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醒來之後,甫一見到黃飛鴻親自爲自己醫治,激動不已,掙扎着身子想要起身言謝。
“身上有傷,就安靜待着別動。”
黃飛鴻右手輕按,李廣應聲躺下,連連道謝。
“我們先出去吧,讓他好好休息下,身體毒素我已經用祛毒膏跟銀針逼出,晚上休息一下就能恢復正常了。”
“謝謝黃大師!”
道謝之後,趙烺一行便跟着黃飛鴻出了裡間,讓李廣好好休息。
衆人在外坐定,黃漢森給諸人各自上杯熱茶。
此時李廣傷情得到控制,趙烺纔有心情好好打量起來這久聞大名的黃飛鴻黃大師。
根據此前聽來的情況,黃飛鴻生於1847年,時今已有近七十歲有餘。
但眼前的大師精神矍鑠,手足穩健,而他那一頭的烏髮使得他更年輕了很多,就像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一樣。
黃飛鴻大師此前作爲劉永福軍中的武術教練,曾於1894年跟隨其去臺灣島抗擊日寇,贏得國人一片讚譽。
此時別說是以黃飛鴻爲偶像的李廣,就是趙烺自己見到黃大師也激動得茶都忘記喝了起來。
“幾位小友一路奔波勞累,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黃飛鴻面容和善,一點也沒有身爲武術宗師的架子。
“黃大師客氣了!”
趙烺端起茶杯,輕呡了一口後,道:“此前黃大師所言,似乎知道我京城趙家?”
“當然知道。”
黃飛鴻朗笑了一聲,道:“前些年趙家老三趙溶去劉永福將軍那裡做客時,我見過幾面。”
“黃大師說的是我三叔了,那還真的有緣分。”
趙烺客氣了一聲,而後看着身邊的黃漢森讚道:“今次多虧了漢森兄弟相救,我們才能從那些歹人裡面得以逃脫。
之後還有事要去廣州,日後但有機會定當重謝。”
“這等小事本就是我江湖兒女應做之事,趙小友不必客氣。”
黃飛鴻輕笑了兩聲,而後看着有些侷促不安的黃漢森道:“你這孩子倒是總算做了件讓我省心的事情,不然你這天天惹是生非的可真讓我不放心。”
“爹,我那都是除惡揚善。”
黃漢森看着趙烺等人得意的說道。
“哈哈,你這孩子可真會順杆子往上爬。”
黃飛鴻大笑了兩聲,喝了口茶水後繼續說道:“去後院安排幾間臥室出來,給這幾位小友休息。”
“好的,父親!”
黃漢森應了一聲後就了後院,場上只剩下黃飛鴻、趙烺、秀秀、柳翠四人。
“說說吧,圍攻你們的歹人都是什麼來歷。”
“這……”
回想起那些黑衣人的樣貌,趙烺並認不出來是什麼路子。
但自來這佛山之後,除了寒山村的魏家,趙烺等人再沒有得罪旁人。
因此沉思了一會兒之後,趙烺就將知道柳翠即將被火邢殉葬,而後怎麼尋得寒山村,怎麼將柳翠救出,以及此後被追殺的事情和盤托出。
“寒山村魏家?”
黃飛鴻皺眉看着柳翠半天,嘆了口氣道:“想你們也是一片赤誠心腸,這點的確是極值得稱道的。
只是此前有聽老友談及,那魏家好像跟白蓮教有所勾結,你們最好還是不要有太多瓜葛爲好。”
“白蓮教?”
聽到這三個字,趙烺止不住就驚呼了出來。
他怎麼都想不到,就是去一個小山村救個人出來,就與白蓮教扯上了恩怨。
想起白蓮教的情況,趙烺心中一股寒意止不住的就涌了上來。
白蓮教是唐、宋以來流傳的一種秘密宗教結社,於清中晚期最盛。
因爲內部複雜,而正逢亂世,人心之複雜,豈可道也?教內派別林立,不少分支以邪術籠絡人心,殘害無辜,已經成了活脫脫的邪惡教派。歷史上,許多別有用心的教首爲了自身利益,多次參與厲朝歷代的起義之中,使得戰火不斷民不聊生。
而此後經歷清廷的嚴厲鎮壓,白蓮教已經在中華大地銷聲匿跡了很多年,都沒有人再聽到關於他們的事情了。
這個時候竟然又出現了白蓮教的消息,還與趙烺產生了糾葛,可當真讓趙烺心情久久無法平復。
其實仔細想想從寒山村逃出之後的事情,還真的有許多不合理的事情當時被趙烺他們忽略了。
別的不說,單是那數量衆多的護院跟此後的黑衣人衆,就斷斷不可能是一個落魄的家族可以請得起的。
想起這裡,再想起此前所見的白色人影,以及於那密林中發現的白色蓮花,趙烺突然明白了一切,猛地將目光放在了身邊自顧喝茶的秀秀身上道:“秀秀,你是不是早就發現這裡面的事情了?”
