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韶琛蹲下身,手指在她的嘴角按了按,沈安諾沒料到他會有這樣親暱的舉動,她還沒原諒他呢,這男人就蹭鼻子上臉了,是不是過分了點。
她端着一張臉別開了,他的手指也適時收了回去,眸底浮現幾許無奈,“這麼大的人了,睡覺還流口水。”
他臉上露出了個近乎孩子氣的笑容,這是沈安諾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笑容,差點被蠱惑進去了。
沈安諾逼迫自己調轉視線,不去看他,不發一言,下牀汲取拖鞋就往浴室走去。
這拖鞋估計是靳韶琛的尺寸,很大,她走了幾步,差點跌倒,索性踢掉光着腳踏在地板上,這室內暖氣充足,哪怕大冬天,踩在地板上,也不會覺得冰冷。
她快走到浴室門口的時候,聽到靳韶琛說,“我已經安排好了,十二點半讓你見藺澄。”
沈安諾足下停了幾秒,推開浴室的門,沒回頭,但是總算應了一個字,“嗯。”
靳韶琛出去了,又很快折回來了,浴室的門被打開,沈安諾驚了驚,還沒來得及說教,就見靳韶琛把兩個包裝精美的袋子放到了她盥洗臺的空曠處。
其中一個袋子,他打開後,拿出了洗漱用品,未拆封的護膚用品化妝品,瓶瓶罐罐一眼望去,琳琅滿目。
還有一袋是衣服,他並沒有打開。
他把牙膏蓋子擰開,順便把牙膏擠到了牙刷上,遞給她。
動作行雲流水,賞心悅目,若是右手指尖的燙傷處以及手背慘不忍睹的傷痕能忽略就好了。
沈安諾一怔,迎上他期盼渴求的眼神,心頭沒由來一軟,還是接了過來。
靳韶琛見她接過去了,脣角好看的弧度上揚,然後心滿意足地出去了。
沈安諾看了鏡子中的自己一眼,跟平日裡光鮮亮麗的自己相差甚遠,右眼的眼角還有一顆明顯的眼屎,他難道剛纔都沒有看到嗎?
還有,她睡覺還流口水……從來都不重視形象的她,也有些受不了。
心思微妙的她,刷了牙洗了臉,又擦上護膚品。
想到要見藺澄,沈安諾動作熟練地給自己化了個淡妝,上了點亮色的脣彩,看上去精神奕奕,容光煥發。
靳韶琛給她準備的這身衣服,從裡到外都準備得齊全,連鞋子都考慮進去了,都是適合她的碼。
打底是米白色的收腰羊絨及膝長裙,外面的大衣是淺紫色的,她從來沒有穿過淺紫色這種顏色的衣服,沒想到上身效果會是這樣的好,高貴優雅。
她本來準備紮起來的頭髮,披散了下來,垂在臉頰兩側,攏了攏。
沈安諾出了浴室,發現臥室裡並沒有靳韶琛的身影。
牀頭她的隨身包還有手機都在,應該是昨晚靳韶琛把她偷出來的時候,順手牽羊回來的。
想到今天又曠了工,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打給莫言,說下午一定去。
莫言卻貼心地說,“小沈,你今天就不用過來了,在家休息,你的身體太弱了,是得好好養養,你男朋友已經聯繫高特助跟我請過假了。”
還關切地問候道,“小沈,以後你就別再麻煩高特助了,不方便的話,直接讓你男朋友給我打電話就行了,通過中間人高特助太麻煩了。”
見沈安諾沒有立刻回答,莫言愣了下,聲音低了三分,“小沈,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一定要通過高特助?”
難言之隱,一定要通過高特助。
沈安諾把這幾個字串聯起來,靈機一動,她躊躇着道,“經理,是有難言之隱,那個我男朋友……”
“我明白的,真可惜,你男朋友居然是個啞巴。”莫言沒等沈安諾說完就幫她補充道。
沈安諾額頭上滿是黑線,經理,你真的明白嗎?
