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醉。”
藺赫打了一個酒嗝,又咕噥一聲。
祁默站了起來,目光犀利,冷冷地道,“藺赫,裝醉有意思嗎?”
夜淮吃了一驚,重新打量起藺赫來,又冷不防回頭問祁默,“你從哪裡看出他在裝醉?”
“你的衣服。”
祁默意有所指。
夜淮的視線微垂,自然而然落到了自己的衣領上。
“顏色跟紅酒染開的顏色不同。”
夜淮早就知道祁默這人眼神毒辣,沒想到非同凡響的毒辣,僅這麼一眼,就看穿了藺赫的居心。
夜淮捉住衣領的一角,專注地聞了下味道,的確沒有他們慣常喝的紅酒酒精這麼濃,被摻了果汁。
估計藺赫之前開的幾瓶,都是摻了料的,難怪他一個人拿着酒瓶不放,猛灌個不停。
敢情,全是在演戲。
騙別人也就算了,都算計到他們兄弟頭上來了,夜淮這下不由沉下臉,不痛快了。
他的善心,向來不會浪費在攻心於計的人身上。
他直起身來,拎起一旁的大衣外套,二話不說就準備打道回府。
他沒走幾步,就被藺赫給攔下來了,“夜二,你別走,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實在是走投無路。”
藺赫見狀,心跳漏掉了一拍,急急忙忙地道歉,滿臉十足的誠意。
藺赫可憐兮兮地抱住夜淮的一條胳膊,“夜二,我錯了,真的錯了。”
他費了不小的心力,才讓夜淮打消了回去的這份心思,又落回了原位。
“夜二,祁三,求求你們幫幫我,真的,要是這次的事情我姐能順利脫身,今後你們就是讓我做牛做馬都行,我藺四隨時聽候你們的差遣。”
藺赫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夜淮若有所思地睨了他一眼,“藺四,你找我做什麼都行,我能幫的絕無二話,就你姐的事情,我插不上手。”
藺赫視線調轉到祁默身上,巴巴地望着,後者喟嘆一聲,“藺赫,這事我是真的無能爲力。我勸你還是放手比較好,要是你執意要管到底,到時候大家連兄弟也難做,見面都尷尬了。”
祁默說得這般直白,對藺赫的打擊不輕。
祁默言下之意,他是站在琛哥那一邊的,若是自己與琛哥爲敵,便也是站到祁三的對立面去了。
藺赫沉默了下來,良久都沒有再開口,他心裡淌過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知道是憋屈還是難受。
夜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琛哥已經跟我們打過招呼了,叮囑我跟祁三誰也不能說情,誰要是跟他求情,他就跟誰翻臉。琛哥透露你姐買兇僱人開車撞的嫂子,是不是真的?”
夜淮好奇地問,其實琛哥說了,他還有些不敢置信,實在是想不出藺澄這麼一個平日裡被衆多長輩誇讚的名媛,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買兇殺人,其實還是有可以挽回的餘地,關鍵在乎殺的對象搞錯了,藺澄低估了琛哥對沈安諾的在意程度。
其實這段時日以來,他們三個,也應該瞧出了琛哥對沈安諾的與衆不同了,他們都知道顧忌,藺澄卻……
“我姐她……”當着兩個最好的朋友,藺赫說不出違心辯駁的話來。
琛哥出手,肯定證據確鑿的,琛哥若是不鬆口,他姐就難以翻身。
夜淮心有慼慼,是真的。
想到藺澄進去了一輩子要出不來,他也挺惋惜的。
畢竟,認識藺澄也多年了,關係跟短時間內沒打過幾次照面的沈安諾肯定要熟多了。
“你姐怎麼這麼蠢呢?”
夜淮忍無可忍地道。
藺赫啞口無語,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更讓他難以啓齒的是,藺澄這不是頭一次犯蠢了,在陽城就犯過一次蠢了,還害死了父親。
“可是她畢竟是我姐。”
藺赫憋出一句話來,痛苦地捂住臉。
家人都讓他出來求情,出事後的重擔全都落到他一個人的肩膀上,快將他給壓垮擊潰了。
他也明白家裡人爲什麼叫他出來找門路,因爲他雖然不如大哥藺澈這般能幹,但他交友廣泛,尤其是跟琛哥關係交好的緣故,在圈子裡混得很開,大家都願意恭維他一聲“四少”。
可是他這個“四少”,實際上明顯不如夜淮的“二少”跟祁默的“三少”吃香,他們跟琛哥一樣都是實打實的家族接班人,還是有上百年底蘊的豪門望族,並不是藺家這種父親這一輩剛起身的醫學世家。
“那個肇事司機呢?”
祁默手指輕叩着吧檯,淡淡地問。
夜淮靈機一動,“對,那個肇事司機呢,你姐如果想脫罪,那就叫對方扛下所有的罪責。”
夜淮說完,又搖頭,“琛哥不會放任你姐逃脫的,祁三,你莫名其妙問司機幹什麼?”
“死了。”
藺赫也不明所以,但老實地招了。
如果這個司機沒死,的確還能大做文章,可司機死了……
“沒什麼,”祁默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我只是問問而已。”
夜淮跟祁默兩人,臉色瞬間黑了一半。
三人並沒有想出什麼好法子,說來說去,還是全藺赫棄車保帥,保住自己,藺澄是棄卒了,沒必要把自己也牽連下水。
藺赫清楚,但發現自己做不到無動於衷。
夜淮跟祁默從王朝並肩而立出來的,藺赫還留在那自飲自酌,借酒消愁,麻痹神經,有家回不得。
“藺四真是可憐。”
夜淮感慨了一聲,惡狠狠地唾罵一聲,“藺澄真是作死,自己作死也就算了,還連累家人。”
祁默望天,意味深長地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藺澄是可憐,但沈安諾其實才是最無辜的一個。”
“說得也是,藺澄可憐的是琛哥沒有愛上她愛上沈安諾而已。不過藺澄早就應該看清楚了,這麼多年來,琛哥都沒跟她表白啊,要是真有意思,哪裡會輪得到別的女人啊?”
夜淮呢喃道,頓了頓,“愛情真是可怕,會毀掉一個人的一生,會令一個耳聰目明的女人變得盲目,變得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