“趙烺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秀秀瞪着無辜的大眼睛,嘟着嘴巴說道:“此前的確是發現了魏家跟白蓮教有所勾結,但白蓮教徒極爲瘋狂,我怕趙烺哥哥知道後不顧危險的一直追查下去。
所以爲了趙烺哥哥的安全着想,我就想着不把這裡面的事情告訴你。
趙烺哥哥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
“你這傻丫頭……”
趙烺寵溺的摸了摸秀秀的腦袋看着她乖巧的樣子,道:“白蓮教積患已久,歷朝歷代都沒有清除乾淨,我怎麼也不會那麼莽撞的衝殺過去,將我們性命全部搭在那裡。
不過以後若還是有這樣的事情,一定不能再自個隱瞞了,需要大家一起商量個結果纔好。”
“好的,趙烺哥哥。”
秀秀吐了吐舌頭,引得坐在邊上的黃飛鴻見狀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頗有興趣的看了一會兒秀秀道:“這位小姑娘剛纔提及白蓮教徒的時候一點都沒有害怕的樣子,想來不是常人吧?”
“黃爺爺,我來自苗疆。”
秀秀細聲細語的乖巧回答,引得黃飛鴻哈哈大笑。
他憐愛的看着秀秀,道:“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頓了一頓,黃飛鴻看着趙烺繼續問道:“想來你們這一行人的身份都不一般,那不知裡面那位小友是?”
趙烺此時自然知道黃飛鴻說的是李廣,他拿起茶壺幫黃飛鴻將茶水滿上,道:“裡面那位名叫李廣,是京城尚雲祥大師的內門弟子。”
“尚雲祥的弟子啊,怪不得剛纔查看他身體的時候發現他骨節厚實,身板極佳。”
黃飛鴻讚了一聲後,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們就安心休息吧。管他什麼白蓮教還是什麼的,在我寶芝堂這片地面,借他們個膽子他們都不敢來的。”
“那真的是太好了!”
奔波了這麼久,趙烺早已經累的不行了。
雖然過了這麼會兒秀秀跟柳翠的迷香之毒已經消除了不少,但身體仍舊是極爲睏乏的。
幾人跟黃飛鴻打完招呼後,再不客氣,跟着剛好出來的黃漢森一起去了後院。
……
一夜無事,趙烺終於睡了個安穩覺。
時至第二日清晨,才被一陣陣的呼喝聲驚醒而來。
推開房門,院子裡的竟是李廣跟黃漢森二人。
有了這一夜的休息,李廣顯然恢復的不錯,正在跟黃漢森有來有往的切磋武藝。
邊上的樹蔭下面,黃飛鴻正喝着清茶一臉讚許的看着他們。
“黃大師,早。”
“趙小友也起來了,過來喝點茶水,早茶一會兒就好。”
趙烺洗漱之後依言坐下,端起茶杯喝了起來。
盞茶之後,李廣二人滿頭大汗顯然累了,便一起收手過來跟黃飛鴻請安。
又過了小會兒,一個面目姣好的婦人端着各式早點從邊上廂房走了出來。
趙烺詢問一番,才知是黃飛鴻之妻莫桂蘭。
趙烺等人問過好便一起吃飯。
黃飛鴻飯食半飽,眼見着桌上小輩,談興頓起。
“趙小友,想你也是進步青年中的佼佼者中了,不知對於實業救國這方面你怎麼看?”
“實業救國,刻不容緩!”
趙烺停下口中吃食,喝了口清茶沉聲說道:“我中華自鴉片戰爭以來經歷崩潰積患依舊,被人冠以東亞病夫的辱名,若還不奮起發展實業,那在如今列強環伺的情況下,肯定還會落得個一敗塗地。”
黃飛鴻點了點頭,顯然對於趙烺的回答極爲滿意。
他定了定神,繼續說道:“此前跟隨劉永福將軍去臺灣島抗擊日寇的時候,將軍就經常跟我說起,戰爭的本質其實是綜合實力的比拼。
而我中華不論是在基礎工業的供給上,還是槍械大炮以及戰艦的製造上,都遠遠落後於世界平均水平。
那次保島戰爭,我中華將士奮勇殺敵。
但後勤補給以及槍械供給都出了嚴重問題,所以才導致了最終的失敗。
如今想想,實在是令人惋惜不已。”
趙烺連連點頭,極爲認同。
他想起了在廣州碰到的孫中山先生,遂說道:“我中華如今問題深重,但幸得以孫中山先生爲首的進步人士四下奔走,聯合了不少愛國志士奮起革命。
所以我相信中華的未來一定會很光明的。”
“有道理!”
黃飛鴻朗聲讚道,而邊上餘人也陷入沉思之中。
而這其中,以毒傷剛愈的李廣跟停下吃食凝神靜思的秀秀猶甚。
此前時候,他們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目的。
他們只知道趙烺對他們好,他們跟着趙烺自己跟家人也會活的更好。
而如今,聽到了趙烺跟黃飛鴻大師的這一番對話之後,他們終於明白了趙烺一直四下奔走,到底是爲了什麼。
趙烺不顧性命危險,多次深入險境,爲了喚醒國人愚昧無知的思想。
以前他們或許只是被動的想要去保護趙烺,只是爲了保護趙烺一人安全;亦或許他們之前對於趙烺所做嘴上不說,心裡不甚理解。
而直到了現在,他們才明白,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