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他的腳步停下的,還有烏鴉僕從們的鳴叫聲。
“終於到了。”
亞特抹了抹頭上的汗珠,因爲在路上尋找魔物和野獸的原因,他在從帕斯領到紅薔薇子爵領的這段路程,走了兩天。
本來的話,他應該昨天早上或者中午就能夠趕到這裡的。
“檢查——”
衛兵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掏出一直以來在用的那份僞造的證明文件——一張用工整的艾倫語書寫的粗紙。
一般的平民根本不認識字,寫字就更不用說了,這工整的艾倫字體,作爲表音文字的一種,它的結構簡單,書寫體也很容易——辨認也不困難。
而作爲衛兵,眼前的士兵雖然也不認識太多字,但是杜拉德郡周圍的幾個郡和下面的小領地的名稱他都記住不少了:“好了。”
說完他將文件還回,隨意地擺了擺手,嘴裡嘀咕了一句。
將對方還回來的文件紙收回的亞特,並沒有聽到對方說什麼,他只看到了對方的擺手示意。
沒有多想,亞特就走進了鎮子。
他的目光很自然地投向了這座鎮子的中心——那裡有一棵巨樹,在離紅薔薇領很遠的地方,他就已經看到了。
深棕色的別枝從百米高的巨樹主幹上伸展開來,比起常見的樹木,它的別枝伸展地更遠,一條條藤蔓纏繞在這巨樹之上,從那正在盛開的一朵朵鮮紅的花焰旁爬過。
是的,那一朵朵鮮紅色的花,就如同火焰一般,在風中飄搖的時候,有着與實物不同的飄搖感。
“.......魔物!?”
隨着亞特逐漸向着鎮中心走去,他的感知也愈發清晰起來——這巨大的、有些奇怪的樹,赫然是一棵魔樹。
“在凜冽的風雪中盛開的紅薔薇,一如既往。”
“寒冷的日子就要到來,鳥兒已唱響暮歌。”
“教堂的敲鐘人已敲響了晨鐘,噢,也許是彌撒將要舉行。”
當亞特走到離那棵巨樹只有兩百米左右的距離時,他聽到了一陣歌聲,他循着聲音望去,只見一羣穿着“時尚”、“潮流”的衣物的吟遊詩人們,正聚在樹下,盡情地彈奏着自己手中的樂器,用那並不算很棒的嗓音唱着什麼。
“什麼情況?”亞特也沒有見過這樣的狀況,或者說,沒有在這個世界見過這樣的狀況——
就像前世在路邊、地下通道處組團演唱的新人樂手一般。
“他們是卡卡卡樂團!他們是從北方港口來的,在我們紅薔薇領呆了半個月了。”一個清脆而稚嫩的聲音在亞特的耳邊響起。
在這個有些清冷的早晨街道上,出現在亞特視野中的,是一個穿着樸素的小男孩,用還沒有到達變聲期、有些中性的嗓音高聲道:“先生,您需要嚮導嗎?我對鎮子裡的很多事情都明白!僱傭我吧!只需要4銅幣!您就可以僱傭我直到中午!”
“嘿!先生!先生!”另一邊又傳來一個聲音,是一個和這個小男孩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她連續叫了幾聲,將亞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後,帶着甜美而略帶狡黠的聲音笑着道,“我比他知道得更多,只需要6銅幣,先生您就可以僱傭我一天!”
看上去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女孩,高高地舉着手,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這位先生,她今天起得很早,就是希望能夠遇見外來的旅行者,如果是慷慨的旅行者先生,那就更好了。
而她也很聰明,6枚銅幣一天和4枚銅幣半天,很明顯是6枚銅幣一天的比較便宜,但是,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的,第一,如果4枚銅幣半天,直到中午,那麼,中午之後,不一定有機會遇到其他的旅行者——鎮裡的其他小孩子會找到所有旅行者,充當他們的嚮導,甚至還有大人搶生意。
第二,雖然說是一天,但實際上,她之前在早上遇到的很多旅行者,基本上都會在到中午午餐時間前後就不需要嚮導了,這樣的情況並不少,如果遇到這樣的先生或者女士,那她不僅賺到了足夠多的銅幣,也可以提前離開,實際並不到一天,如果遇到的是更加慷慨的先生和女士,那麼,她甚至有可能會得到對方給的小禮物——看在她聰明又會說話的份上。
聽到小女孩的話,那個小男孩的表情變得有些不快,他轉過身,看着小女孩:“可菈!你又來了!爲什麼你又要和我搶!”