算了,誤會既然已經產生,就這樣吧。
若是見了藺澄,藺澄知道自己五年前的事情,那麼她跟靳韶琛之間的關係還不知道能不能得以維繫,將來的事情也難說。
啞巴也罷,如果回頭離了婚,也有個理由。
再說是個啞巴,估計經理也不會動見人的意向。
幸好靳韶琛不在,若是他知道自己被當成個啞巴,絕對不會輕易罷休。
沈安諾出了主臥室,發現靳韶琛已經穿戴整齊了,想必他是在客房旁邊的浴室洗簌好的。
他看到她的時候,臉上有着一閃而逝的驚豔,這顏色真的是太適合安諾了,這套衣服像是爲她量身定做的。
當時高峰發了幾套衣服來,他一眼就相中了這一套。
他紳士般地走到她的身邊,要去牽她手,沈安諾卻避開了,徑自快步走到了他的前面。
靳韶琛苦笑,跟了上去。
她都還沒原諒他呢,他戴罪之身,的確是不能祈求太多。
沈安諾跟着靳韶琛下了樓,坐上副駕駛座,他發動引擎載着她出門。
她上了車,注意力並不在兩邊窗外的景色上,而是緩緩闔上眼瞼。
腦海裡再次出現了藺澄的照片,藺醫生。
想到即將跟藺澄見面的場景,沈安諾的心情矛盾又複雜,忐忑激動搖擺不定。
*
蔣哲遠的公寓。
這一上午,過得極其驚心動魄,說雞飛狗跳也不爲過。
夜淮一大早穿着睡衣鬧上門來,夜夢從夢中驚醒,發現安諾姐不見了。
她驚慌失措地從牀上差點摔下牀來,跌跌撞撞出門敲響了客房的門。
蔣哲遠出來開的門,江御還賴在牀上,不肯起來。
“安諾姐不見了。”
江御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咕噥道,“小夢,你肯定是在做夢,一個大活人哪能不見。”
蔣哲遠卻如臨大敵地出了客房,並沒把夜夢的話當成耳邊風。
他幾乎是拔腿狂奔跑進的主臥室,主臥室的牀上空蕩蕩的,他連浴室也沒錯過。
然後他去開了露臺的門,對着那堵牆發呆。
門鈴吵得他心煩意亂,他折了回去,在貓眼裡看到了一身睡袍的夜淮。
想到他跟靳韶琛是同仇敵愾的陣營,一怒之下的蔣哲遠儼然忘記了江御跟夜夢的存在,直接開了門。
“夜淮,安諾是不是在對門?”
早已猜到事實,但他還是沒能沉得住氣,冷聲質問道。
他不信安諾自己不告而別,那便是靳韶琛私底下動的手腳。
早在知道隔壁新鄰居是靳韶琛的時候,自己就應該防備了,然而他卻並沒有想那麼深遠,以爲這個晚上至少會相安無事的,沒料到靳韶琛比自己還要來得心急如焚,連一個晚上都等不下去。
兩套公寓唯一相連的是露臺,靳韶琛賊膽包天,明目張膽地登堂入室。
夜淮穿着白色的浴袍,伸手撥了撥額前的碎髮,姿態爾雅地大步踏入進來。
氣勢,氣勢不能輸。
不過,在他看來,他氣勢還是可以的,蔣三穿着寶藍色的睡衣,沒比自己好到哪裡去。
“在對門不是再正常不過嗎?蔣三,沈安諾可不是你什麼人,她可是琛哥名正言順的老婆。”
夜淮無懼蔣三的火氣,他自己都快原地爆炸了,在琛哥那受得氣,總要有個發泄的地兒,來蔣三的地盤,是再正確不過了。
他看這裡的人跟物件,樣樣不順眼極了。
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他夜淮向來崇尚這一條。
“蔣三,趁火打劫可是小人所爲,沈安諾跟琛哥之間發生誤會,遲早會化干戈爲玉帛,你就是費盡心機到最後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勸你還是早點收手。”
琛哥跟沈安諾之間的關係本就不夠牢固,蔣哲遠橫插一腳,更是讓這岌岌可危的關係如履薄冰,夜淮倒是真心希望琛哥早日抱得美人歸,而且美人也對他情有獨鍾。
明明他自認配不上琛哥的沈安諾,結果行情比琛哥還好,舊情人一個走了又來一個,作爲圍觀者,夜淮看看都覺得累得慌。
夜淮斜睨了蔣三一眼,這廝明顯沒把自己的良苦用心給聽進去,不過這廝也不是自己什麼人,隨便他,撞到頭破血流纔會心死。
夜淮很快沒有心情去理會蔣三了,而是聽到了客房傳出來的動靜,大步走了過去。
結果,他還沒走到,關門聲砰的響起,客房的門被關得嚴嚴實實,而且他伸手去開門,也擰不開,裡面被人鎖上了。
此地無銀三百兩,這二B的行爲,擺明是他妹妹夜夢所爲。
他黑着一張臉,伸手敲門,不輕不重的叩門聲,聲音薄涼,火藥味十足,“夜夢,你要是現在不給我出來,我就通知你媽立刻過來,我不走,有種你就待着別給我出來。”
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而是真的,夜夢相信夜淮絕對做得出來。
“我數到三,”他的聲音更冷了,“一......”
