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年濤回來了。
看着他跟商百羣從外地的出租車上下來,正在一起聊天的幾個村人都停了下來看着他們,一時間想到的都是:“他怎麼回來了?”
有關他們家和趙陽的恩怨,大家都已經很清楚,從拿藥店的錢污陷趙陽,到勾結外人禍害趙陽的家人,這一件件的事已經讓人對他們家很不恥了,不過,他們的家畢竟還在這裡,如果只是這些,他們要回來,趙陽家不說什麼,大家頂多是不和他們打交道。
但是,再加上去年的事,尤其又染上了艾滋病,對此大家雖然認爲他是罪有應得,但也都打心底裡排斥了!
而且,這兩年,不管是有果園的,種上草藥的,還是在陽婷上班的,每年的收益都能讓自家小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也就越不想讓不“和諧”的東西出現在村裡面……
看着兩人沉默不語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新新的媽媽氣憤不過,道:“怎麼還有臉回來?”
她的聲音不小,商年濤父子兩人卻只是往自己家裡走去,而她身邊的鄰居則拉了她一把,小聲地道:“別招惹他,你忘了,他得了那種病!”
新新的媽媽一凜,又反應過來,道:“我得去告訴振香嬸子和趙陽去!”
說完她急急地向趙陽家跑去,一走進趙陽的家裡就喊道:“嬸子,趙陽,那誰,商年濤回來了!”
孫振香聽得一愣,然後問道:“誰回來了?”
新新的媽媽道:“還能有誰,商年濤!”
趙陽正在拿着篩子選藥材,聞言手停了停,若有所思地向南邊看了一眼,然後就又繼續晃動手裡的篩子,將塵土和不合格的藥材篩下去。
去年商年濤的事引起了很大的轟動,按常理來說,迷/奸十幾人加盜竊,槍斃幾回都綽綽有餘了。但是,華夏現在有這樣一批人,現實生活中如果有人碰他一下,或者讓他稍微做下讓步,他們都會跟死了爹一樣,寸步不讓,但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他們就換了另外一副面孔,要求他人慈悲、寬容、大方!
商年濤的事也是如此。這些人在各個地方鼓吹商年濤是如此年輕的一個生命,家有老父,去年剛喪母,又是獨子,奪去他的生命是多麼的殘忍,多麼的不文明,爲什麼不能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等等,又說他又染上了艾滋。也已經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之類的,說得好像他是受害者似的!
當時應該受了這些輿論的影響,再加上商百羣公開道歉,等等,最終商年濤被判了無期。
當然,就算無期,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年之後就能出來的!這件事要說背後沒人做手腳。那也肯定是不可能的!
能做這件事並且會做的,好像就那個人吧?
是不是都不重要,他只要照顧好家人,然後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把仇報了,就什麼事也沒了。商年濤還能做什麼?頂多製造些麻煩罷了!
當然,或許這也是對方的目的。利用商年濤艾滋病人的身份製造恐慌!
而孫振香送走新新的媽媽後馬上把他叫過來,緊張地道:“別弄那些藥了!你聽見了吧,商年羣他爺倆回來了!”
趙陽沒想到孫振香竟然忙成這個樣子,就將藥材收進袋子裡,道:“聽到了,媽你不要擔心……”
孫振香急道:“我還不擔心,你心咋那麼大呢?你想想。在咱們村,就咱家和他家有過節……”
趙陽扶着他從儲放藥材的房間走出來,道:“有過節也一直是他們對不起咱家啊。”
孫振香一邊從兜裡拿手機一邊皺眉道:“說這些有什麼用?他要找咱家的麻煩我們怎麼辦?哎呀,我得給晨梅、學校打電話……你你去學校,把晨曦給接回家來!”
趙陽扶着孫振香坐下,道:“他好的時候我都不怕他,現在有什麼可怕的?您不用這麼緊張……”
孫振香瞪眼道:“他好的時候不用怕,現在可不行!你想想,他現在得了那個什麼艾滋病啊,要是讓他咬上一口,不就麻煩了?”
趙陽道:“他又不是狗……”
孫振香怒道:“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去接小曦去!”
在去年商年濤的事傳出來之後,對於身邊的人染上了艾滋病,大家自然都會關注和了解,趙陽也跟孫振香她們講過,這種病發展到現在,因爲能有效地控制,其實也就是一種慢性病了,遠不如剛發現時那麼嚴重,從這一點來說,它可能還比不上晚期的腫瘤。
但話是這樣說,面對這種可以傳染的疾病,大家還是打心底裡恐懼。
趙陽被孫振香吼出來,看到整個村裡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卻是沒想到這件事竟然影響如此之大!
