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烺努力撐着痠軟的身子,終於趕在白合回來之前回到了房屋內假寐。
剛剛躺下,院子裡便傳來了“吱嘎”一聲輕響,趙烺知是白合回來,趕緊輕微的打着呼嚕。
一陣陣細微的腳步聲響起,而後一道人影湊近,在未來得及關上的窗戶前朝裡喵了幾眼。
此人正是白合,她眼神疲憊的看了屋內的趙烺幾眼,見其無礙,感受着從窗扉呼呼吹進來的凜冽寒風,嘆了口氣,將窗戶關上退了回來。
片刻之後,隨着一道道炊煙升起,廚房爐竈裡翻滾的熱水漸漸蒸騰起縹緲的白色煙霧。
趙烺躺在牀上細聽了一會兒,聽着廚房裡噼裡啪啦的柴火焚燒聲,心中疑惑,此刻白合應該不會燒飯,肯定是燒熱水洗澡了。
想到了這裡,趙烺心中一陣火熱。
自己本就堅定了逃出去的心思,只是逃出去之前還要弄點黑色膏體出來。
不然讖毒日日早晨定時發作半個小時左右,若是沒有黑色膏體緩解疼痛,那自己估計跑到半路就給疼死了。
想到就做,經歷了這麼多奇詭異事,趙烺也不是個畏手畏腳之人。
他悄悄的將身子擡起,不發出一絲動靜,而後躡手躡腳來到房門前,輕聲打開向外張望。
廚房裡沒有動靜,隔壁的廂房裡隱約有水聲傳來,門外晾衣架有一套黑色長衣掛着,正是其每日晚間出去時所穿衣物!
趙烺仔細觀察着外面的動靜,心中一喜,道:“就是這件衣服,錯不了!”
輕聲將房門推開,回身掩上。
趙烺放慢自己的腳步,儘量不踩到院子裡的雜物以及落葉,不發出任何一絲聲音。
平日間臥房到廂房只需要一分鐘不到就能到達的距離,趙烺如今足足走了五分鐘才慢慢挪了過去。
“嘩啦嘩啦”的水聲仍舊在屋內直響,白合應是還在裡面洗澡。
趙烺鬆了口氣,將手伸向晾衣架上的黑色長衣。
對於長衣上的斑斑血跡趙烺視而不見,一番搜尋之後終於在裡側口袋摸出了一件冰涼觸感的圓柱狀硬物。
趙烺面色一喜,正是白合隨身攜帶的黑色膏體。
緩緩的將瓶蓋打開,一股迷人的芬芳襲入趙烺鼻腔,似夢似幻,讓趙烺整個人心神俱爽,忍不住就將鼻子伸了過去,狠狠的吸了幾口,香氣入鼻,渾身立刻鬆爽無比,每一個毛孔都在愉快地**着。
身體裡那無比的舒爽感緩過去之後,一陣強烈的渴望感從心底猛地升起。
趙烺此時眼神赤紅,看着瓶子裡的黑色膏體,整顆心都熾烈了起來。
我要吃,我要吃!
心底裡傳來的這道聲音開始極爲弱小,可等了不到幾個呼吸的功夫,已在趙烺腦海乃至全身的每個細胞歡呼雀躍。
他如今感覺自己好像是已經有半個月沒有食用任何東西一樣,眼前的黑色膏體就是這世界上最爲美味的美味佳餚。
“不能吃,不能吃,這東西是藥,吃多了會死人的!”
就在心神即將全部淪陷的時候,白合此前所說之話猛地在趙烺心頭響起,使得他嘴脣伸向那瓷瓶的動作慢了一分。
白合雖然身爲這村中潛藏邪教的一員,但時至今日,她都沒有對趙烺做任何有害的事情。
趙烺雖不知其具體底細,但從心裡對她已經產生了一種無以名狀的信任感。
白合既然每次給趙烺使用黑色膏體的時候,都極力控制其使用的份量,那其所說之話就斷沒有欺騙他的道理。
是藥三分毒!
趙烺莫名想起了這句老話,想想自己身上讖毒奇毒無比,這黑色膏體竟然可以緩解疼痛,指不定就是用了以毒攻毒的原理。
自己還有很多事情沒做,父親西北練兵多年未歸不知其蹤,哥哥天天行蹤飄忽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麼,身上的讖毒也要想辦法解掉,關於右魯候的事情他還只是初窺門徑……
這麼多未做之事,未解之謎,都需要他去一點點的探查究竟。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自己不能被慾望控制,自己纔是這具身體的主人!
只是此時夜風呼嘯,吹的那瓶子裡黑色膏體散發出來的香氣更加濃烈。
趙烺雖然一直在極力的控制着自己,但這道道香氣好像是可以影響人類思想的惡魔一樣,一步步的將他拉向無底深淵。
腦海裡此時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用眼前的黑色膏體不斷的在給他畫着大餅,告訴他只要將這黑色膏體全部食用下去,他身上所有的苦痛都會全部消失無蹤,渡入極樂世界;而另一個小人則一直在臉紅脖子粗的拼命拉着趙烺,告訴他要保持理智,保持清醒!