他就像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一樣,表現得很衝動,但是,他嘴裡說着的話,傳到亞特的耳中,卻是代表着另一個意思——
這個叫可菈的小女孩,經常和其他的孩子爭搶客人。
“明明是你搶我的!羅赫!”可菈鼓起兩頰,她也有些生氣,她很早就起來,在鎮子的門口等着了,她確認過,沒有任何一個孩子在,這位先生是她第一個發現的,但是當她走向這位先生的時候,羅赫卻突然衝了出來!
已經不止一次了!
看着兩個孩子幾乎要吵起來的場面,亞特挑了挑眉頭,沒想到現在的孩子比起他前世的世界還要厲害,才十歲都已經會在生意上互相潑髒水了。
有着成年人經驗和記憶的他,下意識忘記了自己這個身體才十四歲。
而眼前的兩個小孩也沒覺得他是個只大自己四五歲的大哥哥,因爲——對方表現出來的氣質太沉穩了。
就像從北方港口旅行過來的學者和那些打扮新潮的大人物一樣,雖然身高矮了點。
看着兩個孩子,亞特輕輕地篤了篤手中的粗木柺杖:“兩位年輕的先生和小姐,我今天可不是第一次來紅薔薇領了。”
“啊?”兩個孩子都是一愣,而那個小男孩羅赫最先反應過來,嘀咕了一句,“也不早點說。”
沒有多說什麼,他瞪了一眼旁邊的可菈:“你給我等着!你個壞蛋!”
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了——朝着鎮門口的方向。
“你纔是壞蛋。”可菈小臉上漲起了氣惱的暈紅,“可惡的羅赫!”
說完,她轉過神來,看着亞特,輕輕地鞠了個躬:“那麼先生,祝您這次的旅程愉快。”
話說完,她就準備離開,現在去城門口,還是有機會能遇到一位客人的。
但是,她剛邁出腳步,就聽到後面那位先生的聲音:“這位年輕的小姐,你是否願意接受我的僱傭呢?我對這裡並不是太熟悉。”
可菈剛邁出的腳步又停下了,她有些驚訝又有些高興地轉過身,看着那位嘴角帶着一絲微笑的先生:“您不是說已經來過這裡了嗎?”
亞特篤了篤手中的木杖:“我的確不是第一次來紅薔薇領......”
帕斯領也是紅薔薇領的一部分,我在那裡呆了好幾天呢。
他心中冒出一句話,但表面上還是帶着微笑:“但這並不代表我熟悉這裡,事實上,我對這裡還很陌生。”
雖然可以讓烏鴉僕從先一步偵查,但是烏鴉僕從的偵查需要他全神貫注才能得到視野,而且又會耗費精神力,這樣的情況下,他根本不能繼續趕路。
更重要的是,在他嘗試用烏鴉僕從獲得視野的時候,他心中忽地冒出了一種預感——這麼做的結果並不會好,很可能會出現危險。
雖然不知道這直覺的緣由是什麼,但他還是選擇相信了。
而在他看到了這棵巨樹之後,他也大概明白這種感覺是正確的了——
這棵已經可以被稱之爲魔物的巨樹,光是看着它,就明白對方是強大無比的,雖然他不清楚它到底多強,但是想來,應該也有天啓等級。
在發覺這件事之後,他也命令烏鴉僕從儘量遠離這棵巨樹,而且讓它們不要主動表現出對任何人的敵意。
而當烏鴉僕從們受到他的指令做出這樣的行爲是,他也感覺到,那股自從他進入這座鎮子之時就一直存在的視線,緩緩地消失了。
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這棵巨樹應該是這裡的守護者之類的角色,或者說,充當守護者的角色——戒備有可能帶來危險的任何存在。
亞特裝作從腰間的口袋裡掏東西的模樣,掏出了六枚銅幣:“那麼,今天就請你給我介紹這座城鎮的事情了。”
說實話,他的確挺好奇的。
無論是看見這棵巨樹之前,還是之後。
“好的,先生!”可菈略顯驚喜地接過六枚銅幣,對方竟然直接給了全額,她遇見的大多數旅行者都是僱傭結束後再付,或者先付一半,之後再付一半的,這位先生真是慷慨!
事實上,亞特也並不缺錢,至少,目前爲止是不缺的,畢竟,他經常能遇到一些“富有”的先生。
那些“富有”的先生們,來錢的方式並不正義,所以,自己爲社會除去害蟲之後,這些金錢,就是自己的戰利品。
對於從血泊中得來的金錢,亞特顯得毫無芥蒂:
“那麼,這位年輕的小姐,首先向我介紹一下這棵巨樹吧。”
“好的先生!您可以叫我可菈,關於這棵巨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