尾音拖長,頓了兩秒,就開始蹦出“二……”
夜夢跟江御面面相覷,“啊”了一聲,抓狂地就去開門。
這客房也沒什麼地方可以藏身的,她在開完門後,倒是體貼地擋在了江御的面前,生怕自家哥哥殘暴地對付傷痕累累的情郎。
“哥,你可不能恃強凌弱。”
夜淮目光落在被夜夢護犢子護在身後的江御身上,這廝穿着睡袍,體態修長,五官精緻俊美,比女人還漂亮,難怪把自家妹妹給迷得神魂顛倒。
夜淮不屑地扯了扯脣角,目露輕蔑之色,“小夢,這種小白臉最靠不住,你的品味是越來越差了,你瞧,還需要你保護,男人保護自己的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他站在你身後,弱雞一隻。”
江御聞言,臉色脹得通紅,被人污衊成這樣,是個男人就淡定不了,何況這污衊他的人,還是自己未來的大舅子。
他江御怎麼說,也是陽城數一數二的鑽石王老五,比不上蔣三,比下也有餘。
他將夜夢推到了自己的身後,主動站了出來,挺直背脊,無所畏懼地迎上了夜淮嫌棄的目光。
“哥,”江御隨了夜夢的稱呼,血性被激發出來了,信誓旦旦地衝夜淮保證,“我對小夢是真心實意的,我不需要小夢保護我,我會保護她的……”
江御說了一大堆,話題的中心都是圍繞着他對夜夢的真心,最後他還總結了一下,“我知道你們目前還接受不了我,但我會努力表現給你們看的,說得再多也沒用,我會以實際行動來表現我的真心的。”
夜淮摩拳擦掌,活動了下腕關節,慢條斯理地嘲笑道,“我好感動啊,真的好感動啊。”
夜夢一噎,還沒來得及吐槽自家哥哥,夜淮臉色一沉,言辭犀利,氣勢洶洶地警告道,“我不是你哥,別亂叫。”
自家養的這顆好白菜,就這樣被一頭看不順眼的野豬拱了,夜淮的心裡能舒坦纔怪。
何況江御的外表,夜淮實在欣賞不來,總覺得這類陰柔的男人,去搞同性戀才合適,娘炮得很。
夜淮衝夜夢呵呵了兩聲,拳頭輕輕擡起,輕描淡寫地開了口,“小夢,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我不……”
“好好想一想,給我想清楚,是要跟我走呢,還是讓我把這個小白臉揍趴在地上起不來呢,我很樂意揍人的,手很癢。”
夜夢咬了咬牙,痛下決心,“我跟你走。”
“小夢,你不能跟你哥走,讓你哥揍我,是不是揍了我,小夢就不用走了?”
江御眼疾手快拉住了夜夢的一隻手,夜淮捉住了夜夢的另一隻手,兩人展開了拉鋸戰。
夜淮彎了彎脣角,“揍了,還是要走。”不過這江御倒是挺有種的,讓自己揍他,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做給小夢看的。
夜夢掙脫開了江御的手,毅然轉身,“哥,我跟你走,你別揍他,他身上的傷還沒好。”
江御的身手,本來就及不上大哥,何況身上有傷。
夜淮雖然很想揍人,但也知道想要把自家妹妹心甘情願帶走,還是不能對江御動手,至少不能在小夢的眼皮底下動手。
來日方長,江御有種,就還會找到夜家來的,有的是機會教育這個想要把妹妹拐走的臭男人。
至於真心不真心的,還需要時間的考驗。
夜夢被夜淮帶走後,蔣哲遠的公寓內,溫度陡然降到了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