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該踹他一腳？還是兩腳？
“現在是不是太早了？”蔓草眼神遊移着。
“不早了，況且夫妻生育後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麼？”卡薩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就像兩人真的有多麼恩愛一般。
“天經地義？”她念叨了一遍，目光一黯，“無論喜不喜歡，都要像這樣‘天經地義’麼？”
“王后不想生孩子麼？”
“是啊！我不想生孩子！”
她望向他的雙眸，透着堅決。
握着她雙手的卡薩不由得一滯，“爲什麼？”
“對於陛下而言，誰都可以是您孩子的母親……而對於我而言，我沒辦法和我不愛的人生孩子。雖然我選擇了嫁給你，但我一點都不愛你……”
“那你又爲什麼要嫁給我？”
爲什麼？
是不想讓他難堪，還是想要和騎士賭氣，還是根本沒有把自己的人生當一回事？
“我不知道……”
“王后，很多夫妻之間都沒有愛……但他們一樣可以一起生活下去。”
她苦笑起來，“我沒見過那樣的夫妻。”
如果真是那般簡單，某些曾經相愛過的人，就更不會離婚了是不是？
夫妻離婚的理由千千萬，但對於必須接受這件事的人而言，任何理由都一樣。
“陛下，究竟……愛是什麼東西？能夠讓兩人天涯咫尺，又能讓兩人咫尺天涯？”
“……王后，愛的確可以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但維持兩人關係的，不是愛，而是包容。”
“那包容又是什麼東西？”
“如果你與我一同生活下去，我會告訴你……”
“……”
蔓草怔怔站在原地，卡薩將茫然的她擁進懷裡，輕輕撫摸着她的長髮，“時間能夠證明的，不是兩人所剩無幾的愛，而是在激情過後還願意付出的包容與責任。”
她閉着眼睛，埋在對方的胸前，在對方的衣服上無聲浸染了一朵朵深色小花。
比起嫁給遊戲人物這件事，更爲荒誕的，是她一瞬間真的起了和他一同生活下去的決心。
當初那個女人是爲了什麼而嫁給那個男人的呢？
懷上她的時候又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呢？
如果一早知道這是會破碎的婚姻，還會生下她嗎？
“王后……你不僅會成爲一個好妻子，也會成爲一個好母親！”
而回應這句話的，只有隨風飄散的嗚咽聲。
就像以前那般，她坐在樹屋裡，像個娃娃一般被侍女擺弄。
她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接受那些事情。
門口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換上了精靈族的服裝，只是一頭黑髮無時無刻不在彰示此人的身份。
她向着她走了過去，看着鏡子中，她已被侍女用紅妝遮掩了疲憊和淚痕的臉頰，“很漂亮。”
被打扮的人沒有回答，只是望着鏡子中的自己發着呆。頂着這張臉，她不知道是該說重蹈那人覆轍，還是該說可以圓滿那人做不到的事。
“你不高興嗎？”鏡子中的面容就像是畫卷裡的一般，靜靜的，不悲不喜。
她已經把自己的情緒都宣泄在了剛剛的眼淚中，此時此刻已經麻木地像座雕塑。
“大姐姐！”又是兩道熟悉的身影，哈克很開心地跑了進來，問着亡靈族的事情。
波爾手扶着門框，望着那座毫無生氣的雕塑，停下了腳步。
她並不是不高興，只是不知道該以什麼面目來面對而已。
叫她笑，她不知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叫她哭，她也不知該以何名目來哭。
她望着鏡子中的自己，想要透過這張不屬於自己的臉，看清屬於自己的心。
她究竟在做什麼？
她究竟想要什麼？
一個人在這副本里，被劇情所限制了自由，被遊戲人物幾句話搖擺了心神。
玩家是來玩遊戲的，她卻覺得自己纔是被玩的那一個。
“該副本任務進度未保存，您確定要退出遊戲嗎？”
“確定。”
十五秒倒計時開始，她靜靜看着那張不屬於自己的臉，看着自己曾經的願望。
“您確定要退出遊戲嗎？”
“確定。”
摘下頭盔，無力地攤在椅子上，身邊的藍莓還在遊戲中。
她換上了自己的裙子，穿好了鞋子，留了張字條，將手觸上了門把。
下了樓，出了小區，在陌生的環境裡穿行。
來到一個公園，她坐在樹蔭處的木頭橫條椅上，呼吸着新鮮空氣。
她仰頭望天，閉着眼睛，傾聽着蟬鳴，感受着盛夏的酷熱。
就在她流了一身汗，雙頰通紅，昏昏沉沉地快要中暑時，無意睜開眼看見了身後的橫條椅上坐了個眼熟的人。
是該說冤家路窄呢？還是該說你我緣分天註定呢？
她趴在靠背上看着正在發呆的男子，不由得伸出手去，狠狠地捏住了對方的臉蛋。
對方頓時驚醒，猛然回頭，立刻拍掉她的手，起身，“怎麼又是你！”
“看你這麼有精神，想必是沒有大礙了。”收回手，面無表情地打了個呵欠。
“哼！我纔不需要你來關心我！”男子開啓全身警戒，瞪着眼前這個從小就加入了他黑名單的某人。
“放寬心，莫生氣！”少女淡定地撇過頭開始閉眼休息，“人生就像一場戲，因爲有緣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該去珍惜。爲了小事發脾氣，回頭想想又何必？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我若氣死誰如意？況且傷神又費力！”
“你！”
“世上到處都是氣，無氣萬物無生機。人活憑的就是氣，無氣活着啥意義。渾身正氣身體壯，邪氣纏身傷身體。你不生氣氣找你，氣是自己爭來的。人生一生都是氣，若是氣人己先氣。惹人生氣爲不義，人要生氣爲中計。生氣百害無一利，氣壞別人傷自己。氣出病來自己醫，花錢受罪人諷譏。氣量狹小沒出息，只讓別人竊竊喜。”
男子聽着她唱起歌來，愈發憋屈，心中鬱結了一口氣死活吐不出來，“你幸災樂禍是不是？”
“我好心唱歌給你聽，想要撫平你的情緒，你居然還這麼說我……嗚嗚嗚，沒良心的男人！”她雙手掩面，作哭泣狀。