趙烺心中知道利害,所有的道理他都懂。
他是京城趙家的二少爺,他自幼便聰明非常,從同輩中脫穎而出,留洋歸國常人難及。
再加上他自衝縣至今經歷了那麼多,一步步成長過來,還有什麼東西是他看不明白的呢?
答案當然是否。
只是那玻璃瓶裡的黑色膏體似是對他施加了這世界上無法解開的魔法,趙烺的目光此時除了那黑色膏體沒有任何別的東西。
心中一直歸勸着自己的那道聲音早已泯滅,他再也無法阻止心中舉着玻璃瓶揚起脖子,將黑色膏體往自己嘴裡面倒了過去。
只是就在此時,心中一股莫名的危機感襲來,似是本能一般,趙烺生生的將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
裡面的水聲……什麼時候停下來的?
裡屋寂靜一片,杳無聲響,驚的趙烺渾身的冷汗唰的一聲流了出來。
難道被白合發現了?
想到這個可能,趙烺心中一片死灰。
讖毒未解日日發作,雖有這不知底細的黑色膏體緩解疼痛,但趙烺的身體卻一日日間逐漸枯槁形同廢人,連步子走快一點都氣喘無比。
如今這狀態,別說是對付明顯非同常人的白合,怕是連個半大的小夥子,甚至於是一般的孩童都能將趙烺一把推倒在地。
若是自己圖謀黑色膏體的事情敗露被抓個現行,想想白合對這東西一直貼身保存,珍視無比的那樣,自己真是一隻半腳踏進鬼門關,離死不遠了。
趙烺努力保持着自己的身體不發出一絲響動,而後輕輕的將那玻璃瓶往黑色長衣內側口袋放去,試圖在白合出來之前將東西放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裡屋有一道道悉悉索索的穿衣聲音響起,使得趙烺鬆了口氣。
太好了,沒有水聲只是因爲她在穿衣服!
冬天的衣服裡裡外外本就頗多,看來還是有些時間。
這種仿若從地獄至天堂的感覺,讓趙烺直呼好險。
他飛快的自口袋裡拿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小號的瓷瓶,將那黑色膏體分出了一些倒了進去。
差不多了,倒的再多肯定會被發現的!
強自忍下心中的貪婪,趙烺將那玻璃瓶蓋好迅速的放回黑色長衣兜中,將其搭放模樣恢復如初後,收起瓷瓶,輕手輕腳的退回臥房。
房門反鎖後,合衣將被子蓋上,輕微的呼嚕聲一聲接一聲又接着響了起來。
趙烺纔剛剛將身子躺下,院內廂房那裡便傳來了“吱呀”一聲門響。
門扉輕開,一個頭戴氈帽的黑衣女子伸了個懶腰輕輕走了出來。
她此時全身上下極爲乾爽,連一絲水漬都沒有存留。
她隨意的將門口晾衣架上的那套黑色長衣拿下,將裡側口袋裝着黑色膏體的玻璃瓶取回之後,看也沒看,便來到隔壁廚房,將那帶着血漬的衣服扔進餘火未熄的爐竈裡焚燒匿盡。
橘紅色的火光兀自搖曳,卻怎麼着都照不透白合的黑色氈帽。這氈帽一直遮蓋着她的臉龐,只漏出一雙迷濛的眼睛。
白合手握着黑色瓷瓶看着爐竈裡那嫋嫋的火光,雙眸裡似有莫名的光彩閃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晝夜交替,凜冽的北風從未停歇。
第二日清晨時分,白合大早便從臥房走了出來。
她雙眼中不知爲何莫名有絲絲擔憂閃過,連早飯都沒來及吃,就匆匆出了院門。
白合離開,這裡就只剩下了趙烺一人。
昨夜之事驚險異常,好的是有驚無險,終於從白合那裡得了些黑色膏體出來。
雖然這手段有些不齒,但事關生死,趙烺也沒心情顧忌那麼多。
許是昨夜心神勞累,這一日趙烺直至日上三竿才醒了過來。
“啊?都快中午十二點了!”
趙烺一聲驚呼從牀上爬了起來,他有些驚奇的感受了一番,發現自己身體雖然雖然隱隱作痛,但每日清晨必發的讖毒今日卻沒有發作。
怎麼回事?
趙烺心中奇怪,仔細的思考着這其中緣由,畢竟這事關自己生死之事,肯定要想個明白。
思考良久,一個猜測猛然躍然心頭。
他喃喃自語道:“莫非是昨晚吸食那黑色膏體的香氣過久,也有一定的緩解讖毒的作用?”
仔細想想,還真有這種可能。
將那裝了一半黑色膏體的瓷瓶從懷中拿出,趙烺心裡總算是安心了很多。
解決讖毒之事,其實食用右魯候的皮脂纔是最好的選擇。
不僅可以幫自己緩解痛苦,延續自己一月生命,還可以讓他身體素質得到加強,擁有異於常人的能力。
只是來到廣州這麼久,連個右魯候的頭髮絲都沒有看到,真的是讓他氣的不行。
自己困在這裡,何時是個頭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