親之事就像一根刺一直紮在我心上,讓我一直夜不能寐茶飯不香。
我不願意接手清風寨諸般事物,是因爲我每每想到那屍骨遍野的場景,就感覺自己渾身戰慄無法呼吸。
我不想手染血腥沾染上那麼多殺戮!
小妹,我只想你跟父親都好好的!我只想我們清風寨的族人都好好的!”
“哥!嗚嗚……”
撲爾敏聽到這裡感情再難自控,趴在撲爾哈的肩膀就哭了起來。
撲爾哈眼中淚意此時再也忍不住,撲噠噠地也流了下來。
兩兄妹在那抱頭痛哭,趙烺卻忽然感到一種與生俱來的東西失而復得的踏實——感動。他被污衊、陷害,被迫一路逃亡,對人性徹底失去了信心,可是遠在異鄉的一對姐妹,卻在血海深仇中完成了自我救贖,趙烺似乎又開始聽見心臟的砰砰跳動之聲了!
人類從久遠的記憶中凝聚而出的無差別的愛,這纔是應該永遠守護的!即使那作惡的人也有此心,可是這亂世毀了他們,不能再讓亂世毀了這愛!
他澎湃的血液漸漸平復,眼見兄妹倆哭聲小了些,端過兩杯熱茶遞了過去,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們母親在天有靈定不會願意看到你們這樣。
來喝杯茶暖暖身子,大冷天的你們要是就這麼哭壞身子了,誰去救你們的父親!”
兄妹倆哭腔一頓就此分開,對視一眼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茶水喝了起來。
茶喝至一半,撲爾哈身子一顫好像想到了什麼東西一樣,猛然看向了趙烺。
趙烺心覺奇怪,疑惑道:“少族長,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恩公,你……你怎麼知道我父親有難了?我跟妹妹之前說的話,你是不是全都聽到了?”
“嗯,聽的很清楚!”
趙烺也沒有拒絕,指了指單薄的屋頂,回道:“這也不能怪我,只怪你們的房子隔音太差了。再說了我之前問你們是不是探查到你父親沒事之後,你妹妹纔回來,你答有些差別並行了個跪拜大禮!
這稍一尋思就知道你父親的處境並不樂觀,所以我知道你父親有難並不奇怪!”
“恩公果然神人!”
撲爾哈讚了一聲,肅聲道:“既然恩公已經明悉了我與舍妹所談之事,那我也就長話短說了。
大族長野心勃勃,妄圖用武力統一苗疆各部爲自己所用。
父親對此一直是持反對態度,是反對大族長武統的領頭人之一。
大族長以前礙於清風寨護山之族的威望,所以一直遲遲不敢對父親動手。
只是這半年來大族長那裡突然招攬了許多能人異士實力暴漲,再加上這次村寨聯合大會這麼長時間各部族長都沒有回來,我想那裡肯定出了什麼變故。
因此我想請求恩公能仗義出手,隨我一起將父親救出來!”
“現在就走?”
與秀秀聖廟集市的約定還有兩天的時間!雖然不太寬裕,但要是中途沒有耽擱,再加上南山寨有內應策應,救出他父親應該不是難事。
跟清風寨的關係這麼好,到時候由他們帶着前往聖廟集市,那也何嘗不是一件省事省力的美食。
想到這裡,趙烺也沒有遲疑,開口之後就要着急着動身。
“恩公當世仗義非常之人!”
撲爾哈看的熱淚盈眶,沒成想趙烺比自己還要上心還要着急。
他拉着邊上雙眼異彩連連的撲爾敏躬身道:“我們兄妹現在這裡謝過恩公,只是這事急不得!”
“急不得?”
撲爾哈他不急,趙烺可是真的着急了。
營救之事事大,但與秀秀相見卻更爲緊要。
這其中孰輕孰重,外人知曉後肯定會有說道,但趙烺心中自有自己的一杆秤。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撲爾哈,道:“你放心,我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就咱們三個輕裝前行,再加上你的那些內應,救出你父親肯定不在話下!”
趙烺說這話倒是也沒有絲毫誇大的成分。
食用皮脂後身體素質一直在穩步提升,而如今得到秀秀聖血殘留,自己對於苗疆最爲可怕的蠱蟲更是完全免疫。
再加上他剛食用過趙煥弄來的皮脂不到一個星期,身體裡皮脂能量極爲充沛,更是不用擔心讖毒之痛拖了後腿。
如此以來,單是去一個寨子救人出來還真的沒有什麼困難的。
別人怎麼想趙烺不知道,但他自己是這麼想的。
趙烺臉上的自信完全寫在臉上,絲毫都沒有掩飾。
撲爾敏看的眼中放光,撲爾哈卻是搖頭連連。
他有些無奈地搓了搓手,後道:“恩公之心我十分感激,只是有一點情況恩公怕是還不知道!”
“嗯?什麼事情?”
“南山寨不僅能人異士匯聚,大族長還重金僱傭了百餘人的槍手護衛那裡,如果就這樣直接過去,就算加上內應我們也不是對手!”
“什麼,還有槍手,還上百個?”
來到苗疆這麼久,就趙烺所見,這些苗人所用武器大都是冷兵器,至多再摻雜一些毒蠱之術。
而至於***槍械之類的,他在苗人身上是一把都沒有看到。
至此時刻,他已經先入爲主地將這裡當做了一個真正的閉塞之地,根本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狀況發生。
實力堪比蠱族巫女的能人異士,重金僱傭的槍手,還上百個!
苗疆的寨子趙烺一路上也觀察了很多,發現都是高聳的木牆四面圍着,牆後四面都布有瞭望高臺。
別的不講,單是在這些瞭望臺上駐守部分槍手固守,旁人如果沒有重火力的掩護的話,是斷難直接突圍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