事實上,整個下午,各家都是關着門,就是有事出來也都是男人出門,走路也都是急匆匆的,學生放了學也都被家裡大人很快帶回了家裡。
晚上,趙陽家又熱鬧起來,大家來都是想問這件事怎麼辦,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不想這樣一顆“定時炸彈”留在自己身邊。
趙陽就安慰大家,道:“大家都是身體健康的人,都比他強壯,怕他幹嗎?”
有人就嘆氣道:“毒蛇還就那麼點呢,見到不也害怕嗎?”
趙陽就跟他們解釋,說發現得早的話,就算不小心感染上了,也有辦法完全治好,大家不需要擔心,又說正在想辦法,等等。
除了趙陽家,也有人去了村長商百軍家,問商年濤回來有沒有跟他說過,如果說了爲什麼不問問他們還有其他村人的意思——這兩年,大家對自己的權利都重視起來了,也都學會了表達。
商百軍一臉苦惱,咂嘴道:“他們到了市裡纔給我打電話,說要回來……唉,這裡有人家的家,我,我,嘖,唉,我也難辦啊!”
隨着龍窩村的發展,縣裡有意將鄰近的兩個村並過來,合成一個大的龍窩村,到時候商百軍的地位自然就會又上一層樓,這可是他以前做夢也沒想到的好事啊!
就算是現在,他只是按部就班的做一些事,就已經是縣人大代表了,對於現在和將來的生活,他是非常滿意的,也不願意出現意外和不安定因素啊!
尤其這件事還跟趙陽有關係。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着,過了一會兒商百羣爺倆也來了,又都統一的“家裡有事”,走了個乾淨。
在不安的情緒中,一夜的時間過去,新的一天到來。
吃過早飯,商年禮少有的牽着大女兒的手準備送她去學校——學校裡有老師有保安,大家都是比較放心的。
但他剛打開大門,就看到臉瘦得凹了進去的商年濤從他門前走過,而一看到大門開了,商年濤也停了下來,轉頭看着他,一笑,眼角就堆起了摺子,道:“年禮哥這是送侄女去上學吧?”
商年禮暗叫一聲晦氣,將書包背到肩上,又把女兒往身邊拉了拉,嗯了一聲,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敷衍道:“回來了?”
商年濤又笑道:“昨天回來了的,這不今天就到各家看看,都是一個族裡的,不見不好!”
見女兒害怕,商年禮也覺得站在他對面說話不太自在,就說道:“那你去忙吧,我送丫頭上學了!”
商年濤又一笑,道:“這就走啊,我還想到你家坐坐呢!”
商年禮臉上怒氣一閃,冷淡地道:“不用了,有空再說吧!”
商年濤像是沒看到他的疏遠,還是親熱地道:“我聽說年禮哥添了一個大胖小子,我還沒見過呢……”
商年禮臉色一變,警惕地看着他道:“是……他還小,不太找人,現在就不要見了吧!”又道:“你忙去吧,我得送丫頭上學了!”
商年濤答應一聲,道:“好。”
見他沒有動彈,商年禮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看我這腦子,丫頭有本作業還在家裡呢,我去取了!”
說完他拉着女兒回了家,並順手把大門給帶上,回到屋裡,他就對正被兒子牽着手到處走着的玉蘋道:“聽着啊,商年濤那傢伙在外面,我一會兒送丫頭上學,門鎖上,誰叫也不開!聽到了嗎?”
玉蘋臉上一緊,壓低聲音道:“他怎麼來了?”
商年禮往地上吐了一口,罵道:“誰知道他發什麼瘋,說是回來要各家走走——誰TMD願意見他啊!一大早上就碰上他,晦氣!”
玉蘋急得抓了他一把,道:“你小聲點!要不你今天別出去了,我害怕!”
商年禮面帶急怒地道:“不上工怎麼辦?八畝多地的藥田,不伺弄好了,你們娘們兒吃什麼、穿什麼?大的小的,哪個現在不都天天花錢?”
說完見兒子被嚇得要罵,他趕緊抱起來哄着,又放鬆語氣,道:“你放心,我鎖上門,咱們家院牆不矮,沒事兒的!好了,我得去送丫頭上學了,對了,你想吃什麼,一會兒我把菜捎回來!”
玉蘋心情還扭轉不過來,道:“吃的倒不缺,就是今天晨梅在家,我還想帶着兒子去找她玩呢!”
商年禮怒道:“你還有心情串門?在家待着,哪兒也不許去!聽到了沒?”
說完他把兒子往玉蘋懷裡一遞,拎起包,牽上女兒的手,罵罵咧咧地往外走去。
到了門口,發現商年濤竟然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